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八十年之約

【6】八十年之約

11.

當年的四元村和河源村,經歷幾十年的變遷,連村名都已消失。現年92歲的塞子,和兒子一起住在城裏。

神棍阿宏最討厭坐車,腰都快酸死,才到達目的地。這是一片高檔的住宅小區,從小區大門到自己家的門,前前後後需要經過五次大門,刷三次卡,見到兩次保安,宛若層層把關的監獄。神棍阿宏深深地以為,城市雖然繁華,卻失去了基本的安全感,不像自己家裏,拴一條狗,就萬事具備了。

房子不小,裝修也不錯,但是裏面的人,各個面色凝重,氣氛極度的壓抑。

神棍阿宏是塞子指明要找的人,他的出現,引起全家人的好奇。張懷介紹完神棍阿宏的身份后,徑直將他帶進爺爺的房間。

房間內,瘦弱的老人家,如同即將徹底潰爛的枯樹,讓人領略着歲月的威力。神棍阿宏自從十歲時得知方玲兒冥婚的事情后,曾不止一次夢見那樣的場面——兩個頑皮的孩子,趴在山坡上,望着山坳里運送屍體的轎子,陰森、清涼、詭異、冰冷。

一轉眼,頑皮的八歲孩童,已經老成這副模樣了。

房間內有張懷的父親,張懷再一次介紹神棍阿宏,張懷的父親淡淡的點點頭。他並不相信神棍,甚至嗤之以鼻,然而行將就木的父親深信不疑,便只能將孝順放在第一位。

“你們先出去,我和老人家談談。”神棍阿宏說道。

張懷父子二人離開后,神棍阿宏坐在床邊,摸着老人家的手,輕聲說道:“塞子,八十年之約,我替祖師爺看您來啦。”

塞子這個稱號,原本是張家不能說的禁忌,然而此刻,老人家卻沒有任何的不悅。一直處於昏睡狀態的塞子,睜開眼,說道:“八十年,終究躲不過,把你盼來,我就放心了,你是宏,還是雷?”

“我是宏,神棍阿宏。”

塞子蒼老臉上的一雙乾癟的眼,如同兩口枯井,毫無生色。然而此刻,卻流出兩滴淚花。

塞子悲傷地說道:“宏,我怕,不為自己,怕連累家人啊。”

“我這不是來了嗎?”

“哎,我老啦,動不了啦。”

“您老踏踏實實的睡吧,祖師爺沒辦法完成的,我們徒子徒孫替他完成。”

“好啊,好啊。”塞子欣慰的看着神棍阿宏。

屋外聚滿焦急等待的張家人,神棍阿宏出來后,覺得自己快被這一家人各種不同的眼神灼燒壞了。

他被張懷帶到重孫張鵬安的房間。八歲的張鵬安,因為噩夢的事,已經嚴重影響了日常生活,就連學校都去不成。這會兒,他正坐在書桌前,埋頭畫著什麼。不用多想也可以知道,他一定是在畫面具,因為整個房間,無論床上還是地上,到處都是畫著面具的紙。

“安安,別畫了,有人來看你啦。”張懷說道。

張鵬安低頭不理,只存在於他和面具的世界之中。張懷又喊了兩句,還是沒有得到回應。神棍阿宏讓他不要再喊,隨手撿起一張畫紙,盯着上面的面具,說道:“本不應出自你兒子之手呢。”

“哎,您也看出來了?一個八歲的孩子,怎麼會畫出這麼有水平的面具呢?”張懷哭喪着臉,小聲說道:“會不會被鬼纏身?”

神棍阿宏在屋內走了一圈,滿屋子有上百張畫紙,上面的面具,都是用蠟筆畫的,無一例外,所有面具的大小,樣式以及成畫的感覺,完全相同,不要說八歲的孩子,就是個成年人,也很難做到,除非用打印的方法。

神棍阿宏站在張鵬安的身後,親眼看着孩子畫畫。張鵬安緩慢有力的繪畫技巧,簡直令人震驚。當下,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敢再託大,立刻摸出黑色的小瓶子,說道:“找塊紅色的布,把瓶子放進去,縫在孩子衣服口袋的裏面,除非我說可以,否則不許拆下來。”

張懷接過小拇指大小的黑色瓶子,問道:“這是和那封信一起放在盒子裏的瓶子?”

