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葉天宸何人?
若是撇開他紅通通的軍n代、麒麟少將之子、前途無量的青年軍官等背景身份不提,在其任職為西北部駐伊寧塔監察員的當前,是鞏固邊疆防線不可或缺的一員,同時在民族事務上,亦有舉足輕重的話語權。
這樣一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全然失去蹤跡,無法聯繫,且不說塔防安保出了多大紕漏,現下整個伊寧塔的混亂可想而知。
轉發的消息下附帶一條通知,二十分鐘後於東山指揮所召開緊急會議。於是趙明軒沒能再坐多久,便不得不起身帶他的部下先行告辭。
肖少華沒說什麼,只與之握了把手,交換了個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而飯桌上餘下的眾人就見到自黑哨走後,肖少華的音容儘管如常,眼底的眸光卻明顯的沉了下來。
他們以為是黑哨的中途離席惹得老闆不快,不敢當著面問肖少華,便悄悄問蘇紅,黑哨是不是常常如此?蘇紅苦笑,她哪知道。聊天的聲音是以漸漸低了。殊不知肖少華此時想的除了葉天宸突如其來失蹤的原因,還有此事將引起哪些牽連。
正如肖少華有自己的朋友圈,趙明軒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像在肖少華的朋友圈裏,鮮有人知葉蘭是麒麟少將的女兒,下頭還有個弟弟叫葉天宸,在趙明軒的朋友圈裏,亦是少有人知葉天宸還有個姐姐,麒麟少將還有個女兒叫葉蘭。兩人有時會聊起各自圈子裏的事,難免會有些交集,肖少華偶爾聽趙明軒談及葉天宸,可以聽出他們雖對彼此諸多做法有不能苟同之處,基於同為黑哨,一同參與作戰配合等,對互相實力還是十分認可。
一頓飯吃的高開低走,待眾人相繼向肖少華告辭,肖少華回了家,趙明軒仍未回來。待肖少華睡了一覺醒了,樓下的廚房傳來了些許呲啦聲響。肖少華洗了漱下樓,不出意外地看到趙明軒對着鍋正煎個什麼。他走上前,從後面抱住了對方,哨兵寬厚溫暖的背部是令人安心的氣息。
“稍等啊,一分鐘。”趙明軒說道,隨着他的話語,一層蛋液在滾油中泛起金黃,豆芽土豆絲、切成丁的西紅柿等零碎被均勻地灑在了上面。只見他手中鍋鏟靈巧翻轉,一個外焦里嫩的西式蛋卷便出了爐。
趙明軒再用鍋鏟邊將之切分為數小塊,起鍋裝盤一氣呵成。“叮”,這時炒菜機里的小雞燉蘑菇也成了。趙明軒揭開蓋子,順手取了雙筷子,夾了塊蘑菇先碰碰自己嘴唇,感覺不燙了,餵給抱着他的肖少華,“嘗嘗?”
肖少華也就吃了,問他:“睡了沒?”
趙明軒往飯桌上依次擺菜,“飛機上睡。”
肖少華從紫砂鍋里盛了兩碗粥,一邊一碗,“幾點走?”
趙明軒:“下午三點。”
兩人入了座,肖少華問:“非去不可?”
趙明軒將筷子遞給他,“少華,葉天宸已經失蹤了超過四十八小時。”
肖少華舉箸的手於半空頓了頓,“他的嚮導情況如何?”
趙明軒:“昏迷不醒。”
事情的蹊蹺也就在此。但除此,趙明軒沒有說的是,那邊傳回的圖像——葉天宸的嚮導手中,掌心裏還緊緊攥着暗紅的兩個字,殘餘不清。經法醫鑒定,是葉天宸的血跡,上面寫着:洛玄。
洛玄。
簡簡單單兩個字,不僅僅代表着是一個應當已經被埋葬的身份,更代表着一段絕不應當被泄露的機密。
它應當,也只能存在於天元門之中。
洛玄已死,活下來的只有趙明軒。
可它卻出現在了一名失蹤黑哨的嚮導手中,難以形容趙明軒看見它時,那如遭雷擊的心情,是其它人無法理解的可怕——他無法遏止地懷疑起這背後究竟還藏了什麼。在天元門已崩塌的當今,還有什麼能令一名黑暗哨兵,覺醒了全界感知的暗之王者……遭遇了如此大的危機,甚至在這四十八小時內,完全無法與外界取得一絲一毫聯繫?
也是那時,趙明軒剎那明白了上頭點名自己的原因。
趙明軒道:“此番與我們一同前去的還有中巡組的人。”
肖少華:“你們懷疑……?”
