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初陽灑
雨歇風停皓月起,水骨玉山挽春風。
男人惡劣本性不改,既然她要開始,他便不允許她輕易結束。
說實話,他真不知道她開始時主動個什麼勁兒,真要來了吧,她又各種嬌氣,不好好放鬆自己,讓他行得艱難,真要把他折磨死。
後來,他也想通了,在她把自己折磨死之前,他定要先把她揉碎了,抱在心口,不論是升天堂還是入地獄,總歸不放手就是了。
“琰哥哥……”入睡之前,她軟軟地喚了一聲。
“嗯……”他的聲音里尚帶着動人心魄的迷人的嘶啞。
“我想你了。”她閉着眼睛低聲道。
趙琰動作微微一頓,把她抱得更緊,“寶貝兒,我也想你。”頓了頓,他低聲續道:“很想。”
一夜好眠。當日光順着窗欞照進屋裏時,趙琰下意識地把懷裏的小妻子緊了緊,但覺溫軟香玉一般,心才安定下來,一陣隱隱的喜悅滋生出來,這種美好,他似乎很久沒有過了。
睜開眼,入目來的小臉仍然是蒼白的。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眉又深蹙起來。
恰巧阿凝也醒了,眸中幾分初醒的懵懂天真,一如既往的純凈美好。
“小乖,你還在發燒。”他語氣有點嚴肅。
阿凝唔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額頭,縮進了他懷裏,嬌聲道:“沒有,我好得很。”她是想到自己昨夜的奔放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趙琰卻絲毫沒有笑意,反而憂愁深重地嘆了長長一口氣,大手一下下撫弄着她的長發,久久不言。
阿凝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敢開口問。按照過往的習慣,她只要一撒嬌,他就會心軟的。今日似乎……略顯幾分沉重啊。
她也不敢亂動了,雖然身下疼得很,但她也只能忍着。
就這麼忍了一會兒,趙琰緩緩鬆開了她,起身道:“我讓薛臨澗再來給你看看吧。”
阿凝來不及阻止,只好默默目送着他離開。
薛臨澗又給把了脈,又在原本的藥方子上加了兩味葯,阿凝一看,是兩味補血的藥材……她立馬側了身子縮到床榻裏面去了,權當跟自己無關。
新熬的湯藥端上來,趙琰趁熱餵給她,怕她燙到,每一勺都細心地吹幾遍,才放到她唇邊。
她一個人時,喝葯都很積極的,可這會兒在他柔和的目光下,就莫名地想要折騰一下。她避開了勺子,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要這個喂。”
趙琰頓了頓,自己含住了湯藥,然而傾身下去,喂進了她的嘴裏。
二人的距離這麼近,她能很清晰地看到他黑眸中映出的自己。男子喂完之後,也不起身,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放開,低低看着她問,“滿意了?”
阿凝還來不及點頭,就被他狂風驟雨般地親上來,連呼吸都不能夠了。
最後她捂住唇,受驚似的看着他。
趙琰胸口起伏着,薄薄的唇上有着迷人的水光,“阿凝,你若想繼續昨夜的,我很樂意奉陪的。”
阿凝瞪圓了眼睛,誰想繼續了啊,就是喝個葯嘛……
趙琰站起身,把葯碗擱到她手上,“你還是自己喝吧。我在這兒,你總要鬧騰的。”
她一個人喝葯,從來不是不可以。她就喜歡跟他鬧而已。她喜歡看他因為自己而皺眉,喜歡看他為自己操心,喜歡被他無限寵溺的感覺。
他也一直如她所願。可現在,卻忽然不配合了。
男子轉身的剎那,阿凝心中莫名生出巨大的委屈,眼淚刷地往下落。
趙琰走到門口,隱約聽到她的哭聲,腳步驀的停下來。
回頭一看,他家的小姑娘披散着長發,坐在床上,兩隻手捧着一隻葯碗,眼睛卻直勾勾地看着他,滿滿都是淚。
男子大步走回來,拿起葯碗來喝下一大口,再次抱着她吻進去。
他力道強硬,手掌穿過她柔滑的墨發,緊緊托住她的後腦,低頭哺給她葯汁。她晶瑩的淚滴從側邊滑落,隱入看不見的地方。
這一下十分漫長,阿凝又喘不過氣來了。好在他有分寸,及時離開了她,伸手揩了唇角的一點葯汁。
“都多大了,還跟孩子一樣。”他給她擦了淚,取笑道:“連仹兒都能自己喝葯了,你還總是要人喂。”
阿凝唔了一聲,低下了頭,手上卻攥緊了他的衣角,生怕他走了,低聲道:“我就要你喂,就要。”
趙琰又要嘆氣了。真是個寶貝蛋兒,比他兒子還寶貝。
待一碗葯順利下肚之後,趙琰幫她掖好被角,“好好睡一覺,把燒退了。”
“那你去哪兒?”
看見她依依不捨的模樣,趙琰真不想走了。他低頭親了親她的臉,“我還有事情,等你睡一覺起來就能看見我了。”
阿凝又不開心了,她嬌聲道:“你等我睡著了再走!”
趙琰:“……”
他覺得,這丫頭怎麼似乎愈發任性且粘人了?
