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先來的是賈政和已經顯懷的王氏,史氏喜愛賈政,因此安排院子的時候,讓賈政他們兩口子住在離榮禧堂最近的院子裏頭,而賈赦他們兩口子卻住在東邊的一個院子。
賈代善看着先到的二兒子,若是原本是覺着二兒子更加恭敬孝順,但是想明白之後就知道這裏頭的文章了,心裏面又是冷哼了一聲。
沒多久,賈赦也帶着憔悴的張氏過來了,賈赦神情陰沉,見得賈赦的模樣,史氏就是一陣不舒服,哪怕心裏不安,還是習慣性地刺了一句:“老大如今大了,叫你來一趟還得三催五請的,又擺出這麼一副臉色來,這是給誰看呢?”
賈赦不咸不淡地說道:“太太這話說的,兒子不過晚了二弟一會兒時間,這也是因為兒子住得遠了一些,兒子什麼時候不對太太言聽計從呢,可惜的是,太太對我,真的是當做兒子,不是當做仇人嗎?”
史氏聽了,頓時心虛起來,正要怒斥,一邊賈代善卻是冷笑一聲:“行了,老大,你跟你媳婦先坐下,夫人,你也不必多說什麼,今兒個叫你們過來,為的無非是瑚兒的事情!”
賈政擺出了一副茫然的模樣:“瑚兒不是意外落水,都已經下葬好幾天了,又有別的什麼事情了?”
賈赦冷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直接看向了賈代善,賈代善瞪了賈政一眼,忽然從袖子裏面掏出一疊口供來,扔給了賈政:“看看你媳婦做的好事!”
明明還是大冷天,王夫人額頭上還是滲出了冷汗,她有些慌張地看向了那疊厚厚得紙,不安地擰着手指,忽然心中一動,抱着肚子□□起來:“哎呦,我,我肚子好痛!”
史氏也是巴不得立馬跟這事扯開關係,直接叫道:“老二家的,可是動了胎氣,快,快叫太醫!”
賈代善心中煩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發出了一聲巨響,桌上的茶盞都蹦跳了幾下,茶水濺了出來,王氏還在那裏喊痛,史氏卻是不肯吭聲了。
賈代善也不清楚王氏這是裝的還是假的,他額角青筋蹦跳了幾下,終於咬了咬牙,他已經沒了一個孫子,可不能再沒了一個,因此,咬牙道:“來人,先扶二奶奶去後堂歇着,拿我的帖子去請太醫!”
王氏直接被送到了後面,史氏還想說自個去看一下,卻被賈代善一瞪眼,不得不坐回了位置上,賈代善不再多說,示意賈政看他手上的口供。
賈政翻看了一番,臉色大變,叫了起來:“這不可能!王氏絕不會做這種事情!”
賈代善臉色鐵青:“什麼不/可能,難道這些口供是假的不成!”
賈政囁嚅了半天,才說道:“那個毒婦,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我,我要休了她!”
賈代善有些失望地看着賈政,遇事只想着推卸責任,毫無擔當,自個之前為什麼會覺得賈政可堪大用。賈政哪怕讀書再好,這樣的人入了官場,誰肯跟他做同僚,一起共事!他看向了賈赦,然後問道:“老大,你怎麼看?”
賈赦見賈代善絲毫不提史氏在其中的事情,心中就有些失望,他冷淡地說道:“父親做主便是,父親一向疼愛瑚兒,想必不會叫瑚兒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吧!”
賈代善頓時一個倒噎,賈赦倒是將事情全推他身上了,他要是有了打算,還問他幹什麼,因此,只得試探性地說道:“王氏身懷有孕,也是賈家的血脈,因此,總得先讓王氏生下孩子再說!”
賈赦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父親說得是!”
賈代善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既是如此,等到孩子出生,讓王氏到佛堂念經給瑚兒祈福吧!”
史氏見賈代善一直沒說自己的事情,心裏長鬆了一口氣,這會兒猶有精神想到王氏了,因此插口道:“這是不是太嚴重了,王家那邊怎麼辦?”
賈代善一聽史氏的話就心煩,之前不說史氏的事情,不過是覺得要在兩個孩子面前給史氏一點面子罷了,所謂人前教子,背後教妻,便是如此,只是見史氏還在那裏不識進退,指手畫腳,直接冷聲道:“他們王家教出了這樣一個殘害我賈家子嗣的女兒,我還要問一問王家,我賈家跟他們家有什麼仇怨,他們才教養出了這樣一個女兒嫁給咱們家呢!”
賈代善一邊說著,看着史氏的眼神滿是森然,似乎是在說,你別擔心別人了,你的事情,我們一會兒再說。
這邊史氏覺得處置得嚴重了,那邊賈赦和張氏臉上卻都露出了不滿之色,張氏想要說話,賈赦卻按住了張氏的胳膊,淡淡地說道:“老爺這般處置,卻是叫兒子有話要說了,不管哪朝哪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難不成叫王氏一輩子吃齋念佛,就能賠的了瑚兒一條性命不成?”
賈代善心情本來就不好,這會兒聽賈赦這話,不由惱火:“瑚兒是晚輩!”心裏卻覺得賈赦蠢笨,王氏入了佛堂,多年不出現在人前,再病逝可不就順理成章了!何況,王氏算是賈瑚的長輩,哪有叫王氏給小輩償命的道理。
賈赦卻是說道:“瑚兒姓賈,是我賈赦的嫡長子!”潛台詞就是賈瑚是榮國府未來的繼承人,賈代善死了,賈家分了家,賈政不過是旁支,王氏不過是旁支的妻子,還是外姓人,如何比得上賈瑚!
賈代善自然聽出了言外之意,又是一拍桌子:“逆子,我還沒死呢!”
賈赦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看着賈代善,忽然說出了一句讓賈代善都覺得心驚的話:“老爺,兒子今兒個把話說開了,王氏之所以害了瑚兒,為的無非就是這個榮國府!老爺太太一向看不/上兒子,覺得兒子無能紈絝,覺得二弟有能耐,會念書,會說話,所以,四王八公裏頭,咱們那些老交情的人家,多半請封了世子,老爺卻一直沒有動靜,只怕也是有些權衡之心!”
賈赦話還沒說完,賈代善就被這有些誅心的話弄得惱羞成怒起來:“逆子,你胡說八道什麼?”賈赦簡直是個混不吝的,這種事情,已經算是家醜了,能隨便說出口嗎?
賈赦卻是繼續說道:“兒子是不是胡說,老爺太太心裏清楚,十指尚且有長短之分,人心本就有偏頗之處!兒子以前想着,兒子自個沒出息,老爺太太嫌棄,忍忍也就是了,這一忍,卻把瑚兒的性命給忍沒了!兒子算是明白了,忍是沒有用的!兒子不要這榮國府,父親盡可以將榮國府交給二弟,兒子分府出去也就是了,不過今日,瑚兒的事情,父親必須給兒子一個明確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