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力大無窮的林黛玉03
自林黛玉在林嬤嬤與張嬤嬤的幫助下管家，至今已有十餘日了。
這十餘日來，賈敏的病情還是沒什麼起色，依舊不過反覆罷了，反倒是林黛玉管家一事，進展卻可謂是極其不錯。
“姑娘，十日後皇商劉家宴客，因他家哥兒考中了秀才。還有，夏至那日陳家大姑娘要出閣，咱們府里也要送禮過去。”說著林嬤嬤便皺着眉頭頓了頓，又道:“夫人病着，老爺又要去衙門辦公，這些個瑣事兒就都要姑娘勞累了。”
“我本就在學着管家，又能說什麼勞累？”林黛玉一搖頭，又仔細看了桌上兩張請帖，這才答道:“劉家么，咱們府上沒空去，只消按平日的例多加一層禮再告個歉也就罷了。可這陳家……到底也是官場上的，只怕還得勞得父親親自去一趟。”
“……也是，老奴待會兒會去與老爺分說的。”林嬤嬤一愣，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節，便慎重應道。
見林黛玉如此行事，林嬤嬤心裏除了驚訝之餘，還有幾分欣慰，直嘆她家大姐兒有悟性，老爺太太有福氣。
這一頭，面對林嬤嬤自告奮勇要通知林如海，林黛玉不過隨意一點頭，又將林府中的入庫冊子和往年給各家過禮的單子都拿了起來，打算給兩家備禮。
趁着無人說話，張嬤嬤忽而試探一般插嘴道:“姑娘，今兒個早晨後頭的王姨娘與閔姨娘鬧起來了，說是……府上剋扣她們的份例了。”
話音剛落，站在林黛玉身後的鄭嬤嬤就急了，只唯恐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帶壞了林黛玉，可還不待她開口，一邊的林嬤嬤就不樂意了，立時阻止道:“張妹妹！怎麼這樣的事情還拿來與姑娘說，仔細……”
“林嬤嬤，無妨的。”見張嬤嬤在林嬤嬤的斥責下瑟縮了一下，林黛玉都不及分辨張嬤嬤的意圖，就趕緊開口將林嬤嬤的話阻止住，安慰道:“我如今本來就在管家，雖說父親內宅之事由不得我一個小輩開口，但咱們整個林家如今都是我在管着，卻也不好為了幾個姨娘破例不是？不礙的。”
話畢，林黛玉仔細瞧了瞧林嬤嬤和她身後鄭嬤嬤的臉色，見她們依舊是一副不認同的樣子，又趕緊補了一句道:“父親總說幾位姨娘最是謹慎、規矩不過，想必應當是不錯的……不若我改日去寬慰一番也就是了，想來幾位姨娘也該體諒我頭一回管家沒有經驗罷？”
這話說的，當真再無辜單純不過了。林嬤嬤立時便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情感上她想告訴林黛玉這幾個姨娘是什麼德行，但理智又阻止她說出來，畢竟這些事情都是林如海鬧出來的，她也不好特特說給林黛玉一個小輩知道。
想了半天，末了兒林嬤嬤還是艱難的擠出了一句:“不過幾個姨娘，哪裏累得姑娘親自過去？差個人過去斥責幾句也就罷了。”
“我曉得的，林嬤嬤放心。”林黛玉點點頭，面上再是純良不過。
見林黛玉似乎是放下了這件事兒，林嬤嬤也放下了心，又回頭瞪了說錯話的張嬤嬤一眼，這才鬆了口氣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兒:“對了姑娘，眼看就是月底了，府上又要發月例，明日老奴將單子拿過來。”
“也好，左右都是按例的事情。”
……
好容易一個時辰過去，林黛玉親送了兩位嬤嬤出門，又拒絕了鄭嬤嬤的服侍，只道累了要休息。
