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你瞧她那呆呆傻傻的樣子,多有意思。”那姑娘又朝阿秀看了一眼,招呼道:“喂,說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阿秀愣了一下,確認那姑娘說的是自己,這才小聲的開口道:“回姑娘話,奴婢姓林,名玉秀。”
“林玉秀,木秀於林,好名字。”那姑娘只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阿秀,才繼續道:“那我以後就叫你阿秀好了。”
阿秀點點頭,見那夫人有問起了她身邊另一個小姑娘的名字,小姑娘也怯生生的答了,只是看上去倒是比阿秀還靈巧了幾分。那夫人只笑着道:“好了好了,阿秀阿月,你們兩個以後就跟着蘭嫣,我會好好教養你們的。”
那姑娘聽見這句話,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秀麗的眉宇稍稍蹙了蹙,只站起來道:“娘,我去房裏彈琴去了。”
美婦看着遠走的女兒,只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轉身對那老媽媽道:“邢媽媽,你帶這兩個丫鬟下去,洗漱乾淨,換上府里的衣裳再送去蘭嫣屋裏吧。”
邢媽媽只應道:“那太太您忙吧,奴婢這就先帶着她們下去了。”
邢媽媽才帶着人下去,便有一個清瘦些的老婦人,端着盤子從門外進來,裏頭是一碗黑漆漆的葯汁。那婦人上前,只把葯汁送到了朱氏的面前,遞過去道:“太太喝這寶善堂的葯也有一段時間了,這身子還不見好起來,不然我們再換一家看看,聽說濟世堂也是京城的大藥房,太太不如去他們家也看看。”
朱氏只端起了茶盞,擰着秀眉一股作氣把那苦澀的葯汁全部灌了下去,急忙拿了邊上的茶水漱口,吐進那老媽媽送上來的痰盂裏頭,擦了擦嘴角道:“吃藥哪有那麼見效快的,再說我也一把年紀了,便是又懷了身孕,能不能留得住,也是問題,不過就是有個念想罷了,柳媽媽,方才那兩個小丫鬟,你也瞧見了,你覺得如何?”
柳媽媽見朱氏問起了她這事情,也只好實話實說道:“太太真的打算把姑娘送去國公府做小嗎?那雖然是國公府第,可做了姨娘,總是低人一等的。”
“那有什麼辦法呢,老爺在南方的生意,這幾年也越來越不濟了,如今要不是靠着蘭姨娘的關係,在京城這邊接一些軍營裏頭的買辦經營着,只怕過不了幾年,我們蘭家也是要坐吃山空的。老家的那些親戚們,又如何知道我們的艱難,只一味的上門打秋風而已。”
柳媽媽聽了朱氏的話,眼中也閃過一絲落寞,這幾年南方大旱,茶園欠收,原本的茶莊生意也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有蘭姨娘這條關係,在京城裏頭牽線,蘭家只怕是真的要吃緊了。
“聽說許國公府世子爺的品性是一等一的好的,如今年方十六,房裏還沒有半個通房,想來也是家教甚嚴的,這樣有規有矩的人家,對待姨娘也不會像小戶人家,只當個丫鬟來使喚的。”柳媽媽雖然這麼說,心裏卻終究不捨得,只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繼續道:“今兒那兩個小丫鬟,我倒是瞧見了,論模樣確實是好的,只怕長大了,也不會比嫣姐兒差,有她們在嫣姐兒身邊,太太多少也放寬些心。”
朱氏只微微點了點頭,支着腦門皺眉,嘆息道:“只怪我肚子不爭氣,生不出一個兒子來,不然嫣兒有親兄弟撐腰,便是以後做了姨娘,也能撐起些場面,如今倒是全家要靠着她了。”
柳媽媽只勸慰道:“太太其實也不必太自責了,如今有泓哥兒,雖然不是太太親生的,但陳姨娘那身子,只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老爺也說了,以後泓哥兒就跟着太太了,老爺親自發的話,太太也該安心了。”
朱氏見柳媽媽句句都是寬慰的話,也不好意思一味說喪氣話,只強打了精神道:“罷了,興許那孩子是跟我有緣的。”朱氏只揉了揉眉心,又問道:“出去打聽事情的下人回來了沒有?雖說前幾日路上塌方,耽誤了些時日,但老爺他們也該到了。”
