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chapter 66
王子出來了,緊隨其後的陳燃也出來了。然後大家就看見他拿着一個紙箱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真的在逼迫下辭職了?
大成目瞪口呆,說話都有點結巴:“陳、陳燃,你要走嗎?”
“嗯。”手上動作未停。
大成傷感得接不下話。
習萌背對着他們,對話傳進耳里,心臟猛地一縮。
他真的為了她動用私權?
一直未敢發信息詢問,神經一錯亂,她立馬戳開微信揪着心問道:陳燃離職了,他們都說是你容不下他。
他回得很快:所以你心疼了?
呃……這是承認屬實?
她刷刷回復:我幹嘛心疼他,我是擔心你。
手機就此安靜,未再接受到新的信息。
而背後的人收拾完畢,並未抱着紙箱離開設計部。他和一個女同事調換座位,去到一個偏遠角落。
大成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原來是虛驚一場啊。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習萌。
所以實際情況是,老大看不順眼兩人坐得太近?
眾人表情各異,唏噓不已。
習萌此刻後悔得要命。
嗚嗚嗚,好想將發出去的兩條信息全部撤回,好想時光倒流回十分鐘之前。
似乎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步伐沉穩,不疾不徐。倏爾,停在……部門內?
“老大。”已經有人受驚地呼出一聲,緊接着又有人跟着喊道。
莫遲頷首,以示回應,然後目光落在習萌背後的位置,幽靜而深邃。
那裏換成了一個女員工,察覺老大在看她,她瞬時背脊一僵,呼吸都陡然止住。
習萌扭頭不明情況地望過來,莫遲與她錯愕的眼神微微交錯,未做過多停留。
耗子主動迎上來,“老大,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莫遲粗略地巡視一周,耗子龐大的身軀剛好遮住一方視角,他朝一旁邁開半步,視線平定地一頓,尋見了想找的人。
耗子疑惑地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裏是靠西邊的一處辦公區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唯一值得推敲的,是剛好坐着陳燃。
陳燃在整理桌面,動作麻利,始終留給他們一個不可窺見的背影。
耗子略微思量,猶疑着是否需要再探詢一聲,莫遲已邁開腳步,向白松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他一愣,站在原地看着,沒追着過去。
莫遲在裏面一待便是一刻鐘,習萌盯着手機發獃,聊天頁面依舊停留在她發送的第二句話。
唔,好蠢。
只要再等那麼一小會,她就完全不必開口詢問了,可她卻亟不可待地問出那麼蠢的一句話。
他們都說是你容不下他……容不下……
習萌用頭磕桌子,懊惱不迭。
一下、兩下、三下……
額頭下方突然橫插-進一隻手背,有些硬,但比起桌子,不知柔軟多少。
她聽見周圍倒吸涼氣的聲音,儘管壓得很低,但她還是敏感地捕捉到。
她把頭抬起來,一看,莫遲立在她的身旁,左手按在桌沿,用來阻擋她磕桌子,右手搭在她坐着的椅背上,身體呈微俯的姿勢,將她包圍進一個勢力範圍內。
他靠近一些,湊到她耳邊低語:“嫌自己還不夠笨?”
溫熱的吐氣拂在她的耳畔,微癢。
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習萌有些耳熱,伸手輕輕推了推他。
快離遠點啦,怪不好意思的。
他乾脆利落地直起身,手臂收回,垂直下落,只簡潔明了地看她一眼便轉身踏步離開。
隨着他的離去,氣壓回升,設計部逐漸恢復常規氛圍。
只是,眾人看習萌的眼神或多或少得又有點不一樣了。
畢竟,知道兩人是情侶是一種心情,看見兩人公開秀恩愛就又是另一種心情嘛。
***
自此以後,習萌和陳燃再也沒有半句交流,以前是她看見他就繞道走,現在是他刻意躲避她。
吃一塹長一智,她沒勇氣再詢問陳燃位置的調離是否出自莫遲之手,她怕又不小心說錯話。
嗯……是或不是又有什麼關係?重點是,她坐在部門裏,終於沒有那種背後生瘡的感覺了。
南湘的冬天猶如突襲大軍以不容反抗的勢頭壓城而來,馬路邊都已是光禿禿的樹榦,寒風刮在臉上刺疼,好似無數把無形的小刀嗖嗖插-入毛孔。
眨眼PS的課程也告下段落,測驗通過後,習萌卻沒有太多興奮的情緒。莫遲也有所感知,她工作得越來越不快樂,只是一直憋在心裏,不直白表露罷了。
又到周末,莫遲提前告知,帶她去見一個朋友。
習萌一聽,手心霎時冒汗,有些緊張地說:“我穿什麼衣服?需不需要打扮一下?或者去理髮店弄個漂亮的髮型?”
莫遲在她額頭一敲,“這麼不自信?”
