第十章 母慈女孝
“綠綺,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白墨冉一開口,這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的厲害。
綠綺本來正在給白墨冉換洗退燒的巾帕,此刻聽到她的聲音,立刻把手裏的帕子放回盆里,走到床前鬆了一口氣道:“回小姐,已經卯時了,您從昨天下午回來就一直昏睡到了現在。”
她居然睡了這麼久了?白墨冉在綠綺的攙扶下起身,這才發現自己頭疼的厲害,手往自己的額頭撫去,還有未曾退去的低熱。她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着為愛傷神的這一日。
白墨冉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等感覺自己腦中清明了些,掀開被子就要下地。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都病了怎麼還不好好歇着?”綠綺看到白墨冉的動作連忙制止了她,眼中儘是不解的疑惑。
“自然是準備去請安了。”她說著,不容置疑的拂開了綠綺阻攔的手,自己穿戴好衣物坐到了梳妝枱前,語氣中多了幾分難得的冰冷,“綠綺,幫我梳妝。”
“是。”綠綺被白墨冉眉眼間的冷漠一驚,心中立刻警醒了幾分,再不敢多說,規矩的替她裝扮起來。
這樣的小姐,她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了?猶記得當初,她和秋霜兩人被右相大人從眾多婢女中挑選出來跟隨小姐,在第一次見到小姐的時候,看到的也是她這樣的表情,可是後來隨着她們以死表明忠心后,小姐就再也沒有給她們看過冷臉色了。
綠綺想到昨日,小姐回來時只着單薄的衣衫,臉色慘白,面紗飄然欲墜的樣子,眼底浮現出了濃濃的擔憂,小姐她……到底是怎麼了?
“秋霜呢?”綠綺替她綰髮的時候,白墨冉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發現屋裏有些過分的安靜,才想起自己一醒來就沒看到這丫頭。
綠綺也是因為見白墨冉醒過來,一時高興過了頭,沒能想起秋霜,這時得到她的提醒,這才驚道:“她因為擔心小姐,所以偷偷去籬院……”
“你去把她叫回來!”沒等綠綺把話說完,白墨冉便打斷了她的話,本來回暖的臉色又冷然了下去,起身撫了撫頭上的剛剛梳好的流雲髻,囑咐道:“今日我去請安,你們就不用跟着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大概午後才能回來,你們在苑中等着便好。”
言罷,不等綠綺有所回答,身影已經消失在墨香苑的盡頭。
幾乎是在她消失的同時,秋霜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手裏拿着一件斗篷和一個瓶子,面上的神色很是奇怪。
“怎麼了?”綠綺看着秋霜怪異的臉色,心中隱隱有了猜想。
“子籬公子聽我說了以後,只拿了這瓶葯給我,讓我不用擔心。”秋霜想起當時莫子籬的樣子,也沒比她家小姐好多少,皺着眉道:“最後他耐不住我的請求,又從屋裏拿出了小姐的斗篷,才說了一句,我家小姐現在最不願意見到的人怕就是他了。”
“原來如此。”綠綺聽到秋霜的回答,心中頓時瞭然,秋霜卻是愈發迷糊了,追問着綠綺就要討個究竟。
與此同時,白墨冉已經獨自來到了主屋外,守在屋外的劉嬤嬤見她到來,不緊不慢的走到內屋通報去了,卻是半響都沒有再出來。
她心底瞭然的笑了笑,也沒有半絲着急,就這麼在外面站着,看着滿院的雪白,心中是一片寧靜。
也不知道今日是大家齊齊身體抱了恙,還是內屋裏的人提前給了什麼指示,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竟然再也沒有半個人來主屋請安,也因為此,白墨冉就好似被人遺忘般的,兀自站在主院裏,被寒冷的風吹得身子一點點的發冷。
白墨冉也不在意,早在來這裏之前,她就做好了所有被刁難的準備,為了以後的一勞永逸,她並不介意今天這一時的忍氣吞聲。
就在她感覺身體已經快被凍僵的時候,主屋的門終於再次被打開了,一個時辰前進屋通報的劉嬤嬤一臉假笑的走了出來,說著歉意臉上卻是半絲抱歉也無,“真是對不住啊大小姐,二小姐昨日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就病了,夫人昨日照看到半夜才回來,今日起身晚了還請大小姐體諒!”
