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241:葉萱的心愿

第733章 241:葉萱的心愿

飛機緩緩降落在停機坪。

從明珠市到洛杉磯,長途飛行,安妮有充足的睡眠,下飛機時,她顯得容光煥發。

旅途中還發生了一個插曲,同艙的人經濟肯定是寬裕的,有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女士,旅途中十分克制自己,飛機到洛杉磯上空了,才說自己是安妮的影迷,希望可以合影。

對方看起來教養良好,提出的要求也不過分。

安妮欣然同意。

然後這就像打開了一個開關,同艙有8個座位,除去安妮和小鄒,另有6人,居然都認識安妮……甚至包括一位頭髮花白的奶奶。

“演戲好的明星不多見了,現在的明星都忙着圈錢,誰還用心演戲?我孫女特別喜歡你,不麻煩的話,能請你合影嗎?”

別說安妮,就是小鄒,也是忽然才意識到,安妮已經紅成了這樣!這個插曲,導致抵達洛杉磯時,安妮和小鄒的心情都特別好。

看見沈銘早早等着藉機,安妮不由綻放了大大的笑容。

她想快步奔向沈銘,後者卻先邁腳,禁止她動作幅度過大,頗為霸道的將她禁錮在臂彎之內——這是擔心安妮傷還沒好呢,補拍《愛未眠》的時候,除了要來洛杉磯,其他時候沈銘都恨不得將安妮片刻不離放在眼皮子下看守着。

在沈銘的嚴防死守下,安妮沒有拍過任何一場“武戲”,到底是年輕,健身習慣讓她身體素質不錯,骨折傷口癒合的很好。

兩人關係本也昭告天下,又遠在異國,沈銘不會壓抑自己的熱情,他將安妮抱住,在她耳邊低語道:

“謝謝你。”

謝謝你和我愛你,對女人來說,後者比前者浪漫百倍。可“謝謝你”除了愛,還有他發自內心的感謝,感謝有安妮相伴,亦感謝她能陪他去闖沈家,更感謝她,飛躍千山萬水,來洛杉磯看他母親。

安妮能感受到沈銘強健有力的心跳。

不是情話,卻又比情話動人呀。

她將臉埋在沈銘脖頸處,心想,真是個傻瓜。

小鄒遠遠看着,將大衣的領子豎起來抵禦機場的寒風,作為一個母胎單身狗,她頗有些羨慕着兩個上司可以在寒風中抱團取暖……簡直太欺負人,哦不,太虐狗了。

看他們緊緊摟着,好像分別了多久再次重逢的戀人般,拜託,沈先生也就比安妮早兩天到洛杉磯啊,兩人加起來,頂多三天沒見。

沈銘從脖子上將自己的羊絨圍巾取下,系在安妮脖頸上,沒有繼續讓她滯留在寒風中:

“走吧,我以後不會讓你再一個人過節。”

沈銘語氣里有點懊惱。

去年春節時,他人在療養院,那時候,怎麼就能容忍安妮一個人在公寓裏渡過春節?

她沒有親人。

似乎也和過去的朋友完全斷了聯繫。

也不精通廚藝,連一頓像樣的年夜飯都沒辦法操辦,甚至於,她那時候,經濟狀況也不像現在這樣可以花錢享受最好的服務。

如此想想,自己倒真是個混蛋——沈銘並不是矯情,喜歡一個人時,連自己從前對她的怠慢,都變成了無法接受的事。

“嗯?”

安妮察覺,沈銘攬着自己肩膀的手臂收緊,不由偏着頭看他。

“我在想去年春節的事。”

安妮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是說去年春節,她獨自在公寓過年的事兒。安妮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她那時候,也僅僅將沈銘看成是經紀人,還是比較難伺候的“沈爸爸”,和沈銘一起過節?

對不起,安妮完全沒有那個想法!

所以安妮發自內心告訴沈銘自己的不在意:

“那沒關係,過去的就過去了,我們的關係在越來越親密,以後一起過節不就行了?”

安妮又不是神,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就會有人的情緒。

能夠熱熱鬧鬧有人陪伴,誰想孤零零的?

