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上輩子,李夏天
“喂喂,這道題你都能做錯?”年少青澀的李夏天故意經過林深深的座位,看到她發下來的考試卷。
林深深嫌棄地推開他,語氣卻軟乎乎:“才不要你管!”
“切,本來還想告訴你怎麼做來題,不要我管那我走了。”李夏天挑眉,雙手插在褲兜中嬉笑。
林深深一聲不吭別過臉去,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李夏天聳肩離開。
她偷偷望着教室門口,低頭望着自己的試卷,很慚愧。
這樣的自己,怎麼能跟他相提並論……
不久后林深深轉學了。
李夏天到了學校,卻沒有在林深深的座位上發現她的蹤跡,剛開始他以為她請假了,第三天後她卻仍然沒有出現,詢問了老師以後他才知道她已經轉學了。
他訝然,心中有着淡淡的惆悵。
小時候看見別人欺負小小的她,他都忍不住想她不會反擊嗎?
捲縮在角落瑟瑟發抖,過的渾渾噩噩,好像總是沒有特別的願望,家境不好,學習不好,長相也不好。
反正她特別自卑,或許是處於正義感,他出手教訓了欺負她的人。
第二天他的書桌上被林深深放了一個紅通通的蘋果,她放蘋果的時候還被他抓住了,整個人驚恐地想一直着急跳牆的兔子,特別搞笑。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覺得逗弄她挺有意思。
以前他對她是沒有好感,誰叫林深深的媽媽小學有一次跑進來,衝著在教室睡午覺的他大罵一頓,他都滿頭霧水不知道怎麼招惹了林深深她媽。
他們一起度過小學、初中到了縣城又再次分到一個班。
他會繼續幫她,她則每次都暗地裏早上早早出門跑到校外幫他帶早餐,會給他送蘋果,這是他們心中的小秘密。
進入青春期,他敏銳地感覺了周邊異性的注目,大家好像一下子長大了。漸漸地開始有人給他寫情書,與其同時林深深跟他說話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雖然還會給他送東西,但是次數卻不再那麼頻繁,跟他說話也總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關注着這個笨笨的女孩,也不覺得她有多醜。
有人說:“我們的班林深深挺難看的。”
李夏天皺眉:“看久了其實挺耐看,她是耐看那一型。”
其他人嘰嘰喳喳:“好像也是,看久了也就習慣了,不過我還是看美女,哈哈哈。那個女生我見過,挺好看的,常常過來偷偷看你,你就答應了她吧,反正你也不吃虧啊,有個女朋友聽起來也很好玩。”
“對啊,那個女生我也見過面,人也溫柔,學習成績也不錯。”
“李夏天長得帥,不用追女生,每次都有女生倒追,好幸福啊哈哈哈哈哈哈。”
李夏天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淡,嘴裏的話跟冰雪一樣刺骨。“小小年紀就倒追的女生有什麼好?成績不好還不努力,她把臉丟在別人讓人踩,我為什麼要小心翼翼把她的臉撿起來?賤不賤?她們對的起父母花錢供她們讀書嗎?”
別人問他:“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李夏天回答:“我喜歡我會自己追,不用別人來追我。”
……
初中畢業,他甚至記得有個女孩叫林深深。
父母說以他的成績到市重點上高中他也沒有任何意見,緣分有時候就是那麼巧,他就讀的高中旁邊,林深深在旁邊的大專院校上學。
放學路上毫無預見,他遇到了她。
她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喜歡低着頭走路,長長的劉海遮住眉目,卻長高不少。
他推着自行車慢慢的走在街道上,過往的同學問他:“你怎麼不騎自行車啊?”
他說:“不急,想走一會。”眼睛卻留意着不遠處的她。
每當他離着她稍微近一點,她就會拉開距離。
在紅燈路口,她跑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他不不知道她讀什麼專業,試着大專院校裏面有沒有一個叫林深深的女孩,卻沒有人知道。
……
時光匆匆過去,他高中考上大學后選擇出國留學。
學成歸來后被周佩拉到一個喜宴上濫竽充數當伴郎,事實上新郎新娘是誰他都不認識,周宗平更是被借用來當了婚禮主持人。
他們兩個被婚宴上的客人團團圍住,誇讚年輕有為。
“真是好福氣,侄子跟兒子都這麼一表人才。”
“我姨媽家的女兒長得不錯,今年考上了公務員,介紹給你們認識認識?”
