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天涯海角,溫暖如春
羅局情況江河日下,一個人在高處的時候,不乏趨之若鶩的人,一個人一旦走了下坡路,想要有人雪中送炭卻是難上加難的。
澤蘭也好不到哪裏去。每天都有相關部門要求公司高管協助調查,江子德忙得腳不點地。人都生生瘦了一圈。
為什麼是江子德?
說起來。跟了一個好的老闆,吃香喝辣,要跟了一個叫“冷長風”的老闆。那就只有……風雨你上,黑鍋你背。
冷長風早在蔚藍出事時,就出了授權書,把公司全權交託給江子德打理。那時的他,也想過自己不能全身而退。公司是他的心血,交給一個合適的人,很有必要。
到後來顧副局出事,他雖然也在外奔波,卻一直沒有顧得上再把下放的權利收回來。再往後,牽扯到樓晉承,他有了背水一戰的念頭。江子德主動請纓。想要替他分擔。幾個人眾志成城……說起來是豪情壯志,落到目前的江子德,他只想送冷長風一把刀子。
除了回國當天,冷長風到有關部門報了個到之後,這一連串的事情,他就打算撂擔子不管了。
江子德把領帶扯了扯……雖說公司內部早在冷長風出國之前就做好了一切準備。不怕羅局陷害,查出點澤蘭里有什麼非法的勾當來。可這一趟趟的往那幾個部門跑,被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拿大燈照着問話,日子也不是好過的。
他把領帶一氣扯下來,打算開車去宋宅找他那位好老闆說道說道。實在不行,他也想撂擔子不幹了。
老闆娘回來了是好事,老闆沒人道這說不過去。
正往門口走,冷長風進來了。一臉春風得意。就公司目前,被媒體一致評論要走下坡路的表面混亂情況,他還能春風得意……江子德也是眼皮抽搐。
冷長風嘴角勾着笑,眼睛笑眯眯的,他手裏拿了張請柬。放到江子德懷裏:“我結婚,記得早到。”
江子德手都在抖:“您打算在這時候結婚?”
“沒有。”
冷長風很愜意,不在乎江子德咬牙切齒的質問:“明年三月份,正好景心生日。”
江子德咳嗽,肝疼:“那您打算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冷長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公司有你不就行了?”
江子德苦了臉:“冷總,我快撐不住了。”
冷長風拍拍他的肩膀:“年輕人的時候不吃苦,老了才能享福。”
“我剛和余行長吃過飯,羅局的案子快落幕了。你再撐兩天。了不起他們審你的時候,讓裴泰跟着去,你擱邊上睡個覺,回來再加班。”
江子德強撐着據理力爭:“可您都休了一個多月假了!”
冷長風臉一綳,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我都加了三年班了。”
江子德腹誹,三年所有假期加起來,也不夠休到明年三月的啊!他把苦往肚子裏咽,深知和自己的老闆爭辯是自尋死路。轉着腦筋想。是不是該忙裏抽空去拜訪一下現在已經搬到宋宅的那位了。
冷長風看江子德一臉苦哈哈,露出體恤的表情:“年底工資翻倍,獎金疊加。”
江子德臉上露出點喜色。然而冷長風下一句就澆了他一身帶冰渣子的冷水。
他說:“別忘了帶禮金。給多少,你隨意。”
老闆結婚,下屬隨份子。這很正常。不過那句“你隨意”,包含了千千萬的意思。
江子德跟了他有十年,今天終於有種上了賊船下不來的懊惱感。
冷長風拍拍他的肩膀,抽身往外走。留了江子德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凄風苦雨哭不出來。
宋景心在外面等他出來,冷長風得意得很,上前摟了她的肩膀問:“站得腳疼了?”
邊說邊彎腰要給她揉揉。宋景心忙往後躲,斜了他一眼:“你剛剛和子德說什麼了?”
“他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冷長風挑眉:“沒什麼,我讓他婚禮那天早點到。”
宋景心笑了一聲,把他的手從肩膀上拿下來,離他遠一點:“我可沒答應你。”
“你自己一個人走紅地毯去吧。”
她和樓晉承在一個禮拜前把離婚手續辦好了,樓老太太給她的所有股份,包括結婚時給的珠寶首飾,她都還了回去。外面的人還是會喊她“蔚藍”,這個假名字用了很久,她自己都快要忘記自己本來叫什麼了。像背了重重的一層盔甲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突然脫掉那層能當壁壘的盔甲,她會不習慣。
冷長風卻很有點迫不及待。她和樓晉承是在法國大使館領的結婚證,辦離婚也需要飛一趟法國。冷長風跟前跟後,每天都和個跳腳貓似的,他很想催,卻也知道這個東西催不得。
和他們一起去法國那兩天,他沒少受樓晉承的冷麵孔。宋景心看他現在得意洋洋的,也能夠理解。
不過他這麼急匆匆的跑過來膈應江子德算怎麼回事?她有點看不懂他。
聽她這麼說,冷長風有點着急:“你不想嫁?”