所以沈銘一邀請,安妮欣然來到洛杉磯。

在去療養院的路上,兩人的雙手緊握着,車子行至半路,安妮忍不住問道:

“伯母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安妮在網上搜索過“葉萱”,短短的介紹,曇花一現的年輕影后,除了主演的幾部作品,尚在懷念葉萱的影迷們,誰也無法說清她是個怎樣的人。

三十年前,藝人和普通人的距離太遠了,大眾遠遠沒有現今如此多的途徑接近自己的偶像。安妮知道葉萱是學崑曲出身,後來轉行拍戲,再後來就是遇上了沈銘的生父。

結婚,生子,被離婚,帶領沈銘離開沈家。

自己罹患了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葉萱只是生病了,但安妮不會看她是個病人就糊弄她。要想獲得葉萱的好感,自然需要了解對方。

還有誰比沈銘更了解葉萱么?

安妮也不遮掩,直接就問了。

這個問題讓沈銘認真想了想,才側頭答道:

“她是個善感不多愁的人。”

多愁方善感,安妮也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善感卻不多愁”,她不由專註傾聽起來。

“她是學崑曲出身,蘇師傅是她師兄,梨園行里的小師妹,學戲很有天賦,被看作是衣缽弟子。但她聰明,善於觀察生活,一花一樹,在她眼裏都是特別的,這種聰明驅使着對新的領域好奇,戲曲沒辦法滿足她了,就轉行演戲。”

葉萱是個溫柔似水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再長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就算沒有“沈二少”,也註定會有別人打主意。蓬門小戶,是無法裝下這種美色的——葉萱當然有機會選擇走捷徑,在遇到沈華林前,同樣有別的人喜歡她。

如果她想要靠男人,那木已成舟,只怕會歡歡喜喜嫁入沈家。軟語溫存,日夜相伴,心腸再硬的男人都會軟化,沈華林就算要為了家族暫時捨棄她和沈銘,她可能得到更多“補償”。

很多攀附男人為生的女人,不就是這樣做的嗎?

以退為進,換取對方的憐惜。

可葉萱彎不下那腰,她沒想過要依靠男人為生,不可能費心討好沈華林,她只會生硬反抗,伺機帶着沈銘離開沈家……直到又被抓回去,最終逼瘋了自己。

為了葉萱的病情,沈銘也一直在分析母親的性情和想法。那麼,葉萱究竟是怎樣的人呢?她聰明善感,知道這個世界有黑暗地帶,卻保持初心,不願與灰黑地帶同流,用古話說,她是有“風骨”的。

但這風骨有用嗎?

沈銘不知道。

他將母親的品質美化了,卻又覺得,像他母親這樣的人呢,應該生活在琉璃塔中。

“安妮,你和她很像,但她不如你。”

沈銘不是說安妮沒有風骨,葉萱的風骨寫在臉上,安妮的品性刻在骨子裏。沈銘敢保證,假如是安妮遭遇了同樣的事,她不會逼瘋自己,她會想盡辦法弄死對方——沈銘喜歡這樣的安妮,傷害自己有什麼用?有折騰自己的勁兒,應該留着去傷害敵人!

沈銘講得不多,安妮去能慢慢勾勒出葉萱的形象了。

安妮沒有輕視。

相反她有些敬佩葉萱……她並不認為葉萱不如自己,安妮可以虛以委蛇,是因為有胞妹存在,有了羈絆,有了責任罷了。

葉萱顯然是眼裏揉不下沙子的人,既然活着如此痛苦,為何還要苦苦掙扎?

因為葉萱有了沈銘這個羈絆!

——葉萱一開始可能並不歡迎沈銘的“到來”,如果沒有懷孕,完全可以當做是被狗咬了一口,不用嫁給沈華林,嫁入看不起戲子的沈家。但她縱然不歡迎,到底是沒有剝奪沈銘出生的權利。

她生下了沈銘,後來還竭力想將沈銘帶走。

儘管她掙扎的力量很渺小,在強勢的沈家面前不堪一擊,她到底是為了保護沈銘在做出自己的努力。

從這點來說,葉萱比安妮不負責任的生母強多了。

在另一個世界,Annie的生母簡直是自己氣死了自己,被背叛了,要麼就離開他,要麼就不再愛他替自己的孩子爭取利益……但Annie的生母兩條路都不選。她選擇替Annie渣爹再生個孩子,試圖用孩子當成扭轉夫妻感情的工具。