鄭嬤嬤一怔，想着莫非是張嬤嬤的話叫姑娘想到太太而難過了？可看着林黛玉平靜的臉龐，鄭嬤嬤也只能暗地裏嘀咕幾聲，待為林黛玉拆了頭髮、脫了外衣，又小心的扶着林黛玉睡了，鄭嬤嬤這才放下床帳略有憂心的出了門。
見鄭嬤嬤出去了，林黛玉忽而睜開眼，也不再壓抑自己眼裏的冷光，只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一雙手許久不曾動彈。
賈敏是個好母親。
穿越之前，林黛玉並沒有看過紅樓夢的原文，只是看過一些電視劇罷了，因此，“賈敏”這個名字，那時候在她心裏也只不過是林妹妹的母親、一個無關緊要的代號罷了。
但如今她已經穿越過來六年，這六年來，賈敏如何待她她可是看得真切。打小，只要是在白日裏，就都是賈敏在照顧她，且還是幾乎不假他人之手的那種照顧，只除了賈敏生病和需要奶娘餵奶除外。
若非林家家世不錯，林黛玉想着，只怕賈敏儼然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留給孩子的那種母親。
林如海則不同。
在林黛玉還不知道自己是林黛玉的時候，她就先一步知道了父親有許多妾氏的事情，只這一點，就讓林黛玉極其反感，但古代男人皆如此，她一個小輩又不好說什麼。故而，雖林如海曾也親自為林黛玉啟蒙，但在林黛玉眼中，林如海這個“爹爹”的地位比起賈敏這個“娘親”的地位，可真是差了許多。
更別說，林如海那些個姨娘三天兩頭就到賈敏這裏來找茬，縱然賈敏之後可以憑藉著主母的權利暗地裏頭找回來，但明面上卻一慣是賈敏吃虧。無他，不過是為了名聲，和在林如海那裏的印象罷了。
就為這個，當年尚在襁褓中的林黛玉愣是硬生生的練就了一門技能--只要有姨娘上門找茬，說完話后還不待賈敏開口，林黛玉就先哭起來，且還是嚎得驚天動地的那種。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了姨娘們對大姑娘“有惡意”的事情。不然，林黛玉一個襁褓小兒，也無人動作只自己在搖籃里睡覺，怎麼一有姨娘來就開始哭了呢？可見是小孩兒的心思乾淨，感受到了姨娘門們的惡意了罷。
為此，林如海後來就禁止再有妾氏無事進入正院伺候，也只許妾氏在自己的小院子裏活動，等於變相的禁足。
原本林黛玉還以為，這樣一來那些姨娘就會安分些了，但她卻低估了人的噁心程度。比如這一回賈敏生病，就是那些姨娘鬧騰出的結果。
林家多年單傳，賈敏這些年也只有林黛玉一個孩子，雖是女兒，但當初賈敏自嫁到林家后就已經設想過這樣的情境，倒也不曾失望。而林如海卻不同，為了能有一個兒子，自賈敏生林黛玉傷了身子后，他就開始一個個的往府里納妾氏。
這些年來，好容易只有一個黃姨娘肚子爭氣，生下了一個庶子，便立時就被賈敏抱到了身邊，充作嫡子。而這黃姨娘也安分，為了兒子的前程，竟也一次沒有鬧過。
可奈何這庶子身體太差，竟是沒熬過三歲就夭了。
這下好，黃姨娘幾乎瘋魔，直說是太太對她兒子下了手，又見林如海不信不管，直覺一生無望，便乾脆上.吊了。可她一去不要緊，又有那多嘴的姨娘說是太太害了黃姨娘母子二人，且這流言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賈敏為人本就清高，哪裏受得了這等誣陷？她既怕林如海被流言蒙蔽不信她，又怕這流言傳到了外頭去破壞她的名聲，更怕有人將話說給林黛玉聽，讓林黛玉誤會了她。一來二去，本就時不時小病幾場的賈敏，這一回卻是徹底病得下不來床。
