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既見君子(4)
凌晨的時候,梅枚薇終於可以把自己的手腳伸展成為一個大大的“大”字,舒服地躺在床上了。
她很是凄慘地嘆了一口氣,為自己這個柔弱的小綿羊,被一群餓狼打敗了而感到沮喪。
她本來想回學校的,明天期末考試。
如果不是半路殺出一個濮陽洲,她應該早早地回宿舍養精蓄銳去了,而不是在這做辛苦地做勞役,還要憋一肚子的氣。
剛才在對面那個房間,好不容易等到那個罪魁禍首吃飽喝足。
梅枚薇一提出要回學校,濮陽洲卻說太晚了,跑車沒地方加油,明早才能送她回去。可恨,加油站不是24小時營業嗎?
南珉更是打蛇隨棍上,直接說自己後半夜是夜盲,沒法開車。更可恨,夜盲這個病還要分時間段?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默默地詛咒那兩個陰險的狼狽。
沒有濮陽洲的同意,目測這個堅固的城堡,她逃出去的概率應該是可悲的零。
苦惱和抓狂都沒用,三十六計的最上計都沒希望了,做人真是太失敗。
梅枚薇其實還有一計的,可是她絕對很有節操地不會用,就是美人計。
她用手指繞動着頭上的一束短髮,在床上牙疼般地哼哼唧唧,翻來覆去,腦袋裏也沒有立即就要入眠的意思,不然也可以一睡解千愁呀。
她沒有問為什麼濮陽洲會受這麼重的傷,沒有問南珉是用什麼手段給她請到的假,沒有問為什麼這裏的保鏢,怎麼會那麼的多,也沒有問兩人到底是做什麼事兒的……
這些不是和她的世界有關係的事兒,她也猜到他們並不是單純地和她一樣生活。可是她很聰明地管束住自己的好奇心,她也沒有那個癖好去窺探別人的秘密。
努力做好自己就的事就夠費心思的了,完成在“南山武館”的全部訓練課程后,也完成了姥姥的心愿,她就應該和他們沒有交集了。
夜色迷人,風寒月皎。一泓明藍的池水,鋪灑上金黃的燈光。
橘色朦朧的廊道,白玉般的浮雕栩栩如生,靜謐凝華。
枚薇大概是神經真被南珉的快車嚇崩潰了,她今晚又夢見了那隻大雪狼。
她自己好像是深處一個溫暖寬敞的深山洞穴,外面漆黑一片。
凜冽的寒風如刀,漫天的白雪如扯絮般飛舞,地上的雪原泛着白色的光。
那隻大雪狼就站在洞口,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眼睛不再是滲人的綠光,而是深邃墨黑。
它的全身雖然散發著危險的野獸之氣,可是梅枚薇這次感覺不到它對自己的敵意。
雪狼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傷,胸口的一大片毛都已經被血濡濕,深紅的血液發出鐵腥的味道。
梅枚薇很想掙扎,可是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動不了,睡在山洞裏唯一的草堆上,只有眼睜睜地看着它漸漸靠近。
那隻雪狼走到她的身邊,定定地看着她,那雙眼睛發出的光芒深邃得好像要把她吸進去似的。
然後雪狼低下頭。梅枚薇剛想大呼“我命休矣!”,卻只看見它在自己的額頭輕柔的舔了一下。
梅枚薇頓時如遭雷擊,那感覺甜甜的,溫溫的。
她在夢裏狠狠地暗罵自己:“有點出息吧,那是狼吻,狼吻啊,你居然覺得很溫馨,腦子秀逗了嗎?”
然後大雪狼似乎很疲憊,緊挨着自己就卧躺下來,閉上眼睛就睡了。
然後這個夢就滿滿地變得模糊,逐漸成漩渦狀混沌起來。
早上六點的時候,梅枚薇突然睜開眼睛,直接從床上彈起來。
她條件反射般地大叫:“小芳,快——快!魔音怎麼沒響?該做早操了。”
習慣這個東西呀,真可怕,生物鐘比鬧鐘還準確。
只聽一個低沉痛苦的悶哼聲,哪裏有小芳的回應?
梅枚薇一驚,宿舍里怎麼會有男生的聲音?她花了幾秒鐘的時間給大腦清醒清醒。
等她回過神來,轉頭一看,濮陽洲半眯着眼睛,龍眉緊皺,一隻手痛苦地按着自己胸口的部位。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像夢遊走錯了房間。”梅枚薇慌忙大聲解釋道。
她一個身手利落的鯉魚躍龍門,直接就跳下了兩米五的大床,朝門口奔去。
跑了幾步,她又立馬頓住,仔細環顧一下周圍的環境。
她轉過身朝濮陽洲不確定的問道:“那個——好像走錯房間的是你?”
濮陽洲卻沒有她這樣的精神,他換了個姿勢,打算繼續睡:“我很明確地知道自己睡在哪裏?”