“還有我朋友家的女兒,也很不錯,名牌大學畢業。”
“不用了,兩個孩子自己有主張。”周佩笑的紅光滿臉,眼裏閃現着驕傲。
兒子跟侄子現在正是事業的上升期,將來什麼樣的女孩子找不到?她幫着介紹了,不合適到時候虧的還不是她家?
人群散去以後,酒宴上還有陸續談論,一時間蓋過了新郎新娘的風頭。
林深深跟林文就是在這個時候姍姍入場,路上兩個人走錯了街道,等到了地方沒找到這家酒店才知道來錯了地方,趕忙打了輛的士過來。
來的時候林文還在抱怨,他的一頭黑髮早已經發白,臉上有了蒼老的痕迹:“浪費三十塊錢,這三十塊錢能買多少菜?你現在工作又不穩定,家裏房貸還沒還完,還有你讀書時候借的錢,這次酒宴紅包又用掉三百塊……”
林深深全都忍耐着,她穿着破舊的衣服,頂着一張蠟黃的臉進入婚宴現場。
見到李夏天的那一刻,她的神情無比激動,心跳的異常快。
她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注視他。
婚宴上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注意到角落,有個叫林深深的女孩在遙望着他,並且並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現在落魄的樣子。
酒宴散場,她跟林文悄然離去。
背對着李夏天離去時,她聽到他說:“我好像見到以前一個同學。”
她心中一慌,趕快拉着林文走開,然後躲在一邊酒店的雜貨間。
李夏天追出酒店門口,望着街道的川流不息的人群,眉頭深深皺着,抿着唇角面無表情。
周宗平追出奇,氣喘吁吁道:“夏天,你到底看到了誰啊?”
李夏天說:“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
“據當地居民陳述被殺死的女子是J省x市人,當天回家被鄰居於某用水果刀刺中要害,倒地后不治身亡。於某是N市本地人,有多年吸毒史,經過警察介入,於某有精神病史,殺人時正處於發病狀態……”
電視機上受害女子的照片被放大,平淡無奇的一張臉,沒有什麼特色。
坐在客廳與周佩同看電視的李夏天卻彷彿受到了驚嚇,手裏的遙控器“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周佩急道:“這是怎麼了?”
李夏天僵硬回頭:“媽,你不覺得電視上面那張臉面熟嗎?”
周佩回想半天,腦子裏似乎慢慢的有點印象,想了半天後她驚恐道:“這不是林老師家的女兒林深深嗎?!”
她現在已經提早退休在家享福,以前學校的同事也很聯繫,再加上他們家的生活重心在縣城,鄉鎮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還上了新聞她是一點都不知情。
李夏天捕捉到她話裏面的林老師,追問:“林老師?”
周佩嘆息說:“是啊,我們是一個學校同事,不過他是從村小學上來的,以前坐了十幾年的冷板凳,換了領導才調上來。他家在市裡買了房子,早就不在以前的房子住了。”
李夏天只覺得荒唐,他找了她這麼久,她的消息卻可能一直在他身邊。
他隱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情緒即將失控,心中的鬱氣堵塞在胸口難以發泄,眼角酸澀,含着熱淚。
……
李夏天通過周佩找到林文,林文黃英帶着他到了郊外的墓地。
林文用一雙蒼老的手摸着墓碑,哭的稀里嘩啦:“我是個無能的父親,以前就沒讓她過過好日子,連買件換季衣服穿我都做不到。她小時候其實很聰明,但自從被我們做父母的弄到厭學以後,她學習上就一直是空白,我不應該逼着她畢業后出去賺錢的,不到外地她就不會死啊!”
黃英更是嚎哭:“我的女兒啊!我對不起你!我不配做你的媽媽,你活過來,我以後再也不對你凶,再也不罵你沒用了!”
黃英林文的情緒太過激動,黃英身上更是有高血壓,李夏天害怕她情緒過於激動,與林文一起扶着跌跌撞撞的黃英,到山腳下墓碑看守人的屋子裏休息一會,路上黃英的神態麻木,直愣愣望着前方。
林文留下來照顧黃英,李夏天則再次轉身回到山上的墓地,他的懷着抱一束百合花放到她墓碑前,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他哽塞着無聲流着眼淚,勉強揚起一抹笑容。
“我有件事,現在想要告訴你,可能晚了,其實我以前好像是喜歡你的。你不漂亮,性格也平常,也沒什麼特色,很奇怪我就是喜歡你。”
山上陰霾的天氣,稀稀落落下起了小雨。
他帶着最後一句話離開。
“希望你下輩子有個好結果活的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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