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沒發燒吧
當一個看起來穩重的男人講起笑話來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盧微微被他的比喻說得不禁莞爾一笑,不過想來,那確實是破傷風的癥狀。
一瞬間她對陳昱的好感度上升,只是當初的第一印象先入為主,以至於後來無論身邊的朋友怎麼說起陳昱這個人,她都認為那是一個為情所傷心碎一地借酒消愁以及——那種被人撞見了最窘迫的狀態之後很想茫然卻始終無法放空眼神的人。
她想她可能錯了。
“真得回去了。”盧微微攤了攤手,“在這裏遇見你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不過我想以後我還是少讓我姐夫操心這種事了。”這還是個不熟悉的,萬一姐夫騙她過去對方是個熟人,這臉就丟大了。
兩人同時站起,陳昱點了點頭,他顯然沒有“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這種感覺。他倒是覺得盧微微是個很樂觀的人,單身到這年齡還能表示“相親”很愉快,至少在他或者她的圈子裏,實屬罕見。
陳昱從停車場開車過來的時候盧微微還站在路邊撐着傘等的士。
瓢潑大雨絲毫沒有停下的預兆,道路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在水霧中泛着迷濛的黃光。被傘遮擋住了視線,她踩着高跟鞋走在路邊,陳昱的車突然停了下來。
車窗搖了下去,陳昱衝著盧微微打了個招呼:“上車吧。”依舊那般平靜,似乎只是順手做了件好事。
她前後張望了幾眼,此刻大雨洗刷着整座城市,來往是疾馳的車輛和行色匆匆的路人,雨天的的士很繁忙,想要在這裏打到的士實屬難事,於是收起傘跑了過去,打開車門鑽進車,撲面而來的是車內的空調風。
“謝謝。”盧微微擦了擦淋到不多的雨水,抱怨道:“夏天的天氣真是瞬息萬變,早上還放晴呢。”
陳昱推了推鏡框,啟動車輛:“你不開車?”
“我開,別人不讓我開。”
“誰?”
盧微微指了指雨中撐傘小跑的人,笑道:“他們。”
陳昱若有所思:“馬路殺手?”
“然也!”
他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安慰還是諷刺:“最好的解決方案是不要上路。”
她確實不敢開車上路,怕就怕萬一出了個意外,連打120的人都找不到。
陳昱緩緩開着車,路上接了一個電話。盧微微沒有聽清全部的內容,只是大致聽到了耶利亞要在龍鼎華盛開冬季的珠寶發佈會。陳昱只是淡淡地應了幾聲,就好像那和他沒有一點兒關係。
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則,他將盧微微送到了她住得昌正名都小區。路上,盧微微的閨蜜兼室友袁熙打來電話,說她出門忘了帶鑰匙,被關在了門外現在快要變成瞭望夫石等待她的到達。
車前燈照在地面上,照到了小區門口撐着傘身材火爆的女子身上,袁熙眯眼朝着車內看了看,立刻跑上來給盧微微撐了傘,彷佛是遇見了能夠救她於水火之中的大羅神仙,深吸一口氣:“你終於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登報尋人了!”說罷又朝車內的駕駛座上瞅了瞅,陳昱已經掉轉車頭留下一個瀟洒的車后影,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袁熙的眼睛是極亮的。她大學和盧微微就是室友,直到畢業,盧微微在同翰大酒店的行政部,袁熙則去了公關部,這和她豪放的性格以及驚人的酒量不無關係。在公關部的袁熙打交道的就是本市各大集團的頭臉人物,所以她一眼就認出剛才車裏的人。
“陳昱?”眼神里滿滿的都是疑問和曖昧不清的幸災樂禍,袁熙一把挽住了盧微微的胳膊朝裏邊走邊說道:“我說微微你一副禁慾系清心寡欲的樣子,難道把我也騙了?”
“想什麼呢?”盧微微和袁熙從來都是無話不說的:“你要是看中了自己上,我絕不攔着。”
盧微微和袁熙回到自己的公寓,打開門,袁熙無不嘆息道:“嘖嘖,前段時間咱們還跟hyc有點合作呢,那會兒我就見過陳昱,微微,你怎麼和他一起回來的?那可是個搶手貨。”
“搶手也不是我的貨。”盧微微並沒有放在心上,打開門走了進去。
兩個女生的房間很乾凈,袁熙的東西比盧微微要多,開了燈,沒有外頭的濕濡和大雨的洗禮,回家的感覺就是無論風雨再大,總有可容身之處,無拘無阻。
袁熙從酒櫥里拿出一瓶紅酒,金屬開瓶器在她手中彷佛一件精緻打造的藝術品,“砰”的一聲,紅酒的橡木塞從瓶口拔了出來,帶着一股波爾多雨後青草的香味,圓潤而強勁。
“隨便喝點。”袁熙遞過高腳杯,盧微微順手接過來抿了一小口,晃了晃被子坐在沙發上。袁熙也坐了過來,問道:“下午你是不是在開會,伯母打電話給我說你沒接。”
“例會。”盧微微驀地一驚:“我媽打電話給你?”