他就果真坐在床邊,隔着被子一下下拍着她。過了許久,他見她呼吸均勻了,低聲喚了幾句,沒有反應之後,才親了下她的額頭,轉身離開。
門一關上,阿凝就睜開了眼睛。燒未退,腦子還是暈暈的。她有點害怕,怕他經過這沒有她的一年,就不像以前那麼疼愛她了,所以她一直忍不住地試探他、要求他。現在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幼稚。
當初為了姐姐,她把他的心意棄如敝屣。現在,卻又彷徨於他是不是對她改變了心意。榮阿凝,你可真是自私又善變啊。
趙琰雖然離宮在外,但該處理的國家大事一件也不會少。特別是這次洪災,牽涉了長江沿岸的南方兩路十幾個州,面積廣泛,災情也不輕,他得打疊起精神來,檢查各地賑災事宜的部署。
終究心裏記掛着阿凝,一個時辰之後,他就回去瞧她了。
這一瞧,得了,這丫頭竟還不在屋裏。
有侍衛來回,說娘娘去後院看花去了。
今日外頭一反之前的陰雨連綿,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可畢竟濕氣重,又有風,她還生着病,實在不宜出門。
趙琰皺了下眉,大步走去後院找她。
後院裏原本有阿凝辛辛苦苦栽培的花卉,但因難民借宿、雨水泛濫,如今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藍白色的花朵落在溪邊,和泥水和在一起,芬芳盡散,透出一種阿凝身上披了件銀絲藕荷色綉蓮花的斗篷,蹲在溪邊發獃。
趙琰大步走到她後面,正欲說話,她卻提前開了口。
“琰哥哥,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啊?”她站起身,繼續背對他,低聲道,“氣我冤枉了你,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你,最後還離開了你。”
趙琰默不作聲。
“你若真的氣我,就罵我吧。不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這樣反而更難受。”她頓了頓,又道:“我也不想的。可是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壞人,想到姐姐我就有負罪感,我過不去這個坎兒。所以只能離開京城,好好靜一靜。”
他聽出了她語中的啜泣,再也忍不住,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
“阿凝,我不生氣。”他側頭,輕柔地在她耳邊低語,“早就不生氣了。你別哭了……別哭了……”
曾經有過生氣,甚至有過怨和恨,可很快就過去了。漫長的、痛苦的、彷彿永無止境的,只有思念,甚至比當年他在西北軍時,思念更甚。
“我只求你,給我一個表達自己意願的機會。”他啞聲道,“你不是說過么?我自私又霸道,我不想要的不會多看一眼,可我想要的永遠別想逃。阿凝,你知道的,我才是真正的壞人。這輩子,不管有沒有你姐姐,你都是我的。”
她應該慶幸,榮宓雖然死了,可她嫁給了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即便去到天上,也並不孤單。若非如此,只怕有很大的可能性,趙琰的確會對她動手。
他把她轉過來,二人面對面站着,又道:“那你呢?你還生我的氣么?”
阿凝詫異地抬眼看他,當初可是她冤枉了他唉,她有什麼理由生氣?
趙琰道:“阿凝,你可知道,這次我來青陽縣時就下了決心,這次即便你不願意回宮,我也會想個理由把你騙回去。實在不行,我綁都要把你綁回宮。你是我的,這輩子都是。”
她抬眼,望見他黑沉而偏執的眸光,心跳漏了一拍。
“阿凝,我只會用這種方式來愛你。從小給我做出榜樣的人,都是我的仇人,他們的行為告訴我,為達目的,可以動用一切資源和途徑。對於我恨的人,我可以費盡心機去報仇,對於我愛的人,我也會費盡心機地得到。無所謂正或邪,善或惡。心狠、冷血、手段頻出,阿凝,我從小學的就是這些,我也只會這些。我就是這樣的,缺少仁愛,缺少善良,自私又霸道,你會嫌棄我嗎?”
他說了這麼長一段話,明明很溫柔,卻讓她哭得稀里嘩啦的,止都止不住。
到最後,她一邊哭一邊搖頭,水漫金山一般哭出了聲兒,撲在他懷裏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院廊里守着的侍衛和丫頭,都在錦環的指揮下退得遠遠的。錦環立在門口,看着院中二人相擁的身影,長長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好不容易哭完了,他的前襟都濕透了,趙琰心疼她的眼睛,柔聲哄着她,“再不許哭了,我帶你去屋裏敷一敷眼睛。”
“不要,我要在這裏曬太陽。”她聲音沙啞着。
趙琰無奈,“這麼不聽話,難怪總是生病。”他說著,便喚了陸青山去屋裏取了藥膏來。
阿凝把着他的手臂不放,“我就不聽話。反正有你在,不聽話也不打緊。”
喚來他輕輕一個爆栗,“身子若是不舒服,可得你自己受着,有我在也沒用。”
阿凝笑着親了下他的下巴,甜甜道:“有你在,我怎麼會身子不舒服?”
這話一說開,小丫頭明顯就得瑟起來了。一個勁兒在他身上蹭,最後像無尾熊一樣吊在他的脖子上,“唔,有點頭暈了。”
趙琰抱着她坐到一處涼亭上,剛巧陸青山把藥膏送來了,他便讓她閉着眼睛,給她擦藥。
男子聲音低醇而溫軟,“我不在,這病是不是就不打算好了?嗯?”
阿凝不回答。趙琰擦了一會兒,看着她瘦弱的小臉,淡淡道:“瘦成皮包骨,手感大不如前。”
這下可打擊人了,阿凝瞪大了眼睛道:“還不就是因為你不在身邊,沒人照顧我嘛!誰叫你不照顧我的……回頭還怨我……”
可想起昨夜,他好像也蠻盡興的呀,怎麼現在來說手感不好。
趙琰笑起來,點點她的鼻子,“哦,是我錯了,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