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豬仔娃娃

【2】豬仔娃娃

4.

可憐天下父母心,儘管兩個孩子生前跟怪物一樣,可當爹的依舊疼愛有加,心中總是一陣陣的傷心。只不過兩個孩子的長相實在太特殊,不想埋進自家祖墳,就連祖墳的周圍都不想埋,便挑選了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

當然,選擇這裏也不是胡選瞎選的,很多人家夭折的孩子,因為無法埋進祖墳,就約定俗成的埋在這裏。豬肉漢安慰自己,兩個兒子進不得祖墳已經夠可憐,死後絕對不能孤獨。這裏有很多夭折的孩子,應該可以成為夥伴的吧。

然而現在,當豬肉漢想要抄近路而誤入這片區域的時候,為什麼覺得一陣陣的心寒呢?分明埋葬的是自己的兩個兒子,怎麼會有種不詳的感覺呢?猛然間他意識到,自己新的兒子就要出生,即便城裏的大夫確認過不是畸形兒,可豬肉漢依然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沾惹晦氣。這就是癥結所在,這就是為什麼快要到兒子的墳前,卻感覺心寒冰冷的原因。

對不起了兒子們,當爹的必須離開。

豬肉漢矛盾極了,既捨不得嫌棄兩個已死的豬仔兒子,又不想染得一身腥。就在這焦躁的當口,豬肉漢只覺得腦子一蒙,手腳不受控制,失去平衡后從摩托上摔了下來。這一摔,並不覺得疼痛,迷迷糊糊的伸手一摸,身下並不是暴土揚長的土道,而是肉呼呼軟撲撲的手感,甚至還有一層絨毛。

豬肉漢是什麼人?他一個屠夫,瞬間意識到自己摸的是什麼,呀!這不是豬皮嘛!

他早已經跟豬毀了八字,就連豬肉都不吃了,此時傳來的熟悉的手感,立刻令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顫巍巍的低頭一看,哪裏有豬?哪裏有豬皮?自己分明就是躺在土道上。豬肉漢驚魂未定,他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幾秒前摸到的手感,他絕不相信這是幻覺,一定是撞鬼了。他趕忙扶起摩托準備離開,可是不給勁的摩托,一年最多壞兩次,今天就給趕上了。

踹了好幾腳,摩托都悶聲沒有反應,豬肉漢急得抓心撓肝。在這片地方,遇到跟豬有關的鬼怪之事,可不就是自己那兩個死去的孩子在作祟嗎?他趕忙雙手合十,閉眼嘟囔道:“兒啊兒,當爹的已經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不是爹狠心,是你們命薄。你們要是想做人,就去投胎,要是想做鬼,也不要在這裏戲弄爹了。你們的小弟弟就要降生,爹得回去照顧才是啊。”

念完安慰自己的話后,豬肉漢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周圍一片平靜,遠處林子的邊緣,隱隱約約地多出一間房。豬肉漢納悶了,村裡什麼時候蓋起的小屋,怎麼他都不知道呢?

這會兒日頭正盛,默念那些安慰的話后,豬肉漢心裏踏實不少,一踹摩托,又可以發動了。

原本,轉身走掉也就是了,可豬肉漢命里缺不下這次的遭遇,滿心的好奇促使他推着摩托向小屋走去。只是十幾步的距離,轉眼來到跟前。房子土灰色,貼着失去紅色的福字。從房子的模樣來看,這並非近期新蓋起來的,似乎有些年頭。

門虛掩着,豬肉漢熄滅摩托,推門而入,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裏面就傳來一堆小孩嬉笑的聲音。

豬肉漢鬼使神差的邁步進去,屋內沒有一絲陽光,冒着寒氣,冰冷刺骨。他緊了緊衣領,循聲而去,屋內角落中有一個豬圈,聲音就從這邊傳來。走到近處,孩子們嬉笑的聲音戛然而止,也沒見有小孩,只聽到豬圈內傳來哼哼唧唧的豬叫聲。猛然間,旁邊的蠟燭唰的亮起,昏黃的燭光映在豬圈的兩隻小豬的身上,肥胖的身,小小的蹄,彎曲的尾。

“這是誰家的豬,竟然養在這種地方?”

