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兒雨下的大，老夫人那邊說了，姑娘們就在清瀾閣用早膳，等雨停了在去陪老夫人說說話就是。”紫鵑進來說道，“冬梅姑姑正在陪老夫人說話，會晚些時間回來。”
“知道了，你和素菊先去準備早膳。”黛玉揮手讓紫鵑下去。
天還未亮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黑雲壓城，雷聲滾滾，昨晚很晚睡的黛玉馬上被驚醒，下了床就上樓去看了天佑，見天佑並未被驚醒，這才放下心來，對兩個嬤嬤叮囑了一番，下樓時，發現迎春和寶釵都已經醒了。
“莫不是我吵醒你們了？”黛玉在百靈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迎春和寶釵也已經洗漱好了，坐在一邊，冬梅則是帶着雪雁和紫鵑去準備些吃食，怕幾個姑娘餓到了。
“這雨一下我們就醒了，倒是你的動作最快了，我這都還沒出聲呢，你就已經上樓去了，如何，林弟弟沒有被驚到吧？”迎春問道。
黛玉坐到了迎春的身邊，聽了，笑：“他睡的跟頭小豬似的，怕是等餓了才會醒呢！”
寶釵起身給黛玉倒了一杯開心，說道：“莫說林弟弟了，我們這邊也是有兩隻小豬的。”
內屋的惜春和湘雲兩個睡的可熟了，沒有一點會被吵醒的跡象。
“她們昨晚也是睏倦了。”黛玉將冬梅送上來的糕點推到了寶釵和迎春的跟前，又看了眼門外，那雨水打在屋檐下，怒吼着想要衝進來的樣子。
“冬梅姑姑，你去外祖母那邊看看，這麼大的雷聲，外祖母是否被驚擾了？”
“是，奴婢這就去。”冬梅走了出去，順帶的把守在門口的紫鵑一起帶走了，天還暗着，油燈的燭火忽閃忽滅，讓人的眼睛不舒服的很。
窗外的雨聲越發的大起來，聽的揪心，天色一直暗沉沉的，分不清時間，坐的有些無聊的黛玉讓人多點了些油燈，又把門關上，搬出了棋盤，對迎春邀戰：“這般天色我們也做不了什麼，二姐姐來和妹妹走上一回如何？”
“有何不可。”迎春悻然接受。
“那我在一邊觀戰，不過林妹妹想要贏二姐姐，似乎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呢！”迎春的棋藝有目共睹，黛玉不過七歲，和迎春相差了四歲，人是聰慧，文采也是不錯，但是要在這邊贏了迎春，可就有點難了。
“機會總是有的，所以二姐姐可得小心了。”黛玉說道，迎春笑而不語，兩個人猜子，最後黛玉執白棋，迎春黑棋先走。
觀棋不語，寶釵靜靜地看着兩個人的來往，廝殺的氣氛不大，溫和的進行佈局，寶釵看了眼沉着冷靜的迎春，又看了眼不緊不慢抬手下子的黛玉，突然想起了父親說過的話，在棋藝上有一番成就的人不會是傻子。
圍棋如同一個戰場，你要怎麼佈局，要怎麼不動聲色的殺的對方片甲不留，而你又要如何防守自己的陣地，不讓對方有機可乘，這可都是大智慧在裏面。
木訥的看起來有點呆笨的迎春可是一個聰慧的人呢！
想到姨媽經常罵迎春蠢笨，寶釵突然覺得，最蠢笨的那個人也許是她姨媽呢！
小白舔着爪子透過黛玉看着兩個人的棋局，一開始兩個人不分上下，彼此都在試探，等確定了對方的實力后，迎春開始進攻了。黛玉走的路線還很稚嫩，而迎春的佈局很是嚴謹，一環緊扣一環，小白不得不嘆息，迎春的棋藝能力可能已經超過了原作者的想像了，而這般胸有丘壑的迎春結局卻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可悲可嘆。
不過那些都不管它的事情，它只要看顧好自家的小崽子就夠了。
“是我輸了呢。”自己的棋局已經沒有迴轉之路了，黛玉果斷認輸，對坐在一邊的寶釵說道，“寶姐姐要不要也來一局？”
寶釵站了起來，和黛玉交換了位置，笑道：“自然是要的，看你們廝殺一番，我可是興奮不已呢！二姐姐可得手下留情才是。”
“說的好像你沒有勝過我似得。”迎春嗔笑，收起了棋子重新來一盤。
惜春和湘雲都睡醒了，一睜眼沒有見到黛玉等人，也不賴在床上了，在丫鬟的伺候下，穿衣梳洗了一番，出來就看到三個人圍坐在一起，神色極為的嚴肅，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悄然無息的走了過去，便看到寶釵和迎春，兩個人在棋盤上你來我往的互不相讓。
“林姐姐。”惜春拉了拉黛玉的衣服，黛玉側頭，看到了兩眼亮晶晶的惜春，和滿臉興趣的看着棋盤的湘雲。
