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鳳舞九天

第34章 鳳舞九天

宣離帝還是第一次見龍櫻笑得這樣自然暢快,歡顏如花一般,見宣離帝怔怔的看着自己,龍櫻收住笑意,撫着臉頰遲疑道:“臣妾是說錯了什麼?”

“不是。”宣離帝搖着頭,眼神仍凝在龍櫻微微泛紅的臉上,“櫻兒剛剛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櫻兒…”龍櫻喃喃道,“皇上叫臣妾…櫻兒。”

宣離帝輕輕吻了吻龍櫻的額頭,拉過錦被道:“夜深了,櫻兒說了那麼多話,還不困么?”

龍櫻的心砰砰的跳着,喉嚨竟有些哽咽,顫聲道:“臣妾…這就睡了。”

宣離帝攬過龍櫻酥軟的身體,將她環抱進自己的臂膀,將自己的頭顱埋進了她如瀑的髮絲里,嗅着她身上甜香的氣息,沉沉睡去。

次日,錦繡宮

——“賤人!”等着宣離帝一宿沒有合眼的瑛貴妃扯下髮髻上的珠翠簪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珍珠串子滴滴答答的散落到各處,瑛貴妃徹夜未眠的眼圈泛着青黑色,眼中滿是恨到極致的妒意。

幾個小宮婢哆哆嗦嗦的站在角落裏,面色煞白大氣也不敢喘。

翠兒拾起地上一顆顆扯落的珍珠,口中道:“娘娘息怒,切勿傷了自己的身子。”

“懷胎便是要上天么?”瑛貴妃着蜀綉緞鞋的腳使儘力氣碾磨着滾落到腳下的珍珠,像是把它當做龍櫻一樣,“也不知她使了什麼手段,皇上竟又留在長春宮…她不便侍寢的身子也能留下皇上?龍櫻心計遠勝她的姑姑,本宮還是小看了她吶。”

翠兒拾起珍珠放進梳妝枱上的鑲金都斛里,指肚掠過一排排精緻的發簪,摸起一支雙鳳步搖在主子髮髻上比劃着,“娘娘不喜歡珠翠簪子,不如再試試這支?”

瑛貴妃轉着手指上的金寶指環,收住怒意幽幽道:“上回本宮與你說的事,你辦的如何?”

翠兒俯身替主子戴上步搖,低聲道:“回娘娘的話,東西已經送去了柳堤軒玉嬪那裏,聽柳堤軒的人說,玉嬪…視若珍寶,愛不釋手。”

“夏族窮苦,看玉嬪兩手空空來蒼都就知道。”瑛貴妃媚眼泛起不屑,“見到什麼還不都是兩眼發直,什麼都是寶貝。她喜歡就好,她喜歡,賤人姑侄才不得如意,本宮才能痛快。”

“娘娘…”翠兒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出來。”瑛貴妃蹙眉道。

“奴婢就是在想。”翠兒低順道,“也不知道玉嬪收了那麼貴重的東西,會不會自己留下,捨不得送給旁人。”

瑛貴妃得意笑道:“本宮剛剛才說過,夏族困苦,玉修羅沒有可以指望的母家,區區嬪位也沒有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賞賜。淑妃待她親厚,又奪了那夜玉嬪的侍寢,照淑妃的作態,後頭自然會有意無意的關照柳堤軒。玉嬪是個聰明人,定是懂投桃報李的道理,她又拿得出什麼好東西?本宮送她的綉扇,就是她攀附龍家最好的禮物。”

翠兒眉眼微動,口中又道:“那可是娘娘您送她的東西,她也敢送給淑妃?”話才說出口,翠兒忽的露出頓悟之色,“奴婢知道了。”

瑛貴妃嗔笑道:“知道什麼?說給本宮聽聽。”

翠兒思索着道:“娘娘那日在皇後殿前沒有給過玉嬪好臉色,旁人都當您不喜歡玉嬪,您卻偷偷給玉嬪送去那麼一份大禮,玉嬪精明,自然明白面不和心和的道理…同樣,她轉身把綉扇送給淑妃巴結龍家,便是面和…心不和。奴婢嘴拙,不知道說的對不對。”翠兒頓了頓又道,“就算...玉嬪想不到如此,柳堤軒那頭...也自會有人...提點與她...”