柳媽媽只走到大廳門口,瞧着院裏院外都靜悄悄的,只有後院傳來蘭嫣練琴的聲音,只開口道:“下人還沒回來,只怕還要等上一會兒。嫣姐兒這琴倒是彈得越發好了,可真是好聽。”
邢媽媽帶着阿秀和阿月兩人換好了乾淨的衣服,又讓丫鬟給她們洗了一把臉,兩人各梳了雙垂髻,站在邢媽媽的面前。邢媽媽一張圓臉本就慈祥,如今瞧着這粉嘟嘟的兩個孩子,真是開心的不知說什麼好,只一個勁的笑道:“這模樣長的可真俊俏,都說江南的女孩子好看,我瞧着京城的也不差,可憐見的,這麼漂亮的女娃娃,家裏也捨得賣掉,真是天下哪裏來這樣狠心的爹娘。”
阿秀聽見邢媽媽的話,只低下頭,莫名有些傷感,一旁的阿月則忍不住哭了起來,小身子抽噎了起來,那袖子胡亂的擦着臉。邢媽媽見狀,只急忙改口道:“乖孩子,快別哭了,是老婆子我錯了,惹你們傷心了,走,媽媽我帶着你們去找大姑娘去。”
邢媽媽一手牽着一個小丫鬟,穿過小花園,來到蘭嫣住的地方。蘭嫣住的地方不大,就在最後頭的一排正房裏頭,左右都有廂房,後面一排后罩房,是專門給下人住的。這院子後頭,還有一個後花園,有錢人家都不會把住人的房子直接靠着外牆,總要隔開一段,才顯得清靜。
阿秀和阿月才到門口,就聽見裏頭隱隱約約傳來清越的琴聲,雖然那琴聲聽來很悅耳,但以前世子爺教她彈琴的時候告訴過自己,琴由心聲,心不靜則琴聲燥,這位大姑娘的琴藝似乎是不錯的,只可惜心裏頭,似乎少了幾分淡定。
“阿秀阿秀,你聽姑娘彈的琴可真好聽啊。”阿月畢竟是小孩子,方才才哭過,這會兒已經忘到了腦後,只高高興興的和阿秀聊起來。
阿秀眨着眼珠子點點頭,那邊邢媽媽只笑着道:“你們兩個以後跟着姑娘,可好好生服侍着,還有姑娘的功課,你們也要一起做,女孩子家的多學一些手藝,將來才能嫁個好人家。”
阿月只一臉興奮的問:“學手藝,邢媽媽我們也要學手藝嗎?”
“自然是要學的,刺繡、針線、裁剪、這些女紅是樣樣都要學精的,姑娘還要學琴棋書畫,花在這些上頭的功夫自然少了許多,所以這些都要你們幫襯着,以後你們就是姑娘的左右手了。”
阿秀聽出這一句話中有話,心裏頭已隱隱咯噔了一下,可如今這任人買賣的身份,她好像也沒有什麼可以反抗的餘地,只乖乖的應了一聲。阿月倒是興奮的不行,一雙大眼睛四處的打探着。
邢媽媽才到門口,就瞧見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大丫鬟從裏頭迎出來,見了邢媽媽只開口道:“才說是時候來了,可不就到了。”那丫鬟說著,只上前打量一眼阿秀和阿月,笑着道:“果真是粉嘟嘟的人兒,有這樣的人陪着姑娘過去,我也放心了。”
邢媽媽只悄悄的給那丫鬟使了一個眼色,那丫鬟便咽下了話頭,只笑着道:“快進去吧,姑娘方才在練琴,這會兒應該也該歇下了。”
進了院子,邢媽媽就不牽着她們兩個手了,只讓她們都規規矩矩的跟在身後。阿秀畢竟是在國公府當過下人的,禮數規矩都很周全,低頭跟在邢媽媽的身後,走路只盯着自己鞋尖前的幾寸路,再沒有半點東張西望的。那大丫鬟則在她們身後一路跟着,嘴角也微微透出些讚許來。
這一進院子較小,不過是中廳帶着左右兩間正房,左邊又單獨擱出了一小間次間,裏頭的炕上卷着鋪蓋,應該是值夜的丫鬟睡的地方。右邊則是姑娘的書房,用多寶閣隔開,中間掛着帘子,阿秀擱着帘子,就瞧見裏頭並排放着三個紫檀書櫃,上頭的書籍倒是塞的滿滿當當的,一時倒也看不清有些什麼東西。
這時候蘭嫣從裏頭出來,瞧了一眼換好了衣服的阿秀和阿月一眼,只交代下去道:“錦心,你去把我院子裏的人都喊過來。”
邢媽媽見狀,只上前道:“錦心姑娘留步,我去幫你把人喊進來。”
蘭嫣笑着朝邢媽媽微微欠了欠身,只笑道:“邢媽媽坐吧,這些小事,讓她去便好了。”
邢媽媽只陪笑坐下,在椅子上稍稍沾了半個屁股,算是坐了。
錦心福身出門,不一會兒從外頭又來了三個丫鬟,一個婆子,眾人見了這陣勢,便知道是這院子裏來了新人,只一個個恭恭敬敬的在門口站着。
蘭嫣瞧見人已經來齊了,這才幽幽落座,端着茶盞稍稍抿了一口,舉手投足之間帶着幾分成年女子的韻味,偏生年紀又小,又顯不出那份莊重,倒是讓人瞧着覺得有些好笑。阿秀自然不敢取笑主子,只低着頭,等她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