結果自然是失敗的。

她自己心灰意冷,卻將小女兒託付給大女兒,把自己身為母親的責任,轉嫁到了Annie身上。Annie沒有得到過她的重視,Annie的妹妹她也沒精力照顧……如此說來,她媽還不如葉萱呢。

安妮掩去眼底的譏諷。

“不,伯母很勇敢,有時候,活着是比死去更艱難的事。”

死亡多容易呀。

可以逃避所有的不如意,難得反而是活下來。葉萱為了沈銘,好歹活下來了不是嗎?

沈銘目不轉睛看着安妮,很快,他意識到安妮言語的認真。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沈銘想,這樣的安妮叫他怎能不喜歡?

“她要是知道你這樣想,一定會很高興。”

安妮的話,打開了沈銘的新思路。

他一直以為葉萱是柔弱的,所以當年才會精神崩潰,若不是這次被曾穎刺激導致病情生變,沈銘也不敢讓安東尼醫生放手醫治。

如果是他思路想錯了,母親其實比他想像的更堅強,她只是生病了才會變得脆弱……沈銘陷入了沉思中。

車子行駛在洛杉磯郊外。

安妮遠遠看到掩藏在樹林間的屋角。

“真漂亮。”

不是屋子漂亮,是地方漂亮。對於曾經的影后而言,還有比這更好的靜養聖地嗎?抬頭就能看見“Holly—wood”大大的招牌。

沈銘順着安妮視線看去,點頭道:

“是的,對於演員來說,再沒有比這更美的景色。”

安妮下車,Snow—White前站着一大批員工,一同鞠躬:“歡迎安妮小姐。”

安妮久未經歷如此陣仗,不由笑道:

“不用這麼誇張吧?”

算誇張嗎?

並不算。

這倒不是沈銘的意思,可療養院的負責人體察上意,自作主張擺出的陣仗,沈銘並不反感。

要來的這位安妮小姐,是沈先生的女朋友,能親自陪同來見葉女士,療養院的負責人已然將安妮看成了未來的女主人,第一次見面,再盛情也不為過——安妮是一個年輕的華語影后,微笑着向他們致謝,看上去並不難相處。

“走吧,我們進去。”

負責人極有眼色,沒有當電燈泡,帶着人遠遠跟着,並不上前獻殷勤。沈銘陪伴安妮進去,一路講解着療養院的歷史,它是知名建築師的作品,幾十年過去了,建築風格依舊不過時。

就算沈銘後來在西區改建,也將華夏風格巧妙融合其中,並未破壞療養院的整體風貌。

一個中年女人走來。

和小鄒有幾分像,看起來比小鄒要嚴厲。鄒萍的高冷是張牙舞爪的紙老虎一戳就破,但此人的嚴厲卻是深入骨髓的——有點像從前教安妮英文的私人教師。

絲毫不用考慮,這就是小鄒的母親,連沈銘都要叫一聲“林姨”的,葉萱的助理林鳳……安妮可不怕她,小鄒早當了叛徒,說她媽很討厭曾穎,敵人的敵人,豈非就是朋友?

“林姨,這就是安妮。”

沈銘做了介紹,安妮乖乖叫了“林阿姨”。

林鳳毫不客氣上下打量着安妮,似乎害怕她會變成另一個曾穎,靠近葉萱,會傷害葉萱。

如此警惕心,讓沈銘不由眉頭微皺。

小鄒本來落後幾步,趕緊上前叫了一聲媽。

“媽,我想葉阿姨了。”

鄒萍不顧她媽黑着臉,強行挽住了林鳳的胳膊——安妮不同呀,安妮不是厚着臉皮賴上門的曾穎,安妮是沈先生的女朋友,沈先生願意捨命相救的對象。

如此警惕安妮,別說安妮怎麼想,又叫沈先生的臉往哪裏擱?