“你還不算太笨。”瑛貴妃端詳着銅鏡里的自己,“要不是本宮面上譏諷,玉嬪也不會去與龍家的人親近。可這進宮也有幾日,她定然已經探知了後宮的態勢,跟着本宮才是上上之策,龍家那兩個女兒,怎麼指望的上?淑妃藉著有孕分多了皇上的寵愛,哪個妃嬪不是恨得牙痒痒?其中禍害最深的也是她玉嬪…玉嬪,可以用。”

“娘娘聖明。”翠兒不住的點着頭。

“也要靠翠兒的好手藝。”瑛貴妃看着翠兒的芊芊十指道,“無處不可用毒,也只有本宮的翠兒可以做到吧。”

翠兒低頭道:“娘娘謬讚了,翠兒不過是竭盡所能為自己的主子做事。”

“行事之後真的會不留絲毫痕迹?”瑛貴妃撫着髮髻上的雙鳳簪子道。

“娘娘放心。”翠兒肯定道,“馬齒筧比起雄黃,更加無色無味,藥效也要猛烈的多。最重要的事…”翠兒壓低了聲音,“馬齒筧粉滲入綉扇的緞面,扇風之時會讓用的那人盡數吸進體內,粉末又會隨風散入各處消失不見…等淑妃滑胎之時,綉扇里的馬齒筧份早已經揮散乾淨,就算皇後下令徹查一切,最高明的太醫就算親手執着那把扇子,也是斷然看不出半分痕迹。”

“那就是天衣無縫了?”瑛貴妃咯咯笑出了聲,“翠兒的手段日益高明,本宮心裏歡喜着呢。”

翠兒幾步走出打開屋門,夏風拂進屋裏頓感舒爽,瑛貴妃愜意道:“就讓那姑侄倆再得意幾日,往後,就是不見止境的怨念。到那時,做侄女的也會日益痛恨她的親姑姑,把她拖進深淵,不得翻身。”

長春宮

龍筱看着後院小築里為玉修羅到訪備下的各色點心碟子,托腮不悅道:“長姐,玉嬪進宮是來與你爭寵的,你對她示好做什麼?大早還讓小舞給柳堤軒送去了那麼多禮物…”

龍櫻笑道:“看不出筱兒肚量那麼小,看來以後筱兒嫁了人,定是要爭獨寵的了?”

龍筱臉一紅,口中強撐道:“要去爭的寵愛,我寧願不要。”

龍櫻今日心情好,聽着龍筱的話也只覺得頑劣,坐定撫着自己的小腹道:“玉嬪背井離鄉來到蒼都,在宮裏比本宮還要孤單,端午那日她沒能侍寢被大家嘲諷,也是因為本宮害喜所致…本宮對她多少也有些愧疚,不過是來陪本宮說說話,筱兒不喜歡她,一會兒出去避開就是。”

“求之不得。”龍筱朝龍櫻鞠了一躬。

龍筱竄出長春宮,見柳堤軒的攆轎已經到了路口,趕忙扭頭往另一邊走去。烏雅看着龍筱的背影,低聲嘖嘖道:“娘娘,這位龍三小姐,好像不想見到咱們?”

“龍三性子耿直,護着自己的姐姐,不喜歡咱們也是正常。”玉修羅自若道,“淑妃待我親厚就夠了。”

“娘娘說的是。”烏雅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紅木匣子,“娘娘,這麼貴重的綉扇,又是瑛貴妃賞賜的…您真的打算送給淑妃?”

“淑妃在自家見慣了好東西,你說本宮還能拿出別的什麼送出手?”玉修羅唇角微盪,“我也用不慣這麼精細的綉扇,送給淑妃賞玩,當是借花獻佛吧。”

烏雅還想說些什麼,見玉修羅語氣堅決,便也不再說下去。玉修羅見龍筱像是往御花園的方向而去,唇角忽然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幽幽笑意。

長春宮後院小築里,龍櫻拾起紅木匣子的綉扇,輕轉着花梨木雕刻的扇柄,眸子閃出欣賞之色,讚歎着遞還給玉修羅道:“妹妹實在是太客氣了。這把綉扇大燕國幾年也難得一見,如此貴重的東西本宮也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本宮怎麼好意思收下。”

玉修羅按住龍櫻的手,“姐姐待我如親人一般,區區一把扇子,姐姐一定要收下。我粗手粗腳慣了,哪裏配得上這樣的綉扇,它與姐姐才是相得益彰。”

龍櫻不便強硬推辭,再看玉修羅眼神懇切,遲疑片刻收回了手,撫着扇面的花樣,溫聲道:“既然如此…那本宮就收下了。”

玉修羅面露喜色,身後的烏雅不動聲色的看着收下綉扇的龍櫻,低低的垂下眼瞼。

龍櫻對着日頭欣賞着綉扇,不時輕扇着,輕聲笑道:“本宮一定會時常用着,不辜負妹妹的好意。”

