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規則
?林涵的心驟然一沉。
不遠處站着的儼然是常年跟着雲膺的兩個狗腿子之一,雲興師兄。林涵自認為今晚的行動已經極盡小心了,沒想到竟然還是被人發現了。
“我早就看出你這小子不對勁了!”雲興十分得意:“平白無故,拿自己好好的樹來換雲膺師兄的枯樹,還好我今天從這裏路過,發現了這道白光,不然原本屬於雲膺師兄的寶貝就要被你給挖走了。”
果真是運氣問題。
林涵暗自在心裏嘆了口氣,緩緩站了起來,他一動作,雲興就十分警覺:“別亂動!我告訴你,我的飛劍可不認人!”
離天劍派只有普遍都是凝脈期的二代弟子才有真正的飛劍,這雲興的法器說是飛劍,其實就是一柄劣質的劍胎而已,連下品都算不上,是他當初百般討好劍廬的火鋒師兄才得到的,經常拿這個來嚇唬人,其實還不如雲膺的金鷹。
“雲興師兄,別動不動就打啊殺啊的,我又沒說要私吞這寶貝,”林涵一邊和他虛與委蛇,一邊踢了一下腳邊的紀驁:“雲膺師兄自己都可以買得起飛劍這種寶貝了,我手上這種貨色,他看不上的。不如我們兩個……”
雲興對他的提議似乎頗為心動。
“看不出來,你小子……”
雲興話還沒說完,林涵直接一抬手,雲興以為他是要攻擊自己,連忙召出飛劍:“殺!”
然而林涵卻是把用衣襟包裹住的逍遙經往紀驁那邊一扔,自己抬手召出了銀船擋在身前:“紀驁,跑!”
一道黑影懷抱着逍遙經,如同狼一樣竄進了樹旁的藤蔓叢中。林涵看他能領會自己的意思,頓時十分欣慰。可惜眼前的形勢卻由不得他高興——雲興那柄劣質飛劍遠比他想像的鋒利,一擊之下,銀船上直接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如果不是林涵這幾天都在熟悉這條銀船的駕馭方法,只怕這一擊之下就得被飛劍所傷。
雲興一擊不中,又挂念着被紀驁帶走的逍遙經,收起飛劍就想去追紀驁。
“別想跑!”林涵自己帶着銀船,明明是帶着個只能挨打不能打人的龜殼,還搞得像他在追雲興一樣,直接駕着銀船朝雲興沖了過去。
雲興顧忌他,回手一劍,直接穿透了船舷。林涵連忙駕着銀船逃竄。
雲興卻已經被他惹怒了。
“你想救那小子,自己就代替他死吧!”雲興跟着雲膺,也是心性暴戾,明知道林涵除了銀船沒有別的法器,還要一劍一劍狠狠劈下來,顯然是想要林涵的命。
不過兩三劍下來,林涵的銀船已經搖搖欲墜了,雲興再是一劍下來,直接削掉林涵一截衣袖,連皮都被削掉一塊,林涵哪裏受過這種重傷,痛得心神不穩,直接從空中栽了下來。銀船也化為銀箔小船落在他手邊,幾乎要散架了。
林涵背靠着一棵火掌樹,努力想爬起來。
雲興卻已經逼近來,直接落到地上,提着飛劍,就想一劍結果了林涵。
林涵避無可避,只能伸手護住頭頸,然而等了半天,只聽見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再睜開眼睛時,眼前的雲興已經成了一具屍體,而騎在屍體上抹着匕首的,正是臉色蒼白的紀驁。
“逍遙經,”紀驁已經連坐不坐不住了,仍然咬着牙從懷裏掏出那捲帶着金光的經書,遞給林涵:“還你。”
林涵伸手去接,撲通一聲,紀驁已經連人帶經書栽在了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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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驁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他是天生帶着警覺的人,一醒來也不急着爬起來,只睜開一條縫,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周圍。
這是一間非常整潔的竹屋,陳設很簡單,桌椅蒲團都是乾淨的,牆上還掛着一個裝藥丸的小葫蘆,竹屋的窗半開着,可以看見窗外是一片新開闢的葯田,竹屋背靠山壁,前面就是懸崖,顯然是能夠靠法器飛行的三代弟子才能居住的地方。
紀驁隱隱地感覺到了竹屋裏的靈氣——他自幼生活在種植靈谷的凡人之中,哪怕是最好的靈田,也沒有這麼充沛的靈氣。
門被推開了。
那個叫做“雲涵”的少年走了進來,他換下了夜行衣,穿着三代弟子的白色道袍,寬闊的袖口蓋住了他受傷的手臂。
“你醒了?”林涵剛剛澆過藥草,準備過來看看紀驁。
紀驁直接從床上翻了起來。