鄒萍向來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她媽是葉萱的助理,和葉萱有深厚的革命友誼,又陪伴了生病的葉萱,所以沈銘對誰都高冷,也要給她媽三分面子。

可沈先生也不欠她家的呀。

相反,沈先生一有了能力,立刻反過來幫助了她們母女倆。鄒萍總不至於領着沈銘給的高薪,又要強行給上司當恩人。

林鳳是固執的,鄒萍的暗示她根本不管不顧。

可在她嚴肅的目光下,安妮一點都沒怯場,任由她上下打量。

林鳳看不透安妮。

但她知道,安妮絕對不簡單……是的,安妮又年輕又漂亮,可在娛樂圈裏,也不至於真的找不出第二個類似的顏值。說句不好聽的,沈銘從小也見慣了葉萱,對女人的美色頗有抵抗力,沈銘喜歡安妮,絕不僅僅是因為其年輕漂亮。

一開始,林鳳對安妮並不警惕,但知道安妮遭遇意外,沈銘奮不顧身跳水相救后,林鳳的心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可能靜默了兩三分鐘,在鄒萍祈求的目光中,林鳳終於讓大家下台了:

“走吧,萱姐在等你,她知道你要來,一直很開心。”

沈銘的眉頭舒展開。

他想讓安妮別介意,林鳳的脾氣如此,也是被生活經歷所逼。

安妮能生氣嗎?

不能!

看在沈銘面子上,包括小鄒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生氣,不然大家才是真下不來台了。不過她也絕對算不上開心了,還沒見到葉萱,安妮已經先和“二婆婆”交鋒了……但安妮也不怕,林鳳情緒都寫在臉上,可比那些笑裏藏刀的好對付。

然而安妮也犯不着討好林鳳。

別說她和沈銘只是在交往,就算安妮要變沈銘老婆,她顧忌沈銘的母親,難道還要顧忌葉萱的助理?

再有情分的助理,也是助理。

也就是葉萱情況特殊,才能有林鳳這樣拿眼白看人的助理存在,安妮能理解,卻無法苟同——

帶着這種心情,安妮被沈銘牽着往前走。

華夏風情的建築映入眼帘,他們來到了療養院西區。一路上的工作人員都得了吩咐,對安妮客氣恭敬,前方出現一個古香古色的亭子,身材纖細的女人坐在椅子上,隨意一個姿勢,都有儀態萬千楚楚動人的美……那女人轉過頭來,安妮立刻認出了她。

她就是葉萱!

安妮看過葉萱的電影,和三十年前比,葉萱看上去沒有老太多。女演員都致力於醫美整容,葉萱的精神狀態,不可能還會想着保持容貌,這是真正的被歲月善待的美人——

葉萱的視線和安妮相對。

幾分詫異,幾分恍然大悟,幾分善意和溫柔。

她的眼神,居然可以同時包含如此多的情緒,還能讓人直觀感受到,果然是老天爺賞飯吃的演繹天賦。

這是安妮對葉萱的第一印象。

她對葉萱的初見印象好極了,葉萱身上的溫柔特質,像極了安妮對“母親”這個形象的期待。

“伯母,我是安妮,我看過您的電影,您是一位特別優秀的演員。”

葉萱笑起來,眼睛像月牙,連細紋都變得叫人喜愛。

“我也看過你的電影,你是阿銘的女朋友,你來我身邊坐。”

安妮接過小鄒一直拎着的袋子。

“我不知道您喜歡什麼,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給您帶了點東西。”

除了小鄒,誰也不知道安妮帶了什麼禮物,連沈銘都很好奇,林鳳也眼睛不眨盯着,猜測安妮會帶什麼禮物討好葉萱——珠寶首飾?還是別的,價值不菲的東西。萱姐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外物,如果安妮的打算是這樣,那可就要落空了。

萱姐喜歡什麼,自有沈銘替她買。

哪知道,安妮從紙袋裏取出來的,卻是一盒包裝精美的蘇式點心。

葉萱從小在梨園長大,無父無母,才會去學戲謀生。

但人又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她雖無親人,卻有來歷籍貫,她喜歡甜糯的東西,口味偏蘇式。

沈銘能買下療養院,當然不會在飲食上虧待葉萱。

但沈銘發誓,自己從未提過這一茬。網絡上能查到葉萱的籍貫,但她喜歡的老字號點心,絕對不是靠網絡搜索能發現的。

安妮一定是問了蘇師傅!