說白了，這就是心病。而林黛玉也很清楚這等情況。
本來林黛玉念着自己年幼，也只能在林如海那裏旁敲側擊的為賈敏說說話罷了，可誰知道賈敏能這麼給力，居然可以說服林如海將管家權都交到她一個六歲女童手裏來！
這可真是太好了。
林黛玉冷冷的勾了一下嘴角，又輕輕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下滿身似乎使不完的力氣。
往日賈敏為了不讓林如海怪罪，明面上對上那些妾氏總是在吃虧，但即便如此，那些妾氏卻依舊不懂得收斂，反而一個個蹬鼻子上臉，暗地裏變着花樣的和賈敏作對。
而賈敏無法下手懲治，究其根本也不過只是因為要顧忌一個“大度”的名頭，可林黛玉就不同了……
若是年僅六歲、善良柔弱、且被疼愛多年的乖女兒在那群妾氏手底下吃了虧呢，林如海又會怎麼做？
林如海可是一個極其重視嫡庶的人，就如當初那個尚且沒有名字的哥兒，哪怕是個男孩兒，他的衣食待遇上也從未越過林黛玉去。
故而，林黛玉真是萬分期待着，想要看着那群妾氏目瞪口呆的樣子。
是了，張嬤嬤不是才說了那王姨娘和閔姨娘又鬧騰起來了么，那就從她們開始吧。
思及此，又見時辰已然差不多了，林黛玉也不再猶豫，只翻身起來，邊動還邊喊着:“鄭嬤嬤，鄭嬤嬤。”
“姑娘，姑娘，嬤嬤來了啊。”
原本就擔心林黛玉的鄭嬤嬤一聽到聲響就立時快步進來，又趕緊掀開床帳，所見卻是林黛玉微微有些紅的眼眶，直叫鄭嬤嬤心疼得不行，便以為是林黛玉偷偷哭過了。
“姑娘，您是主子，哪裏需要為了兩個賤……妾氏憂心呢？”鄭嬤嬤說著也險些流了幾滴淚，直嘆老爺粗心大意，看不到太太和姑娘的苦。
反觀林黛玉，倒是一愣，也不知道鄭嬤嬤是怎麼腦補成這樣的，不過她也不解釋，反而順着鄭嬤嬤的話幽幽道:“嬤嬤，我要起來了……我沒事兒，你別擔心。”
姑娘這樣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
鄭嬤嬤這一句話幾乎是要衝出口，又怕嚇到林黛玉，只好憤憤的咽回去，強笑着轉移話題道:“這才兩刻鐘，還早呢，姑娘怎麼就起來了？不如……再多睡一會兒？”
“不用了，”林黛玉搖搖頭，邊配合著鄭嬤嬤給她穿衣，邊不由得帶了幾分委屈道:“我要起來挑兩樣東西，待會兒給王姨娘和閔姨娘送去，聽聽她們有什麼意見……我畢竟初掌家，到底還不熟悉。”
聽到林黛玉的說法，鄭嬤嬤不由得更加不憤了。
鄭嬤嬤此時也不好說林黛玉自降身份和姨娘說話是不對的，畢竟林黛玉如今管家，就不能如普通嬌嬌小姐一樣凈按自己的喜好來見人了。可她又怕林黛玉受了那些壞胚子的影響或者欺負，偏偏可以管這些的賈敏病着，而林如海也還沒回府。
一時之間，鄭嬤嬤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了。
伺候着林黛玉穿好了衣裳，又陪着林黛玉選了兩樣擺件，鄭嬤嬤幾乎是眼睜睜的瞧着溫溫柔柔的林黛玉一路往後頭小院兒裏頭去。
鄭嬤嬤唯獨可以做的，就是親自陪着林黛玉，再多弄幾個丫鬟一路跟着，免得身邊的人少了叫林黛玉受欺負。
只誰也不知道，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林黛玉心裏真實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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