“這怎麼行?”
他握了她的手,不讓她進電梯:“你不嫁,新兒就不能上戶口。上不了戶口,以後上學都有問題。”
他一本正經的勸她:“景心,我們要為孩子的將來着想。”
宋景心看着電梯的數字鍵一遍一遍跳動,抿着笑扭頭看他:“這個你不要着急。新兒出生的時候,晉承在父親一欄簽了字的。他能上學,還能去法國讀書。”
“晉承也說了,他不介意孩子姓樓。”
“我介意!”
冷長風真急了:“我兒子怎麼能跟別人姓呢?”
“親爹在這!”
宋景心往邊上一躲,快步走進電梯,睇着他哼了一聲:“有親爹把兒子丟國外這麼多天不管的?”
“我看晉承比你做得好多了。”
冷長風急跳進去,眼鏡在鼻樑上蹦了一下,他往前一跨,迎着緩緩闔上的門,撐開兩臂把她攔在了自己和電梯中間。
宋景心無處可逃,後背抵在電梯壁上,有點有恃無恐的仰頭望他。他先還有點急怒的樣子,被她那雙亮眼睛一瞧,心裏的火一下子滅了乾淨。沒頭沒腦的,低下頭就上去啄了一下。又不夠,兩臂收攏,乾脆摟了她進來好好的親,慢慢的吻。
江子德是個親和的上司。冷長風在澤蘭工作的時候,會從專屬電梯到達他的辦公樓層。江子德不搞特殊,他就喜歡早上和所有員工一起擠電梯,雖然背地裏被人嫌棄,自己卻樂在其中。
冷長風稱之為,他的惡趣味。
因為江子德的這點惡趣味,冷長風的專屬電梯停用了,他這一趟到澤蘭來,也只能走員工電梯。
所以……電梯門一打開,正抱着一堆資料要往上送的秘書看到眼前情景,懷裏的文件夾嘩啦啦掉了一地。
把正熱烈親吻的兩個人從夢境裏砸了出來。
宋景心一腦門的羞臊,抓住冷長風衣服袖子,直往臉上擋。
那秘書也是個機靈的姑娘,知道自己打攪了領導的好事,趕緊找話圓場。開口就喊了一聲:“冷總,冷太太好!”
這一聲慷慨激昂的呼喊,喊得冷長風通體舒暢。他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她搭下一班電梯。
冷長風忽然發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能讓宋景心無可回寰的承認他的身份。他把被宋景心扯袖子的那條手臂理所應當的放到她肩膀上,摟了她到懷裏,美其名曰,知道她難為情,要替她擋那些探究的目光。宋景心也是有點呆,還能真信了他的。
走到停車場才覺得有點不對,她又不是從天而降的,自正門進來找他的,見着她的人多了。他這樣遮遮掩掩的護着她出去,反而要叫人懷疑。
冷長風拉開車門,等着她坐進去。看她忽然斜了視線來瞧他,他佯裝疑惑的摸了摸臉,湊過去問:“臉上長什麼了?”
“你替我瞧瞧。”
宋景心抬手送了他一巴掌,嗔道:“不要臉!”