他居然是故意的!梅枚薇的胸腔里好像吸滿了油氣混合氣,被濮陽洲的一句話就扔進一個細小的火星,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她氣勢洶洶地衝到床邊,本來想要好好得爆發一下。
可是一股濃烈的葯和血液的混合味道鑽入她的鼻息,遮住了濮陽洲身體本來的草木香。
他受了很嚴重的傷,這個意識霎時間比清涼油還管用,腦子裏的沸點一下降得很低。
濮陽洲看起來有些可憐,應該承受不住自己的拳打腳踢。
一個善良的梅枚薇,一個狂暴的梅枚薇,化成了軟鞭和鋼劍,在她的腦海里激烈交鋒起來。
梅枚薇很挫敗地,坐在地上的手工羊絨毯上,背也頹然地靠在床邊。
她帶着哭腔問道:“你這個傢伙,好好地跑我房間來做什麼?”
濮陽洲慵懶地坐起來,也靠在身後的床頭:“有什麼好稀奇的,你不也跑過我的房間?”
梅枚薇轉過頭,怒目而視,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那是為了給你換暖水袋,你以為我樂意去?”
濮陽洲的嘴角一勾,邪氣地說道:“我這麼大的一隻暖袋送給你,你賺了,還生什麼氣?”
梅枚薇緊緊地拉着自己的睡衣衣領,難怪會夢到那個大雪狼,敢情自己身邊就真的睡了一隻。
她欲哭無淚地罵道:“無賴,卑鄙,下流,色狼……”
濮陽洲呵呵地笑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你完好無缺地站在我面前,我卻曾被你看得精光,怎麼說也是我吃虧,也不知道誰是色狼?”
梅枚薇的臉上頓時升起了一片紅彤彤的雲霞,火燒火辣的。這個人真難纏,即使病成這樣,氣死人的本領倒是一點弱。
這時,門上響起了敲門聲,血鐮華美的聲音傳來:“領主,你醒了嗎?該換藥了。”
梅枚薇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嗖!”地一聲把頭埋進被子裏。她哀嚎說道:“老天,我不活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濮陽洲拍着她的背,輕笑着哄道:“沒關係,就血鐮和南珉知道而已,他們不會到處亂說的。不過你想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可以幫你去宣傳。”
“你敢!”梅枚薇抬起頭怒目而視,圓巧的鼻頭紅彤彤的,顯得特別的楚楚可愛。
濮陽洲笑容僵住了,身體裏的血液也有些開始沸騰。
他順從着自己的心意,緩緩地朝着梅枚薇的臉低下頭。
梅枚薇的大腦這時候也一片空白,魔怔般看着他冷峻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咚咚——
門外又響起了輕脆的敲門聲,這次不是血鐮華美的聲音,而是另一個弔兒郎當的聲音:“小薇薇,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兩人一驚,齊齊地迅速別開自己的目光,濮陽洲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紅暈。
梅枚薇更是連滾帶爬地衝到門邊,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這才打開房門。
南珉清新可愛的臉出現在眼前:“這麼久才開門?不會是我打擾了你們的好事?”
梅枚薇好像被人抓到了現場,心虛地吼道:“你胡說什麼!”
南珉是何等厲害的人,萬花叢中打滾,這方面的神經早就練得爐火純青。
他自顧自地闖了進去,看到濮陽洲緊閉着眼睛,靠在床頭,臉上的氣色紅潤,知道他並沒有睡着。
“哇喔,小微微,你也太沒用了,我家阿洲傷成這樣,你都沒有辦法拿下他?”南珉唏噓地嘆着氣。
梅枚薇並沒有立即發作,而是背着手笑眯眯地走過來,眼睛直接彎成了一個優美弧度的月牙。
南珉覺得她這個表情好像在哪裏見到過,還沒有想清楚,一陣鋪天蓋地的扑打就迎面而來。
梅枚薇的攻勢又急又亂,完全沒有什麼招式而言,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啊。
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終於有現成的人肉沙包送上門了。
南珉又不敢出招,只有慌忙地逃躲:“喂喂!小薇薇,鞋是穿在腳上的,你怎麼蓋我頭上?”
“阿洲,管管你的媳婦,太暴力啦!”
梅枚薇更加地暴怒,惡狠狠地邊揍邊說道:“看我不打斷你的小虎牙!”說著攻勢更加兇猛地朝着南珉招呼過去。
南珉終於記得剛剛那個微笑在哪裏見過了,第一次見到梅枚薇的時候,她就是拿着一瓶花露水把那個小地痞揍得滿地找牙的。
南珉見濮陽洲始終閉着眼睛,沒有要解救他的意思,只有抱着頭朝門外狼狽地衝去。
不一會兒,靜謐肅穆的俄羅斯別墅,就被這樣的嬉鬧聲打破沉悶。SC的保鏢們因為領主受傷的驚恐和擔憂,高度緊繃的神經線兒,也因此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