芳嬤嬤和小舞警覺的盯視着龍櫻手裏輕搖的綉扇,芳嬤嬤上前道:“娘娘,您午膳只吃了少許,不如先陪玉嬪娘娘用些點心,這把綉扇…老奴先替您收起來…”

龍櫻將綉扇放回木匣,招呼玉嬪道:“都是長春宮小廚房做的點心,你趕緊嘗嘗。”

芳嬤嬤順勢合上木匣,遞給小舞沖她使了個眼色,小舞會意的上前接過,轉身往偏院去了。

烏雅抬眼瞧着這主僕默契自然的動作,又低下了眉眼。

御花園

皇宮雖大,卻多是無趣的地方,龍筱唯有去御花園晃蕩着打發時間。遠遠看見一個窈窕的背影站在玲瓏池邊一動不動,錦鯉在她腳邊歡騰的討着魚食,可那人卻像是沒有看見,仍濺起的池水沾濕了自己的裙角也是毫無察覺。

龍筱暗暗看了會兒,心想定是哪位不得寵的落寞娘娘,正要繞開,那人卻忽然轉過身子,星眸上下打量着邁開步子的龍筱,露出好奇之色。

龍筱見她姿態高貴,彎眉勾畫的細細的,襯的眼睛燦若明星,二人對視了片刻,龍筱回過神鞠了個禮道:“民女龍筱,見過…”龍筱吞着喉嚨卡了殼,“見過…娘娘。”

“娘娘?”那人先是一愣,隨即冷笑了聲,眸子逼視着龍筱緩緩走近她,“在龍三小姐眼裏,宮裏的女人都是與你長姐一樣的娘娘么?”

龍筱看着走近的她也沒有怯懦,口中仍是恭敬道:“龍三才進宮幾日,也不認得幾人,叫聲娘娘…該總不會失禮…”

“自作聰明。管公主叫做娘娘,怕是你長姐也會怪你的不是吧。”昭陽公主毫不客氣道。

“昭陽公主…”龍筱半張着嘴,“你就是昭陽公主…”

“龍三也聽說過本宮?”昭陽公主眉心微動,急切道,“是誰與你提起的…”

“皇上的大公主昭陽,誰會沒有聽說過?”龍筱澄定道,“爹娘也常常教導我,要向昭陽公主那樣得體懂事…”

聽龍筱這樣說,昭陽公主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龍家的人果然都是一樣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兄必有其妹。真是掃興,擾了本宮賞景的雅緻。”

龍筱被她無名的怒火泄着憤,心裏雖有些惱,可也不想頂撞了公主,低頭想繞過她,卻又被昭陽公主喚住。

“本宮聽說。”昭陽公主昂首走近龍筱道,“你大哥龍希風也在蒼都,卻不願住在宮裏,日日在蒼都流連酒肆歡場,很是豪闊浪蕩,實在是當之無愧的燕國世家子弟。”

龍筱聽她這樣說自己的大哥,也顧不得收斂性子,對峙着昭陽公主咄咄逼人的眼睛,“公主有所不知,我大哥慣是這樣的,龍家的人無官無爵,大哥喜歡做什麼就去做什麼,龍筱也很是羨慕呢。”

“你…”昭陽公主忿忿拂袖,“不思進取,說的就是龍希風了。”

龍筱生怕自己憋忍不住會和她起了爭執,趕忙疾步走開,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去看,見昭陽公主雖然目露憤意,可眸子晶亮像是閃動着淚光,細彎的眉毛微微顫動着,明明是一張純真善良的臉,那份兇悍倒像是硬裝出來的,不該是這位公主平日的模樣。

見龍筱避開自己,昭陽公主俯身拾起地上的石子,正要忿忿的扔進玲瓏池,可見錦鯉蹦躍着以為自己是要投食,深吸了口氣鬆開手心,碎石嘩啦啦的墜落在地。

龍筱遠遠看着這一幕,咬唇匆匆朝御花園深處走去。

御花園深處隱隱傳來劍刃破風的嘶嘶聲,宮裏還有人敢舞刀弄劍?龍筱暗暗吃驚,輕手輕腳的朝劍氣傳來的方向摸去,人影愈加清晰,龍筱才看清舞劍的那人,就疾如閃電的背過身子躲在了大樹后。

劍聲戛然而止,龍筱屏住呼吸,只盼那個人不要發現自己。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我都不怕被你看見,三小姐自己怕什麼?”