豬肉漢嘟囔一句,既然是人家的財物,還是趕緊離開的好,省得鬧出誤會。可就在豬肉漢轉身之後,身後傳來兩個稚氣未脫的男孩的呼喊聲。

“爹爹!爹爹!”

豬肉漢嚇得跳了起來,顫顫巍巍的回頭一看,豬圈裏的兩頭小豬,正抬着腦袋與他對視,豬頭上兩張稚嫩熟悉的面孔,正是自己死去的兩個豬仔兒子!

“啊!”

豬肉漢感覺不到任何對兒子的憐憫,嚇得只剩下恐懼,嗷嗚一聲,拔腿就跑,卻不知撞在什麼東西上,就再也沒有知覺了。迷迷糊糊的,只聽見身後依然在喊。

爹爹!哼哼!爹爹!哼哼!

5.

豬肉漢的女人在娘家等了一天,也不見男人回來,便叫弟弟去家裏和店裏找找,一圈下來沒有蹤影。女人心跳得厲害,覺得哪裏不對勁,執意要回家等待。剛一進院子,就聽存放老物的房子裏,有呻吟之聲,當下立刻和弟弟進去一探究竟,不免嚇得渾身直哆嗦。

這個房間一直用來存放不用的破傢具和閑七雜八的小物件,自從豬肉漢不再干宰殺的生意后,刀具、案板等工具,也一併存放在此。豬肉漢現在就躺在宰豬的案板上,腦袋旁邊擺放着個豬頭,配上豬肉漢一身的肥肉,活脫脫像頭已死的大花豬。

“哎呦喂,當家的,這是怎麼著了?”

女人雙腿一軟,坐在地上哭,她弟弟趕緊上前,把豬頭扔在一旁,探探鼻息,說道:“還沒死呢,哭什麼哭!”

這之後,全家亂了起來,幾個男人互相幫襯着把豬肉漢扛到屋內,請來村裏的大夫檢查,大夫說是昏睡過去,沒有生病。這一夜在女人的哭哭啼啼中過去,第二天清晨,也就是黑瓜來找神棍阿宏之前,豬肉漢醒了過來,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一說,老人認為他這是撞鬼了。正捉摸着要不要找人來給看看,豬肉漢想起給女人買的首飾,雖然不太合時宜,可總不能丟了啊。伸手往口袋裏一摸,還在!

豬肉漢一共買了兩個項鏈墜,一個是給孩子的童男童女墜,一個是給女人的花瓣墜。

先摸出來的是花瓣墜,滿臉愛意的塞進女人手裏,女人只看一眼,眼淚就下來了,嗔怪豬肉漢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可心裏幸福極了。豬肉漢再一摸,就是童男童女墜了,塞給女人之前,他留心看了一眼,而後嗷嗚一聲,暈厥過去。

為什麼又暈厥了?因為那根本不是童男童女,而是兩個金色的豬頭!

說得更仔細一些,在豬肉漢眼裏是兩個金色的豬頭,在旁人眼中,那還是一對童男童女。

眼見豬肉漢再一次暈厥過去,即便女人平日裏再不信服神棍阿宏,這會兒也知道聽勸,老人說必須得請神棍阿宏來,女人便拜託清晨過來幫忙的鄰居黑瓜跑一趟。

神棍阿宏把小老兒一個人留在院子裏,弄一條大黃狗在旁保護,和黑瓜往豬肉漢家走。一路上聽黑瓜講清楚了豬肉漢二次暈厥前,口述的細節后,神棍阿宏心裏有底,卻並未面露神色。

“阿宏,你曾警告說,他家的兩個豬仔娃娃的事,不是夫妻分別和轉換營生就能徹底解決的,現在餘溫還在,真是被你說中了呢。”黑瓜說道。

“他們當初若聽我的,便可順利生娃,不必遭受這次的驚嚇。哎,罷了,其實也好……”

“也好?”

神棍阿宏說道:“那些不幹凈的地方,素日裏並不能接觸根源,只有等待發作時才能修正。這次藉著豬肉漢家的事情,鄉親們應該可以理解‘活人不辨老宅’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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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垂象:一個又一個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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