“是啊,伯母說她下個月過來。”袁熙和盧微微在一起那麼久,和盧媽也熟悉,盧媽知道她是女兒的閨蜜,但凡找不到盧微微的時候就找袁熙。所以盧微微那三兩事,事無巨細,袁熙是第三個無比清楚的人。“伯母說你姐夫給你介紹對象,她急着抱孫子,讓你加把勁,給她看到點希望的曙光。”
袁熙並不支持盧媽着急嫁女兒,她太了解盧微微了。
盧微微並非真的單身主義,只是這姑娘太要強,一般的男人她看不上,不一般的男人,還得嫌棄她不夠溫柔。她們兩人在一座城市打拚了那麼久,骨子裏都是倔強的人,哪容得什麼將就。
只是袁熙有男朋友,而盧微微一直都單着,她是嚴重懷疑自己的紅線被月老拿去織圍脖了。偏偏她嘴裏從來不說,外人看來,好似這姑娘根本不屑於談情說愛,印象根深蒂固了,勇於招惹她的人也就少了。
“我媽要過來?”盧微微秀氣的眉頭一挑,杯中的酒在她說話的一剎那晃動了一下,又歸於平靜。
袁熙淡定地點頭,又不免幸災樂禍道:“這是慘了吧?”她知道萬事不怕的盧微微只怕一件事,就是讓她媽不開心。“要不,你先安撫安撫伯母?”
袁熙話中有話,盧微微瞬時聽了出來:“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袁熙一口喝掉了剩下的酒,一拍盧微微的肩膀,眸中笑意盈盈,道:“你可看好了,什麼才叫中國好閨蜜?姐這次可為你豁出去了,你可不能讓你媽失望而歸。”說罷一步三搖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腰肢曼妙、步伐高雅、噴火尤物……可惜面前坐着的是個姑娘。
盧微微並不擔心,反倒是悠悠說道:“人之患在好為人師,女人之患在好為人姐。”
“嘖嘖。”袁熙回眸嘆道:“前者贊同,後者不敢苟同。”斟酌片刻,又說道:“人之患在好為人師,女人之患在惡為人|妻。”一抬手,將房間門關了起來。
盧微微向來知道袁熙的為人,不甚在意,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想,這個相親的插曲也許只是一個意外,明天或者後天,今晚的事將成為一個傳說,不日便遺忘在歷史的塵埃中。
次日依舊是工作日,今夜還如往常一樣平凡寧靜,只是窗外的大雨交織成一首輝煌的交響樂,讓人在雨聲中不得安然入睡。
夜半的霓虹燈交爍,直入雲霄的高樓大廈在氤氳煙華中若隱若現,她一睜眼看見微弱的光從細小的窗帘縫隙中鑽進來,第一次覺得黑暗中哪怕是螢火微光都那麼刺眼。
於是靜靜地爬起來,努力將那一線留給夜的縫隙合上,她想她是習慣了黑暗和孤獨,才那麼抵觸可能會有一個陌生人走入她生命和生活的想法。如果不是某年某月某一天,某時某刻毀滅性的打擊,她本不可能會是個獨立和固執的姑娘。
生活給予她的打擊就像它所賜予的希望一樣,不得不接受,讓人毫無反抗。
夏天的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次日又是明朗的一天,雲開霧散,天際澄澈見底的藍,小區外還有一大早起來打拳的老人。
盧微微和袁熙是一同出門的,兩人雖同為同翰的員工,可盧微微的工作場所在同翰大酒店,袁熙在同翰大廈,相隔老遠的一段路程,還是逆向而行。
到達酒店已是早上九點,如往日一般去自己的辦公室,助理已經在了,見她來了,將一疊紙遞了過去:“盧經理,這個月各部門的定崗定編情況。”
“放着吧。”盧微微將包放下,突然想到了什麼:“過段時間耶利亞是不是要開珠寶發佈會了?”
耶利亞珠寶發佈會在巡迴於各大城市,還從沒來過這裏。助理被她突然的一問問得茫然不知所云,答道:“暫時沒有收到任何的通知。”
耶利亞是珠寶大商行,每一季的發佈會都引領下一季珠寶時尚的走勢。盧微微想起昨晚陳昱的那個電話,他是龍鼎華盛當初的總工程師,不過龍鼎的工程完工之後,就不再負責其他事情。可如果耶利亞在龍鼎開珠寶發佈會,總是要提前通知他的。
“這樣,你去找一下市場銷售部,讓他們關注一下耶利亞和龍鼎的動態。”
“好的。”助理出去了,她一人坐在辦公室,拿起助理之前交過來的文件,心裏卻還在想着耶利亞的事情。
不過多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盧微微接起電話,是袁熙打來的。
“微微,大消息!”
袁熙在同翰的公關部,總能第一時間得到一手重要資料。
“什麼?”
“耶利亞要來這裏開珠寶發佈會,你猜他們會將地點挑在哪裏?”
聽袁熙那稍帶得意的口氣,盧微微頓時靈光一閃。她知道她昨晚肯定沒有聽錯,看來同翰內部已經得到了消息,只是還沒有放出來而已。
“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袁熙回答:“不過市裡就這麼幾個地,我想同翰大酒店就是個不錯的地方。具體還要看對方的意思,你說呢?”
市裏的星級國際酒店不少,盧微微昨晚隱約聽到耶利亞以及龍鼎設想珠寶發佈會開在龍鼎華盛的時候還有點兒吃驚,袁熙這麼一說,她更是覺得訝異。
“我猜……”她低聲道:“你避開人群。”
“我旁邊沒人。”
“可能在龍鼎華盛。”
電話那頭袁熙一愣:“微微,你沒發燒吧?”
“跟你說正經的,你還有其他的消息嗎?”
“沒有,不過似乎這回有什麼神秘人物要出現。”
盧微微在同翰大酒店是見慣了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的,耶利亞的神秘人物?她想,就算是耶利亞的老闆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會覺得那有什麼可神秘的。
“下季的發佈會還早。”盧微微岔開話題:“你中午有事么?過來吃中飯?”
“不來了。”袁熙還有要事在身:“我要去趟hyc,對了,要不你出來吧,昨天你相親的地方,不見不散!”還未等盧微微拒絕,袁熙已經一把掛掉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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