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夫唱婦隨

215 夫唱婦隨

鎏坡卻不管她喜歡不喜歡,兀自接續:“那些被我們視作荒謬、殘忍的行為,卻是令它們的種族得以延續的根本,其實換個角度去看,人類的發展亦是如此,過分的溺愛多半不會培養出好苗子,搞不好還有可能令它們早早的夭折,或者長成歪瓜裂棗不成器的廢柴……”頓了一下,“雪海,今晚就從獨秀峰上搬下來吧。”

雪海瞪大經淚水滌盪,越發顯得波光粼粼的一雙眼,搖頭:“不,我不要。”

然而鎏坡卻不復她記憶中的嘴硬心軟,他板著臉又道:“你終歸是我一手帶大,我難免藏私偏頗於你,譬如今日你節外生枝,萬幸並未過頭,桃籙沒有見怪,反倒替你打了圓場,但若是你再恣意妄為,壞了大事,便是我也保不了你。”

雪海一愣:“什麼?”

鎏坡終於正視她:“你以為我緣何來此?”

不寒而慄的雪海磕巴道:“為,為建立,夢想,夢想中的人間仙境?”

鎏坡平靜道:“不,我只是因為具備一些特長而被選中,繼而來到這個時代。”緩步走向落地窗前,觀望由他一手建立的,繁華昌盛的世外桃源,“我有一位同門,他被家師逐出師門,後來建立一處類似此地,卻比此地更令人沉迷的幻境……”話鋒一轉,“眾師兄弟一直覺得他是偏執太過,對家師產生不~倫之情才遭驅離,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實則唯有他最是理解家師心中所想。”

雪海如墜五里霧,這會兒又聽不明白鎏坡到底想說什麼:“師祖——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麼?”

但鎏坡卻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半晌沒有回答。

那廂衛戧、王珏和桃籙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邁出會客廳之後,衛戧就開始磨蹭起來,她還是希望能和桓昱接上頭,倒也沒讓她失望,也就在他們出來之後沒多久,會客廳的大門便敞開,一眾人呼啦一下湧出來,走在前面的人裏面就有桓昱一個。

就在衛戧盤算怎麼擺脫聒噪的花花妖孽,去和桓昱套個近乎之際,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前方走廊上迎面走過來一位寬衣廣袖,長裙曳地的佳人,這位穿衣打扮明顯和境內不太相似,引得衛戧不由定睛細看。

確認過佳人那張絕色面容后,衛戧這回的驚詫,不比見到司馬潤小多少——什麼情況,謝菀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而那位以典雅著稱的中原第一美女,在瞥見剛從會客廳走出來的人之後,突然提起裙擺,從裊裊娜娜的名門淑女瞬間化為橫衝直撞的快樂小鳥,風一般掠過衛戧身側,徑直撞進桓昱張開的懷抱。

衛戧:“…(⊙_⊙;)…”冷靜下來仔細回想一遍,毛娃口中的“萬哥哥”,進入此境后,“萬哥哥”又變成謝亦輝同宗的“小謝”,“謝萬”和“謝菀”只是在發音上略有差異,說快了很容易混為一談。

再想謝亦輝他爺爺謝同舟曾是謝氏族長的嫡孫,而謝菀是謝氏這一代族長的嫡女,如此算來,他二人可不就是同宗么!

衛戧單知道桓昱為逃婚而離家出走,卻是始終未曾關注過謝家那邊的風吹草動,不過想想也是,桓昱是個男人,他逃家要不是剛好被她撞見,怕她也無從了解他的情況,何況謝菀一個待嫁女郎,即便失蹤,於公——聖上賜婚,關乎家族利益;於私——別說她個未婚小姑離家出走去追男人,就是已婚貴婦這麼辦,傳言出去也將大毀清譽……所以謝家發現謝菀不見,也只能私下偷偷尋覓,不敢流露出任何風吹草動。

但桓昱和謝菀,除去這樁因某個黑心爛肺的姦邪作祟搞出來的烏龍婚約之外,上輩子他們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人——至少前世直到她喪命之時,那二人一個衛氏軍師,一個王氏主母,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兩個圈子……今生居然同時出現在這裏,看上去感情還十分好,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衛戧目瞪口呆地看着桓昱和謝菀旁若無人的你儂我儂,回想上輩子留在她印象里的謝菀,身為琅琊王氏的當家主母,她是一眾貴婦女郎競相模仿的典範,言談舉止無不端方嚴謹,與王瑄亦是相敬如賓,被捧為夫妻相處的範本……前頭那個小鳥依人的美女,她當真是謝菀?莫不是謝菀也像她衛戧一樣,有個未曾向世人道說的孿生姐妹?

“好看么?”王珏湊在失神半晌的衛戧耳畔,陰陽怪氣道。

衛戧被嚇一跳,側目看向王珏:“嗯?”