將惜春抱到了自己的懷裏，拉着湘雲坐在了身邊，紫鵑和素菊兩個人也已經準備好了早膳，過來詢問是否用膳。
現下不過五更三點，樓上也隱約傳來了動靜，黛玉想了想，說道：“去把早膳端來，起的早了，姐妹們也是餓了。”
“是，姑娘。”紫鵑領命出去準備了，從小廚房過來還是有一小段路的，她可的好好準備一下，才能不讓早膳淋雨了。
“姐姐，餓了。”天佑也正好從樓上下來，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和黛玉說道。
“先坐會兒，喝杯水，紫鵑已經去準備早膳了。”黛玉招手讓天佑坐到旁邊來，兩個年幼的弟妹在身邊，黛玉就忙開了，要給兩個弟弟妹妹倒水喝，要檢查一下兩個人的衣服有沒有穿好，是否夠多之類的。
“林姐姐也太操心了呢~”湘雲打趣，不過心裏也是羨慕的，想，若是自己也有這麼一個姐姐，那該多好？至少寄人籬下時不會那麼的辛苦。
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
“做姐姐的，哪個不操心的。”黛玉摸着天佑的頭，見體溫正常，沒有變化，又看了看惜春的，兩個孩子都沒有着涼了，這才放心。
紫鵑和素菊也已經把早膳送了過來，做的是精緻的揚州膳食，不油不膩的，模樣也是極為的精緻。因着都是孩子，素菊便把那些蒸包做成了小動物的樣子，看着不僅可愛，也極為的有胃口。
這和她們平時吃的早膳很是不同，那小米粥里放着紅豆，蓮子和百合，黃-色的，紅色的，白色的，味道香甜可口，喝了，很是暖胃，在這樣的天氣里是再好不過了。
幾個姑娘都是胃口大開，比平時都用了一碗，吃的小肚子鼓鼓的才作罷，用完早膳的幾個姑娘很沒有形象的半躺在炕上，黛玉則是依舊坐在椅子上，惜春被她抱在懷裏，天佑站在黛玉的跟前，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的背起了論語來。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一個背的認真，一個聽的認真，惜春甚至跟着天佑一起慢慢的念了起來，而炕上，兩個年級較大的姑娘又擺開了棋盤準備再來一局，湘雲支着下巴看着兩個人的棋局。
屋外的雨聲正在慢慢的變弱，微涼的風帶着濕意，空氣里混雜着泥土的味道。
百靈幾個丫鬟則是拿着小凳子坐在門口打着絡子，或是綉着手帕，說笑兩句，紫鵑打的絡子最好看，雪雁正纏着紫鵑學習。
等雨變成點點滴滴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后了，和迎春下棋的人已經從寶釵換成了黛玉，就連湘雲也不甘寂寞的來了一場——完虐！
“雨可算是停了呢！”寶釵有些可惜的嘆息，她覺得和姐妹這樣無憂相處的時間過的真的是太快了，不用考慮什麼，不用去給老夫人請安問好，不用去聽姨媽說誰的不是。
“姐姐若是願意，隨時都可以來清瀾閣找我的。”黛玉說，眼睛看向了門外，被雨水刷洗后的樹更加的翠綠，而那花朵卻是被打碎了，落在地上沾染了污泥，“我願是那樹，迎着風雨放肆我的綠。”在人生的道路上，她的選擇不會是那嬌柔的花朵，雖是美麗，卻是無骨。
迎春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湘雲聽了，則是哈哈笑道：“林姐姐這是有感而發了，若是我，倒是希望那雲，隨風而走，隨風而逝，逍遙自在。”
“你們說的這些我可不懂，不過時辰也不早了，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寶釵笑着轉移了話題。
“是呢，早晨沒去已經是不孝了。”探春也這跟着說道，幾個姑娘點頭，相伴着出門，路過那落了一地花瓣的地方，迎春的步伐微微的停頓了一下，寶釵也是下意識的看了眼那樹，兩個人即使心中有了些想法，卻也是不願說出來的。
是樹也好，是花也好，不過是看人的選擇罷了。
可有時候，卻不一定個人的選擇有用。
是好是壞，終歸不過是人生中的終點，而這過程，是苦是甜，卻不過自己一人品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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