劉嬤嬤是跟隨長公主從宮裏出來的,在長公主身邊伺候多年,在宮裏難免有些眼高手低,瞧不起人,直到現在來到右相府十幾年了,仗着長公主的信賴,除了右相,依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白墨冉就像沒看到她的不屑似的,聽了只是點了點頭,淡淡道:“劉嬤嬤這話言重了,我只不過是多等了一會兒,權當是為母親盡孝罷了。”
劉嬤嬤見她這麼回答,眼裏掠過一抹詫異,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就這麼雲淡風輕的揭過,於是又悄悄地覷了她一眼,看她的確眉目平和,當下更覺得奇怪了,卻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只得帶着她朝內屋走去。
白墨冉進了內室,看到的則全然不是劉嬤嬤所說的那樣,屋內一室春暖,長公主身着朱紅刺繡牡丹蜀錦宮裝,頭上帶着一支鳳凰展翅金步搖,正儀態萬方的坐在坐榻的一邊,臉上哪裏有半絲的疲憊之意?
而另一邊,則端坐着一身清雅秀麗裝扮的白婷蘭,手中正拿着花繃子綉着什麼圖案,兩人的身邊都放着一盞茶,看起來一派的溫馨祥和。
白墨冉將這一切都收在眼底,心知長公主是故意讓她看到這場景,好叫她認識到誰才是這後院真正的主人!
當真是以為自己坐擁公主的身份就能安枕無憂了么?暫且讓她這麼以為吧,總有一天她會告訴她,世上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不用付出,就可以擁有的。
她緩步走到長公主面前,微微屈膝,語氣和順道:“墨冉給母親請安,願母親萬福金安。”
“快起來吧。”長公主這時候也沒有再為難她,幾乎立刻就讓她起了身,面上還帶着些歉疚道:“冉兒,你在外面等久了吧?有沒有被凍着?都怪母親今日起的遲了,劉嬤嬤也是憐我體乏,所以也沒有喚醒我,你可千萬別怪她!”
這話說的是無比的關切,可實則的意思卻很簡單,就是在告訴她,你在屋外站了一個時辰可不干我的事,那是劉嬤嬤體恤我,你要等那也是你的事,就算到時候你告訴了老夫人,那也站不住腳!
對於長公主的言外之意,白墨冉的心裏自然是一清二楚,只是她依然沒有半分脾氣,反而很是溫和道:“墨冉萬萬不敢責怪母親,劉嬤嬤這麼做也是心疼母親,墨冉不敢有半分怨言,這一切都是墨冉自願,只要母親身體安康,冉兒就算再等一個時辰又何妨?”
長公主見到白墨冉這般乖順的樣子,心裏也很是驚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劉嬤嬤和白婷蘭,兩人均是回以她一個捉摸不透的眼神,她的眉頭微微一蹙,隨後站起身來,親昵的拍了拍白墨冉的肩膀,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冉兒能有這樣的孝心,母親很是感動,昨兒個母親因着敬王妃在,所以心情不是很好,多有遷怒於你,事後我回屋冷靜下來,這才覺得對不住你,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記恨母親。”
“墨冉從來未曾記恨過母親,墨冉知曉母親是慈善大度之人,昨日若非氣極,斷不會責難墨冉的,還望母親不要多想。”
怎麼會記恨?她用九年的光景來打磨自己的性子,卻絕非是為了受委屈,她有仇一定會報,只不過是已經學會了隱忍。
白墨冉柔柔的笑了笑,雖然有面紗遮掩看不出她面上的表情,可是透過她的眼睛,卻還是能看出她的笑意的。
明明是心懷敵意的兩人,此時卻看着對方露出和善的笑容,當真是好一副母慈女孝的場景!
白墨冉這話雖然沒有譏諷,但是卻是給長公主帶了頂高帽子,既然是慈善大度之人,那麼自然不能與小輩為難、斤斤計較了!
長公主聽了這話,心頭不但沒有氣惱,反而是鬆了一口氣,畢竟,白墨冉若是一直表現的那樣溫順乖巧,不知道什麼時候給她來上一擊,她才會覺得坐立難安!
如今這樣么……她的眼底閃過一抹厲色,走回坐榻旁重新坐好,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了幾分。
她自然不會去做那為難小輩、斤斤計較的人了!
既然她是慈母,那隻會讓她知道,做個孝女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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