王珏露出一抹曖昧的笑:“倘若羨慕,我們也可……”

結果被衛戧沒好氣地打斷:“有事,告辭。”

憑王珏死纏爛打的能耐,自然不會讓衛戧如願脫逃,好在他也沒做出什麼出格舉動,只是叫桃籙心生感慨:“自打水月鏡花之境一別,不過須臾之間,二位感情竟精進至此,真是叫人無以言表。”

須臾之間?衛戧不能苟同地挑挑眉,轉念又一想,就好比那些朝開暮落的花,對於人來說,不過短短一日光景,可在它們那裏,卻已是一生一世;同樣道理,與生存動輒成千上萬年的妖魔鬼怪相比,希冀壽與天齊的人類,在桃籙這種妖物眼中,大約也同稍縱即逝的隕星沒什麼區別,所以他所謂的“須臾之間”,倒也未必就是拿嘎啦話調侃她和王珏。

衛戧和王珏在這裏本來就是異數,再加上桃籙這個頭頂“貴客”光環的,呃,該怎麼說呢?用翠娘的話來形容,就是“殺馬特怪咖”,往這會客廳門外一站,焉能不引人側目?

此地實在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而且就在距離桓昱沒兩步遠的地方,還站着一個臉色發青,跟剛吃完屎還沒消化一樣的某殿下,正眼冒陰光盯着這邊,就算有好心情也要被他喪沒了,何況心亂如麻中。

因此揣着疑問的衛戧,在明白不可能甩脫王珏的情況下,也不再堅持非得把王珏怎樣,轉而將注意力放在桃籙身上,將他先前信口扯得那個“逛一逛”的誑語祭出來丟還給他:“咱們像三截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這裏,感覺不大好,這裏景緻甚別緻,不如我們一起去瞧瞧?”

桃大仙歡快得扇起他招搖得華麗羽扇,欣然同意,痛快隨行。

待左突右闖,充分運用其兵法才學,終於擺脫那雙如影隨形的陰光眼之後,衛戧終於分出閑心來詢問桃籙:“敢問桃君怎麼搖身一變,又成了此境主人的座上貴賓?”

桃籙煞有介事地朝會客廳方向拱了拱手,道:“道一聲‘貴客’,委實抬舉小生,實則小生是要喚此境主人一聲師兄的。”

衛戧怔了一下,隨即忍不住問出來:“你究竟拜了多少個師父?”

桃籙偏頭斜眼:“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呃,這句不對,你當沒聽到,小生自化身之前,便拜入家師門下,家師助小生修成人形,小生此身必將為家師鞠躬盡瘁,豈有尚未還報大恩卻琵琶別抱的道理?”

衛戧面容嚴肅點頭道:“琵琶別抱我知道,是指婦人改嫁。”

桃籙:“……”颯颯快扇起他的羽扇來,扇得衛戧覺得它隨時有肯能掉毛散架,只是妖物寶器哪會那樣脆弱,它始終堅實挺拔,連半根絨毛都沒被扇下來,桃籙略略扇下一些火氣來,憤憤地瞪視王珏一眼,“你說那麼多風華絕代又善解人意的美人排排站,隨便你去挑去選,你看都不看,怎麼偏偏就相中這麼個榆木疙瘩?”

王珏將一雙眼自衛戧臉上扯下來,不屑地分了一點目光給桃籙:“日前翻看內子妝奩,發現裏面缺少一把桃木梳,我正在尋覓上等桃木。”說到此處,目光頗具深意地將桃籙從頭至腳打量一番,再從腳底回到臉上,“當然,一把桃木梳也用不了多少料子,如果有可能,最好再替內子雕一把趁手的桃木劍。”端出頭疼表情,“嘖”了一聲又接續,“總有邪魔外道鎮日肖想內子,叫我頗為憂心,食不知味,睡不安寢,造把桃木劍給她,想來多少也可以驅驅邪穢。”

“桃木梳”三個字剛出現,桃籙就猛地向後一跳,聽到最後,滿臉驚慌的抱胸後仰,老半天才對衛戧喃喃:“你說那麼多風流倜儻又溫文爾雅的郎君滿街走,以你的人品什麼樣的找不到,怎麼非要飲下那個陰險毒辣的不世惡魔的迷魂湯?”

衛戧同樣偏頭斜眼去看桃籙,半晌,慢條斯理道:“嗯,我確實想要一把趁手的桃木劍。”

桃籙:“……”夫唱婦隨惹不起,抱拳拱手,“恕小生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二位大俠見諒,告辭!”

插科打諢歸插科打諢,正經事總還是要談一談的,衛戧攔住桃籙,正色道:“如此說來,此境鎏坡也是魁母大人的高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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