她哀怨地捂頭揉了揉,癟嘴說:“不是怕給你丟人么。”
她故意留一個心眼,想聽他說“怎麼會”或者“你想得太多”,反正不管什麼,只要是安慰她的話就好。
奈何她忽略了一個關鍵性問題,她家男朋友似乎並不懂情話為何物,不出言埋汰她就該謝天謝地了。
只見他眉角輕輕揚起,淡淡道:“丟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習慣了。”
習萌:“……”
嗚嗚嗚,不求甜言蜜語,只求磚頭輕拍啊。這都做不到,她上輩子不會是欠了他足足一套紅磚房吧?
儘管被無情地打擊到心靈,但她還是忐忑不安,畢竟是第一次被他拉出去見人,心裏難免惴惴的。
她追在他身後問:“是什麼樣的朋友?”
“你見過的。”
她見過的?居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可問他也不說,她絞盡腦汁回憶以前見過的人,卻是一點思緒也沒有。
結果到了那天,當她在餐廳包廂看見戴着黑色針織帽的姚旭時,先是怔愣好半晌,然後便盯着他莫名消瘦的臉頰目不轉睛地看。
他真的是姚哥?那個嬉皮笑臉總沒個正形的姚旭?許久未見,他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呃,眼角的位置似乎多了一道疤?
她想靠前看得仔細一點,眼睛卻被一隻溫暖的掌心覆蓋,背後抵着他硬朗的胸膛,半脅迫性地被他拖着按坐在一張椅子上。
重獲光明,她仰頭看他,眼神無辜,充滿不解。
他卻鎮定自若,拉開她一旁的椅子坐下,神色坦然。
姚旭傾傾嘴角,笑容有些玩味。食指撫着毛楂楂的下巴,隔着餐桌,他將目光落在習萌臉上,“小胖,我們大概有快一年沒見了吧。”
“一年多了。”習萌看向他,糾正。
“是么?”他思憶的同時,眼珠上瞟,無焦點地盯着天花板上那頂頗具創意的典雅吊燈,“原來都這麼久了。”
習萌說:“我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乾淨了。”
她真不是幽怨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嘆,因為她自己真的把他忘乾淨了,想想都覺得慚愧。
話才落音,便立刻感覺到身旁涼涼的注視。
……幹什麼?
她一個激靈,警惕地瞥向某人。
見她看來一眼,莫遲指向餐桌上方的玻璃茶壺,眼皮掀了掀,嗓音不冷不熱道:“幫我倒杯水。”
態度不好,不要。
習萌裝作沒聽見。
莫遲輕撫咽喉,不適地清清嗓子。聲音低啞,好似砂紙磨過。
唔,忘記他感冒了。
好吧好吧,勉為其難地伺候他一下。
習萌起身,傾身拿過茶壺,替他斟滿一杯茶水。水注入杯內,響聲細微,她微垂着眉眼,一副嫻熟乖順的模樣。
姚旭默然看在眼裏,遞給莫遲一個曖昧的眼神,眸光一轉,看似無意地說道:“其實我今年夏天有來過一次。”
然後,瞧了瞧莫遲的臉色。
莫遲扯了扯嘴角,握起水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口,對他的眼神視若無睹。
習萌放回茶壺,手一松,壺底輕輕磕在桌面,發出一聲短促的輕音。
她保持站姿,視線一抬:“……哦。”
姚旭說:“你都不怪我沒約你?”
“不啊。”習萌坐回位置,無所謂的表情,“約不約是你的自由。”
莫遲哼地一笑,笑聲透着絲絲愉悅。
姚旭一時語塞,心裏竟堵得慌,看看捏着杯沿垂眸喝水的莫遲,又看看托腮百無聊賴的習萌,脫口道:“我當時是想見你,可這傢伙不讓。”
莫遲手腕微微一頓,眸色平靜,又呷了口茶水。
習萌有些傻眼,原本支着下巴的手臂倏地滑落下去,“你說什麼?”
姚旭挑眉,挑釁地掃了眼莫遲,翻舊賬:“八月份的時候我來了一趟,先約的他,本打算隔天去見你,他卻把我攔了。”
習萌眨眼,不能理解:“為什麼?”
姚旭抬抬下頜,指過去,“你問他啊。”
“為什麼呀?”習萌看着莫遲,重複。
莫遲放下茶杯,笑容輕緩,懶洋洋的,“什麼為什麼,我不記得了。”
習萌:“……”
他一雙深黑的眸子波瀾不驚,面容清清淡淡,彷彿真的不記得。
姚旭覺得今天又刷新了他對這位老友的認知。
夏天見面,因着先前故意誤導他自己和習萌是那種關係,被他找理由打發時也就未作反抗,如今到了冬天,習萌多看自己一眼他就把她眼睛捂上,習萌對自己冷淡他就笑得毫不掩飾。
他說他不記得?呵,姚旭想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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