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昏君
45.
神棍阿宏對河神說,拖師爺的福,自幼閱讀了許多縣誌、地方志、野史、奇聞怪談,卻並未得知此處曾經洪災泛濫,更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河底小廟的建造有所描述,更不要說封着的那個妖了。這片祥和安寧的地方,現如今冒出一個鎮着妖的河底小廟,實在難以理解,也難以接受。
河神苦笑一聲,說道:“歷史上許多事情,總有各自的原因被掩蓋,即便是野史和怪談里都沒有記錄也堵不上悠悠眾口,不能留在文字當中,也可以成為兒歌流傳下來。只不過你會發現,關於河底小廟以及妖的事情,沒有一點痕迹,彷彿完全不存在一樣。”
飽覽群書的神棍阿宏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問道:“這得殺了多少人啊?”
河神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講述起關於這件事的前前後後。此河形成年份相當久遠,因為河中有一道行頗高的妖怪興風作浪,導致水災成患,兩岸百姓民不聊生。朝廷想盡辦法,卻無奈治標不治本,加之貪腐嚴重,並沒有產生好的結果。後來幸得一位大師相助,鬥法數日,將河中妖怪收復。只是無奈並沒有斬除妖怪的方法,只能打造一尊石像,將妖怪封於石像之中,再請當朝皇帝網羅天下好手,在水底建造一座簡易小廟,將石像封在裏面。
石像被封在一個缸中,由大師的徒弟親自帶入水底,擺在河底小廟裏的法陣中。此一行有去無回,大師的徒弟溺死在水中,以身殉道。至於後來的上天降下恩德,派一名河神前來此處清理水中作亂之魂以求河底小廟中的妖怪得以長久封禁的事情暫且不提。只說大師這邊,見自己最得意的徒弟就這樣沒了性命,大師倍感心傷,在岸邊守了三日,道一句水患已除,便去往東山降妖伏魔,多日之後再回來時,率領一眾人馬帶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將其降入水底。
當時有人問道,已經過去這麼多天,大師徒弟的屍體早已經不知被衝到哪裏去了,降下一口如此厚重的棺材又有什麼意義,不如在岸邊燒紙做些法事更有效果。大師望着平穩的河水說道:“自有其去處。”
河神說道:“大師徒弟的屍體並沒有隨水沖走,而是被我留了下來,他既然已經死去,在我手中便是一個可以隨處安置的物件。那口棺材落入河底后,我便做法將屍體放了進去,擺在河底小廟的旁邊以示紀念。我曾和大師的徒弟聊過幾天,他本是個有想法有本事的年輕人,卻無奈命薄,只能投胎去了,索性其大義凜然,並沒有覺得自己的死有多麼的不值得。”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原本應該告一段落,無論水患還是妖怪,無論大師的徒弟還是天遣河神,都已妥當,只可惜一個很細微的差錯,導致漣漪再生,眾多百姓、官兵性命不保。
河底小廟在建造的過程中,為了可以妥當的封住石像中的妖怪,鋪在地面上的每一塊磚都刻着規整的符文,這些磚在陸地上時就被小心翼翼的保護着,進入河底之後又按照規定一絲不差的拼接完成,無奈大師的徒弟並沒有將放着石像的缸放在應該放的位置,而是查了分毫,正是這個無論活人還是河神都沒有發現的極其微小的距離,給了石像中的妖怪一絲喘息的時機——妖怪並沒有徹底失去與外界的聯繫,可以施展法力做些很小的舉動。
這個舉動,便是令當時的皇帝做惡夢。
神棍阿宏頗為無奈的問道:“又是讓皇帝做惡夢?”
河神說道:“在當時那種環境,能夠讓當權者,或者有勢力的人心甘情願的去抹殺一些人,噩夢是很好的一種手段,翻閱歷史可以看到無數這樣的例子,不足為奇。”
神棍阿宏說道:“封在河底小廟中的妖向當權者施法使其做惡夢,無外乎希望自己得到釋放,而您剛才說抹殺一些人,聯繫起來的話應該是這樣的,妖怪讓皇帝做惡夢,使其下令殺人,而這些人定是河兩岸的百姓,妖怪可以吸收陰氣、怨氣、邪靈之氣,助其逃出束縛。”
河神哈哈一笑,說道:“還是那句話,與聰明人說話總不會浪費口舌,的確如此。”
46.