龍筱鼓足勇氣閃出身子,指着夏夷歡裝作凶道:“皇宮內院,外人斷不能帶兵器進來,你的劍…”龍筱頓住話,直直看着兩手空空的夏夷歡,喃喃不解道,“你的劍呢?不可能吶,剛剛你…”

“你看錯了。”夏夷歡淡淡笑着走近龍筱,“我哪裏有什麼劍?”

“不可能的。”龍筱圍着夏夷歡轉了幾圈,“我眼瞎了不成?”

夏夷歡自若的攤開雙手,“那三小姐倒是說說,劍在哪裏?”

龍筱揉了揉眼睛一時有些語塞,夏夷歡低低笑了聲,袖口滑出一支短笛朝龍筱晃了晃,“剛剛我明明在吹笛子,風聲太大,是你聽錯了。”

龍筱當然知道他是在唬弄自己,可剛才看見的寶劍真是不見蹤跡,龍筱略加思索,狡黠的看向夏夷歡,眨眼道:“你和沈煉校場比武在即,夏將軍就真這麼有把握,竟還有閑情雅緻躲在花園裏吹笛子?”

夏夷歡聽出龍筱試探自己,滴溜溜轉動着手裏的短笛,滿不在乎道:“三小姐以為…我和那位沈爺,哪個能贏?”

龍筱捶着手心道:“當然,是沈煉。端午那天你我也見過他的身手。”龍筱偷笑着閃到夏夷歡身後,故意咳了聲又道,“我知道了,夏將軍一定是見了沈煉的本事,自知也不是他的對手,倒還不如不練。”

龍筱見夏夷歡不應自己,又蹭的探出身子昂起頭傲嬌道:“你要真是怕輸,求我龍三一句,我替你和沈煉招呼聲,讓他啊…也不讓夏將軍你輸得太慘,如何?”

夏夷歡幽黑莫測的深眸目不轉睛的看着龍筱頑劣的臉蛋,龍筱被他肆無忌憚的直直看着,怔怔退後着步子道:“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大男人連玩笑都不能開,真是無趣…”

“你和沈煉有多深的交情?你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夏夷歡攥着短笛走近龍筱,深眸閃出灼灼逼視的光澤。

龍筱被他看的有些慌亂,躲閃着不敢直視他逼近自己的眼睛。

“三小姐和我打個賭如何?”夏夷歡低笑着道。

——“賭什麼?”

夏夷歡指着龍筱腰間的香囊道:“若是我贏下沈煉,那個歸我;要是我輸了…”夏夷歡朝龍筱晃了晃手裏的短笛,“你看上的東西,就送給你。”

見龍筱半張着嘴泛起了躊躇之色,夏夷歡揚唇道:“看來你對沈煉,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不是。”龍筱脫口而出,“只不過…”龍筱不自覺的握住腰間的香囊,“我不喜歡用這個做賭注…你挑一樣別的就是。”

夏夷歡看着龍筱的臉頰慢慢泛起可人的紅色,忽的伸手觸向龍筱的彎月髮髻,敏捷的抽出了一支紅寶蝶簪,遞近龍筱眼前道:“那…就是它了。”

龍筱伸手去搶,夏夷歡靈巧的躲閃開來,“三小姐要對沈爺有把握才是,不過一支簪子而已,你也輸不起?”

龍筱羞惱的看着戲弄自己的夏夷歡,背過身氣道:“你等着,等我贏下你的笛子,我非得剁碎了拿去餵魚!”

夏夷歡把玩着龍筱的紅寶蝶簪,從懷裏抽出帕子愛惜的包好收起,負手看着龍筱氣呼呼的背影,愈發覺得有趣。

夏夷歡俯身拾起地上的樹枝,衝著龍筱的背影道:“三小姐不是想看我練劍么?我以枝替劍,舞給你看如何?”

話語剛落,熟悉的破風聲又起,龍筱本不想轉身去看,可抓心撓肺的好奇還是讓她難以自制的轉過身去。

夏夷歡黑衣裹身,手執一尺余長的枝幹,竟也能使出鋒利劍刃的嘶嘶利氣,英武的身姿如游龍一般,時而飛躍起身,時而揮落繁花紛紛,半丈之處落花滿天飛舞,絢爛的如同朝霞一般。

龍筱仰起頭傻傻看着大片的花瓣撲向自己,讚歎着不禁伸手去接。

夏夷歡挑起一朵完整的六月雪,遞近龍筱手邊,龍筱遲疑的拾起潔白的花朵,愛惜的拂拭着如雪的花瓣,頭埋得很低,低的不敢去看眼前這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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