神棍阿宏點點頭,說道:“趕緊去做,記住,不可以私自拆下來,更不可以擅自打開瓶子。”

12.

有了神棍阿宏的吩咐,家中長輩不敢怠慢,立刻照做。

藉著這個空當,神棍阿宏對眾人說道:“你們家的事情,從1930年開始,到1934年最厲害,具體的情況,我已經和張懷解釋清楚,等有空時,讓他對你們詳細的說說。我現在只問你們之中的長輩們,三十年前,家裏可曾發生了什麼古怪的事情嗎?”

一提這個,家中長輩們,無不渾身一緊。三十年前,家裏的確發生一件事,正是從那之後,家裏被禁止再提塞子和瓜頭的名號。

見有人面色明顯不對,神棍阿宏趕緊問道:“其實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你們告訴我比較好。畢竟這件事,在不同人身上,過程和結果都不同。”

張懷年過六旬的父親雖然討厭神棍,但考慮到孫子,還是深吸一口氣,說道:“三十年前,家裏的確出了狀況。”

1984年的早春,62歲的塞子,打算一個人前往當年埋葬死新娘的地方。然而臨走之前,由於已經發燒三天還未退燒,加之攜帶匕首的舉動被兒子發現,因此被兒子質問究竟要去哪,要去做什麼。塞子不想明言,卻又執拗不過兒子,只能答應讓兒子陪他一起前往。

死新娘的墳,經過五十年的洗禮,已經不如往昔,除了塞子,怕是沒有幾個人還能知道地底下埋葬的究竟是誰。塞子不讓兒子繼續跟隨,隻身站在墳前,匕首就在他的袖子裏。他的兒子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緊盯父親的一舉一動。

“我被父親要求遠遠地站在一旁,父親保證,絕對不會做出傻事。”張懷的父親,塞子的兒子說道:“我很緊張,不知道父親究竟要做什麼,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只要他想用匕首做傻事,就立刻衝上去。當然,那時候家裏一切平安,父親沒有理由做傻事才對,只是看着他拿匕首,還是心很慌。十分鐘后,父親突然倒地,我跑過去一看,他面色慘白,還問我看見了什麼。我說什麼都沒看見,只看見他一個人在墳前站了十分鐘,沒有掏出匕首,也沒有說話。”

“再然後呢?”神棍阿宏問道。

“父親傻傻的呆了幾分鐘,最後才答應和我一起回家,從那天開始,家裏就不允許任何人提起那兩個人的名號了。”

話已至此,一扇房間的門打開了,塞子拄着拐杖,倚在門框上,說道:“我兒子看不見,可我看見了,是我那慘死多年的瓜頭哥來找我了!”

“什麼?”大家驚呼。

神棍阿宏不緊不慢的來到塞子身邊,攙扶着老人家,說道:“五十年一小續,八十年一大終,你的匕首,可是多餘帶着呢,血,不是那麼流的,我家祖師爺當年沒跟您說清楚嗎?”

“他當然說清楚了,可我怕其中生變,保險起見,就帶着一把匕首去了。”塞子說道。

“什麼五十年八十年的?什麼血不是那麼流的?究竟都是什麼意思啊?”眾人七嘴八舌的問道。

“塞子,還是您跟大家說,比較有說服力。”神棍阿宏說道。

在張家,多年來誰也不敢說塞子二字,就是開瓶紅酒,都不敢說“塞”字。現在,神棍阿宏隨口說出,大家震驚無比。但是在神棍阿宏面前,一向威嚴無比的老人家,沒有任何不悅,反倒是順從極了,彷彿在神棍阿宏嘴中,沒有任何禁忌一般。

當然,更加神奇的事,即將從塞子口中說出,這是這個家族除了塞子以外,都不知道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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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垂象:一個又一個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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