一夜過去,他的傷口已經基本都痊癒了,身體仍然靈活得像一隻小野獸一樣,直接就跳下床來。林涵知道他的脾氣,也不攔他,乾脆叫他一起:“既然你醒了,就過來和我一起去抓兔子吧。”
“抓兔子?”紀驁有點弄不明白。
“是啊,抓兔子烤着吃。”林涵笑着問他:“你不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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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之處大都靈氣充沛,花木茂盛,自然也有許多野獸出沒。林涵住的這一處還不算幽靜,沒什麼老虎豺狼,充其量只有些兔子野雞,天生萬物皆有靈,哪怕是兔子這種生物,也會本能地被林涵種植的那些靈藥吸引,所以林涵沒事就把周圍的兔子野雞清一清,既然抓到了,也懶得浪費,何況林涵在現代就頗會做菜,這幾天等紀驁的時候,他除了種靈藥,基本都在研究做菜了。
有紀驁這個獸性未脫的傢伙在,抓兔子更是輕而易舉,林涵剛剛準備好陷阱,他已經拎着幾隻兔子回來了,還有一隻野雞,已經被他拍暈了。
林涵在竹屋後面壘了一個土灶,點了一張離火符,十分熟練地把兔子剝皮去骨,用從山下凡人那裏買來的辣椒鹽巴炒熟,又煨了兩碗靈谷飯,準備招呼紀驁一起吃。
但紀驁站在那裏,壓根不準備動。
“你不吃嗎?”林涵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夾起一大塊紅燒兔肉就放進嘴裏。
“肉食是凡人吃的,對修鍊沒有好處。”紀驁十分淡定:“口腹之慾沒有意義。”
事實上,他不僅對口腹之慾沒興趣,而且再難吃的東西他也無所謂,在原來的那個故事中,紀驁除去沒找到修鍊法門之前有過一段靠草木充饑的日子,後來基本都不再吃五穀雜糧。
林涵看他確實沒興趣,也不再勸,自己一個人吃了起來。這具身體倒不如他原來能吃辣,剛吃了兩口,鼻子上都沁出汗來。
“逍遙經在哪裏?”紀驁又問。
“你要逍遙經幹什麼?”
“那本經書很厲害,是個寶貝。”紀驁一板一眼地告訴林涵:“我看了那本經書,就能變強。”
“變強之後呢?”林涵反問他。
“殺人,報仇。”紀驁惜字如金:“變得更強。”
林涵看着眼前這個冷峻的少年,隱約有點心驚。
“不為了變得開心嗎?”他有點擔憂地問。
“什麼是開心?”紀驁冷冷地反問:“為什麼要開心。”
林涵竟然一時找不到話來回答。
“開心就是,”他遲疑了一下,然後看到了自己手裏端着的碗,和碗裏的兔肉:“開心就是口腹之慾。”
紀驁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開心就是吃到喜歡吃的東西,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朋友,愛人,愛人就是道侶的意思。”林涵努力跟他解釋:“一切沒有用但是你還是願意去做的事,就會讓你開心,就和口腹之慾一樣。”
紀驁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開心是凡人的事。”他下了結論。
“你可以這麼說。”
“我要變強,我不要當凡人。”紀驁告訴他:“我不要開心。”
林涵急了。
“其實也可以一邊變強一邊開心的。”他焦急地跟紀驁解釋:“但是如果你只是一心想變強,而丟失了很多東西的話,那你就再也找不回能讓你開心的事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他是為了紀驁來的,為了那個沒有寫完的結局來的。
他必須給紀驁一個好的結局,一個除了成為傳說,除了孤獨的永生和自我放逐之外更好的結局,一個紀驁臉上還有笑容的,還知道開心是什麼的結局。
他那篇文寫得太多了,寫得太長了,他甚至創造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角色,以至於事情發展到無法收拾……
所以他必須親自來這裏,來給紀驁一個結局。
但紀驁顯然是從另外一個思路思考的。
“你覺得開心比變強重要嗎?”他問林涵。
“其實這兩個一樣重要。”林涵告訴他:“如果不夠強,別人很容易奪走你開心的權利。但如果忘記了開心,變強就毫無意義了。”
紀驁思考了一下。
其實他並不是很擅長思考的人,他更厲害的是本能。他思考的時候常常給人一種錯覺,彷彿是一隻小野獸,在努力模仿人類的規則。
“這樣好了。”他告訴林涵:“我負責變強,你負責開心。這樣就兩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