既然是皇帝下令協助大師封禁妖怪,那麼無論妖怪如何恐嚇或者請求,一言九鼎的皇帝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更何況水患是大事,不會不顧危險放妖怪出來。因此,妖怪並沒有直接要求什麼,而是施法噩夢,讓皇帝陷入恐慌之中,繼而就範,這個恐慌就是動搖江山根基。
妖怪將自己幻化做神仙的模樣出現在皇帝的夢中,對皇帝表示,那位看似大義凜然的大師,其實並非善類,心中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表面上把妖怪封在河底是為了兩岸百姓着想,其實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動搖皇帝的江山天下。
那個封印着妖怪的石像之所以要被封在缸中,還要放在河底的一座廟裏,廟的石磚上還畫著符咒,種種表現下來就是為了用十年的時間將那尊石像煉化成一件法器,凡是獲得這件法器的人必將掀起戰爭,動搖江山。
妖怪的意思十分明確,那位大師做的並不是封禁妖怪、制止水患這麼簡單,而是要利用一系列儀式,利用妖怪的力量把石像煉化成一件可以奪取江山的寶物。皇帝聽聞此話,自然無法不放進心裏,加之每天夜裏都會做噩夢,夢見有人利用那件寶物做了新皇帝,時間久了就把這件事當真了。
神棍阿宏問道:“妖怪希望皇帝做什麼呢?”
河神說道:“妖怪給皇帝兩個解決辦法,第一,在石像煉化成寶物的時候派人將這件寶物取走,不被惡人利用。第二,在石像煉化成寶物之前,將周圍百姓殺光。”
“為什麼不讓皇帝把石像取出來?”神棍阿宏問道。
“這全是那位大師的手法高明,那種封禁術很厲害,屬於有關無放的單方向的術,除非裏面的妖怪自己衝出來,否則就是大師自己也無法解開封禁術。”河神說道:“所以對於妖怪來說,缸和石像就算被取出來,自己也根本得不到自由,只有讓皇帝殺光周圍百姓,再就近利用怨氣修鍊,方有突破封禁術的可能。”
河神說,因為這個原因,妖怪並沒有讓皇帝派人把缸和石像取出來,而是說道:“如果選擇第一種方法,等到寶物煉化成功後派人去走,萬一在此之前被周圍的百姓說出去,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聽到,可能會在朝廷派人得到法器之前就被偷走,危險性實在太高。因此,應該選擇第二種辦法,將河兩岸知道這件事的百姓全都殺死,沒人知道這件事後,只需等上十年,皇帝親自得到這件法器,不僅不會被惡人利用顛覆江山,還能以此鞏固自己的江山,何樂不為呢?”
皇帝認真的思考着這個問題,並將這件事與身邊的那位高手大師商量,這人並非真正的高手大師,而是有些混的成分在,只知道順着皇帝的思路去說,因此殺近河兩岸百姓的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皇帝派遣秘密組織去做這件事,以最快速度殺光百姓,暗地裏調查文人墨客是否將河底石像的事情記載下來,但凡記載這件事的人,無一例外丟失了性命。整個肅清行動持續了半年之久,果然再也沒有人知道河底石像的事情,也沒有任何文字上的記錄,就連口耳相傳都沒有聽說過,可謂是清理的十分乾淨。
神棍阿宏憤憤的說道:“實在是太過分了!”
河神嘆息一聲,說道:“大師的徒弟只是不小心把存放石像的缸沒有擺正位置,且只是出現了極其微弱的差錯,就給妖怪留出周旋的餘地,導致周遭百姓盡數丟失性命,實在是可悲的事情啊。都說水患可怕,吞人性命,然而水患再厲害,也比不過殺人的刀呢。”
“這件事在正史中是怎麼記載的?”神棍阿宏因為不知道具體的年月,無法判斷正史是如何記錄的。
河神淡淡的說道:“你是飽讀詩書的人,歷史上這一帶死亡人數最多的一次瘟疫,是哪一次啊?”
神棍阿宏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那位皇帝!昏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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