他笑盈盈的彎腰,手搭在車門上瞧她:“和自己媳婦,要什麼臉?太要臉,女兒來不了。”
他心心念念想要個女兒,總覺得男生外向。就說新兒,外向得沒了邊,自己親爹和樓晉承那個假爹站面前,居然伸長了胳膊一個勁往樓晉承懷裏拱,嘴裏不喘氣的喊着“爸唔”。
宋景心抬手推他,他不動,她抬腳往他膝蓋上一踢。趁着他吃痛彎腰,拉住車門往上用力一撞。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
他現在越來越死皮賴臉了。
宋景心瞧着他從另外一側坐進來,挑着眉,見她在看他,眼梢微動,眨了眨。宋景心有點哭笑不得。
他靠了過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喂!喂!”他越靠越近,宋景心肩膀撞到車玻璃上,一根手指阻在兩人中間。
除了那回在醫院,他們沒有再親密過。宋景心雖然搬回宋宅,卻是住在她外祖之前的房子裏。冷長風想過要帶了家當鳩佔鵲巢,宋景心說了話,他要亂來,她就回山莊住去。
在沙發椅上窩了那麼多天,他又長得人馬大,差點沒把腰給折彎了。冷長風當然不肯。又怕逼得急了,她跑樓晉承那房子裏去住。樓晉承雖然現在人在新西蘭,冷長風總還是有種隱隱的危機感。
她不肯答應他的求婚,他就沒有安全感。
總而言之,冷長風迫切的想要讓她再懷上一個。男人征服女人,除了人格魅力,只有那一方面的本事了。
冷長風自以為人格魅力,他完全沒有問題。唯一欠缺的就是,那方面他能努力的有限。
沒有機會,再好的能力也無從表現嘛!
宋景心不是完全不懂的小女生了,他的一舉一動,她看得太明白。她喝了一聲:“不許動!”上上共技。
冷長風忽然笑了,伸長手臂從她肩上滑過,拉了安全帶過來。“咔噠”,輕輕扣上。他懸在離她一指的距離,嘴角勾起:“安全提示,安全帶不能忘。”
“寶貝,你是不是想歪了?”
宋景心的臉一下子紅了。她瞪着眼睛,想要掩飾自己所思所想。可他笑盈盈的那雙眼睛,似乎能讀懂她所有的念頭。他看着她,看得宋景心耳朵臉孔都冒了煙。
兩隻手往臉上一蓋,她扭過身不再看他。
真是個小孩子。冷長風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脖子上撓了撓,收了身過去,將車子啟動起來。
一月的氣溫,已經冷得很了。街上張燈結綵,商家放着熱熱鬧鬧的音樂,又是一年一度的節氣了呢!
想想三年前的這個時候,她孤零零在熱鬧的街頭遊走,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到如今,身邊有這麼一個人,讓她千蒼百孔的一顆心能夠安定下來。
誠然,他傷過她,她前半生的滄桑,他“功不可沒”。但是,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一輩子怨他嗎?一輩子恨他嗎?一輩子困在仇恨的牢籠里,熬光歲月,也丟掉所有幸福的可能嗎?
以前的宋景心會吧。沒有陽光,沒有歡笑,沒有一絲絲的溫暖,苟延殘喘的過完一生。可是,死過一回的宋景心不會了。
人有多少個日子呢?三萬來個,白白浪費掉,到時間走一遭只是以為了耗費掉這得來不易的日子嗎?不要,她要好好的過。
“看過阿偉早上發過來的郵件了?”
他把留了空隙的車窗搖上,從一側拿了條毯子搭到她的膝蓋上。
宋景心回神:“還沒。”
“前天和薇薇通話了,她認得我,還喊了我姐姐。”
她臉上笑微微的,眼裏也有柔和的光。
冷長風點頭,拿了自己的手機遞給她,點開視頻。上面出現一個女孩子的臉孔,雖然殘破,卻溫柔,她認認真真的對着鏡頭說:“大姐,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只有這一句,然後她扭頭有點着急的看向一側,那一側有簡君偉的影子。簡君偉跑過來,視頻就切斷了。
宋景心笑了,眼裏有點亮晶晶的。她把手機放回去,拿袖子偷偷擦眼淚。
“她恢復得很好。”
冷長風說“是”。
“她會和以前一樣漂亮的。”
宋景心看着窗外,今年的第二場雪飄飄揚揚的落下來。
她說:“長風,我想去新西蘭了。”
“我想新兒,想薇薇了。”
她說:“以前我一直以為,宋宅才是我的家,我哪裏也不去,我只要待在我的家裏。”
“可是我現在明白,家人在哪裏,哪裏才是家。”
“長風,你帶我去新西蘭好不好?”
適逢紅燈,他停下車來,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枚戒指。他趁着她睡着,偷偷拿走,送去鑲嵌那枚他二十歲那年在北非親自淘來的粉鑽的戒指。
他牽她的手。宋景心不留神,溫涼的戒指落到指間。
她詫異,戒指不見,她找了很久,好以為弄丟了。
“景心,嫁給我。我會帶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這一生一世,有我,有你。永不辜負。”
她笑着哭了。冷長風抱住她,也笑,熱了眼眶。
車外喇叭聲響成一片,在這寒冷飄雪的傍晚,獨有一處,天涯海角,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