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納蘭明珠
還未進家門,便遙遙看見家門口停着一輛陌生的馬車,由馬夫李叔牽着往後面去。我心想着家裏必是來了客人,便老老遠朝着李叔嚷嚷。李叔被我喊停在那裏,我與落秋快步走去。我一邊問李叔家裏是不是來了客人,一邊打量着那馬車。那馬車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象徵不出主人的什麼身份地位,和普通的馬車也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馬車的前面與後面的車頂上都雕刻着一隻栩栩如生的海東青。
李叔訝於我的穿着打扮,也忘了回答我,結結巴巴得問我:“二...二小姐,您這是上哪裏去了,怎麼...這身打扮?”我不理他,直接道:“你別管了。我只問你家裏是否來了客人,若有客人來訪,我便跟你從後門進去,免得客人見我這幅模樣。”
李叔瞭然,便告訴我:“回小姐,確有客人到訪,是內務府總領大人納蘭大人。”
我哦了一聲,心想着管他是誰,反正是家裏有陌生人無疑,我肯定不能從側門進去了。便跟着李叔從後門去了。熟不知,剛想從後花園繞回房間,竟撞上一行人從對面往花園走來。我和落秋兩個人目標太大,躲避不及,竟生生撞上了他們。
阿瑪先瞧見我們,驚道:“大膽,你們這兩個小廝是做什麼的,竟敢闖到這裏來!”許是我們低着頭,又穿着男子的服裝,阿瑪未認出我們來。我心想這回這把面子當飯吃的阿瑪可絕對不會給我好果子吃,心裏雖這麼想,面上卻滿是害怕,抬起頭脆生生得喊了句:“阿瑪。”我想我真真是天生的演技派。
阿瑪更驚訝了,走近我:“景汐?你……你這是什麼打扮!你看看你,怎麼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我低下頭咕噥着,不敢吱聲。這時,原本走在阿瑪身後一步的男子上前來詢問:“兄長,請問這位是?”
“正是我的小女兒。”阿瑪邊說還邊瞪我,眼神明明在說:我寧願你這時候不是我的女兒!
英俊的男子笑起來:“原來是令嬡。”打量了我一會兒,開始給我打圓場:“兄長不必生氣,孩子究竟是孩子,許是貪玩罷了。”
阿瑪見客人都說話了,也不好駁了他的面,便悻悻然對着我道:“今日便先饒過你,下次再敢如此,小心家法伺候。”我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阿瑪又道:“還不謝過你明珠叔叔。”
我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明珠?哪位明珠?難道是大清朝那位權傾朝野的......是了!我一拍腦門想起來剛才李叔說客人是納蘭大人,那豈不就是滿清第一詞人納蘭性德的父親納蘭明珠!心中頓時一陣狂喜。立即向這位明珠大人作揖:“多謝明珠叔叔!”要知道納蘭性德的風華哪怕三百多年後都依然使萬千少女一見傾心,納蘭迷們遍佈全國,數以萬計。我雖未仔細研究過這位具有傳奇色彩的男子,但耳濡目染間也對這位少年英才十分仰慕。如今竟在這裏遇到了他的父親,只不過見了一瞬,也讓人覺着這位年輕男子的眉宇間有着難得的英氣,那麼納蘭性德將來……必也不同凡響罷。
心中尋思歸尋思,該有的禮數我也不含糊。我默默往前挪了兩步,恭敬地往納蘭明珠的方向作福:“多謝明珠叔叔!”
納蘭明珠爽朗一笑,竟親自過來扶我,“無礙。”轉而又對我道:“小丫頭抬起頭來讓叔叔瞧瞧。”
我慢慢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心下一驚,世上竟有這樣好看的眼睛。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淺淺地眯着看我,我試圖去解讀他的眼神,然而他忽然眉毛一挑撇過頭去,扶着我的手旋即鬆開,我一愣。背對着我的納蘭明珠不知對着阿瑪悄悄說了句什麼,阿瑪默默看了我一眼,竟朗聲笑起來,拍了拍納蘭明珠的肩道:“汐兒尚年幼,過兩年再議罷。”納蘭明珠回頭瞧了我一眼,便不再多言,只站在阿瑪一旁陪着笑,夕陽中那笑容竟不如方才一般朗然,看在我眼裏竟有一絲……一絲促狹。
正在我被他們這番舉動搞得雲裏霧裏的時候,阿瑪收了笑:“落秋,帶二小姐回吧。”
落秋恭敬地福了福,稱“是”,便扶我往房間去了。一路上我未說話,回到房裏,心裏總覺得剛才納蘭明珠怪怪的,究竟哪裏怪一時也說不上來,卻壓得心頭一陣難受。
“小姐,奴婢去廚房叫青兒燒些熱水來,小姐先坐着歇會兒,奴婢一會兒來為小姐沐浴更衣。”
我緩過神來點點頭:“好,記得順道拿些吃食來,我餓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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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當后已經月上枝頭,我一邊嚼着手裏的綠豆糕,一邊吩咐落秋:“你一會兒將咱們採的泉水分成三份,按六四分,四的那份再對分。”落秋一邊整理床鋪,一邊回道:“這是為何?小姐不全數送與大小姐么?”
我狡黠一笑:“本來是的,不過今日被阿瑪責罵了一番,若不送些他的心頭好過去討好討好他老人家,接下來怕是一整月都要被他數落了。”
“原來是這樣,小姐真聰明。”落秋轉頭笑着說。我聳聳肩,不置可否。她又道:“那另一份呢?做什麼用?”
我抿了口水,往窗口門口掃了一眼,默了會兒,斂了聲:“你知道的。”
落秋突然停下手裏的動作,走過來擰着眉小聲道:“小姐又要去給‘那位’送東西么?小姐不記得上一次夫人告誡小姐的話么?小姐還是不要去冒險了。”
我拍拍落秋,寬慰她:“無事的,這次不會叫額娘發現。”
落秋想了一瞬道:“小姐還是三思罷,畢竟‘那位’的身份特殊……小姐這般尊貴的身份不好與這樣的人有所牽扯呀。”
我嘆了口氣,盯着落秋,認真道:“落秋,別人這樣講便由他們,可你是知道的,你口中的‘那位’,是我的哥哥。”我想了想又加重語氣道:“我不能不管他!”
落秋解釋道:“可族裏對二公子是否為老爺親生仍頗有異議,奴婢只怕……”
“落秋!”我怒道:“我不許你這樣說!”
落秋一驚,立刻跪了下來:“奴婢該死!請小姐恕罪!”
我覺察到自己有些失態,嘆口氣,理了理思路道:“你起來吧,只是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重要的是不許在哥哥面前提,聽見了嗎?”
落秋站起來低低地答:“是。”
我整理着語氣,溫柔道:“你去準備吧,今夜咱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