沈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安妮如此用心,自然是因為重視他,才會愛屋及烏,看重與他母親的見面!

一盒點心,遠比什麼珠寶首飾更貴重。

葉萱果然很高興,幾乎立刻拿出一塊,輕輕咬了一口,含糊道:

“還是原來的味道,真好吃。”

林鳳既高興,又警鈴大作,安妮的心機手段絕對在曾穎之上,論起討人喜歡的本事,十個曾穎捆起來也不如安妮——她會是真的喜歡沈銘嗎?林鳳眼中,沈銘無比優秀,可依然忍不住擔心,安妮是出於別的目的,比如沈銘手中的資源和財富,才靠了上來。

安妮鬆了口氣。

她來之前刻意打聽了葉萱的喜好,幸好,蘇師傅說的那家老字號離明珠市並不遠,安妮帶着小鄒連夜開車去買,臨近過年,老字號都關門了……要不是安妮刷滿了國民認可度,哪裏有這樣的“特權”,讓人家大師傅特意又做了一盒新鮮的點心?

花的心思受到別人的喜歡,任誰都高興。

沈銘等母親吃完了小塊點心,才上前道:

“我來再為你們介紹一下吧,媽媽,這是我喜歡的人,她叫安妮,是一名演員,也是一名學生。我們是事業夥伴,也是男女朋友。”

葉萱點點頭,拉着安妮坐在自己身邊。

她的手極瘦。

事實上,她整個人都極瘦。

反覆的病情折磨着她,葉萱的夢醒了,時而清醒,時而精神混沌。安東尼醫生在全力治療,但葉萱的精神依然不穩定……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沒心沒肺的演戲了。

病情發生變化后,葉萱要靠強效的安眠藥才能獲得短暫的睡眠,她快速消瘦,整個人就像鮮花在枯萎——沈銘邀請安妮來洛杉磯,並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意是想等葉萱病情好轉后,再安排兩個重要的女人相見。

從容不迫的,雙方都輕鬆愉悅的見面。

但葉萱短暫清醒時,主動要求和安妮見面,她苦笑着對沈銘說,“如果不見見安妮,不親眼看看你喜歡的女孩子,媽媽害怕有一天徹底糊塗了,連你都不認識,更何況你喜歡的女孩子?那可就太遺憾了。”

沈銘痛苦。

林鳳更完全不能接受葉萱這最後心愿般的要求。

怪不吉利的,這幾句話倒更像是遺言。

葉萱今天是吃了葯,強撐着和安妮見面的。她坐在亭子裏,不是因為她排場大,而是她無力站起。事實上,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抑鬱症情況,吃什麼吐什麼,已經很久沒有正經進食……安妮精心挑選的點心,葉萱吃在嘴裏,連滋味都嘗不出來。

可葉萱是誰呀?

她演技出眾,靠着想像回應當年的味道,吃點心時全無破綻,讓安妮以為她真的很喜歡。

哦,她的確是很喜歡。

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林鳳的擔憂是多餘的……愛情怎麼演?蕩氣迴腸轟轟烈烈的奉獻,都不如眼神更說明一切。安妮根本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思,坦坦然然的,看向沈銘的眼神里都是歡喜。

沈銘亦是。

兒子說的沒錯,這是一個讓他感到快樂的女孩子。

葉萱很高興,她在意識清醒的時候,看見了安妮……將來並不會留下什麼遺憾對嗎?

安妮被她牽着,也坐在了凳子上。

握着葉萱瘦骨嶙峋的手,安妮不由道:“伯母,您太瘦了,您喜歡剛才的點心嗎,我多給您帶一點來好不好?您應該認真吃飯,那樣我們才會放心。”

沈銘眼眶有點紅。

林鳳差點沒哭出來。

在這一刻,林鳳想,就算安妮別有居心,她要是能一直這樣討萱姐的歡心,林鳳也是能接受對方的。

葉萱被安妮看着。

她又看了看兒子,自己真的讓身邊的人擔心太久了呀——可是活下去,真的好累。

葉萱笑笑,想向安妮保證着什麼,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她不想留下遺憾——“阿銘說你會唱崑曲,好孩子,唱一段給阿姨聽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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