趙明軒點了點頭。
肖少華沒有說話了。
到了下午肖少華抽空送人去機場。他們這撥走的是軍用機場,送行者寥寥,多為家屬、部下。一名隨行哨兵的嚮導與他相擁,啜泣道:“為什麼不讓我陪你去……”她的哨兵安慰不已。這之中,葉君同的出現也就格外突兀。
然而若一名黑哨不想讓其他人注意,那麼他就可以完全做到讓人無法發現自己的存在。“隱匿”了自身氣息的麒少將,如同一道悄無聲息的灰影,越過了其它人,直朝趙明軒行來。
“葉少將。”
趙明軒沒想到對方會來,下意識便要抬手向對方敬禮。手一把被葉君同握住了。
對方的手握的緊緊,力道蒼勁似鉗。
“趙明軒同志,”葉君同的眉眼中是難掩的疲憊,像是一下老了好幾歲,這時候他就如天下所有普通的父親一樣,“犬子一事,還請務必費心了。”
趙明軒回握道:“一定。”
鬆開手,葉君同示意身旁警衛遞上了一張名片,“這是小鄭。”他介紹道:“若有任何事,需要我們提供幫助,就撥打這個電話。”
趙明軒接下道:“好。”
他說完,葉君同就利落離開了。葉君同的離開與他的到來一樣,沒有引起任何其它不相干者的注意。
而距登機還剩二十分鐘左右,他們經過一間稍空曠的候機廳,肖少華的腳步漸緩,趙明軒便與他滯在了隊末。
“小吳,看一下場。”肖少華對他的秘書道。
吳靖峰知道肖少華或許有話要對黑哨私下說,應了令便與張濤去距離數十米外放哨,留心閑雜人員靠近。
趙明軒也以為他是發現了什麼線索,畢竟從昨晚至今肖少華一有空就查伊寧那邊的新聞,剛剛查了一路也沒怎麼吭聲。誰知見沒人,肖少華一把將他壓在臨近的圓柱背面牆上,一個傾身將他結結實實地吻住了。因為個頭比肖少華稍高,肖少華扯着他的衣領,將他拽低,趙明軒一驚,隨即雙手扣住了肖少華的後腦,以更大的熱情回報過去,。
唇舌相覆,糾纏舔咬,是幾乎要讓彼此徹底交融的迫切。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感知,彷彿都傾盡其中。遠遠望去,就像溶在一起的一團影子,已分不清誰是誰。
到了快無法收場的程度,兩人不由地同時分開,四目相視間,鼻尖相抵,呼吸里俱是對方的氣息。
隔着眼鏡,鏡架已被擠歪了些許,鏡片也已蒙上了一層薄霧,肖少華喘着氣說:“到了給我消息。”
趙明軒對着他的嘴唇再親了一口:“好。”
肖少華捧着他臉頰,撫摸他的耳朵兩鬢說:“每八個小時保證一次聯絡。”
趙明軒道:“好。”
其實對方完全可以用實驗體負責人的名義強制自己離隊留下,根據協議,他有這個權利。但他沒有這麼做,他只是認認真真地注視着自己道:“超過十二個小時我會向上報失,實驗體丟了。開啟危急干預機制,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意思就是要來抓人了。
趙明軒忍不住笑。
肖少華正色道:“別笑。我認真的。”
趙明軒也就斂了嘴角,可眉眼瞳眸里仍是藏不住的笑意。
“少華,”極近的距離,似乎望進了對方的心底,趙明軒對他說:“一個月,頂多一個月我就回來。”
肖少華問:“這算不算軍令狀?”
趙明軒發出了低低的笑,再次將他吻住,含糊地:“算。這是……只對你一個人的‘軍令狀’。”
三天後,協和醫院住院樓特需病區某層走廊。
“什麼?”拎着一袋水果的韓蕭一接到電話就樂了,“你確定這個人叫‘柴啟’,不叫‘梁銘’?”
由於過於的訝異,他的聲音不免大了些,招致旁邊護士警告的一眼。
韓蕭忙壓低了聲線:“……等等,你真的是警察同志?說說我身份證號?”就差沒指着人鼻子罵騙子了。那頭大概被他的話氣樂了,直接將電話扔給某某,韓蕭聽了幾句,大感不妙,一個將電話掐了,快行兩步到前面對接到消息一同前來探望沈実的肖少華等人道:“酋長,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跟在肖少華一旁聽醫生介紹沈実情況的蘇紅看了他一眼,那大意是:又啥么蛾子?
韓蕭擺擺手,拿手機倒退幾步心想:老子真是日了狗了。
得知自己研究組沈老大尚在人間,重傷昏迷初醒的好消息高興得還沒過一天,就被這電話里的破事兒兜頭淋了盆冷水。人生啊,果然不能太得意。
韓蕭嘀咕着,退啊退,從病區的走廊找了個沒人的樓道口,一路奔到了二樓的一陽台,類似給病人休養的空中花園,綠化做的到位,大冬天也有幾棵樹葉子沒掉光。韓蕭就在門口停了,不往外去,冷。
他瑟縮着肩膀,抖了會手再撥了個號,“……喂,老錢,是我是我啊!你們新媒體中心咋滴啦?……哈哈,對,忙死了……改天一定叫上你,還有季哥,一塊兒吃個飯……”嘮了兩句嗑,他話還沒拐上正題,只聽電話里的人傳出聲音道:“剛想起你這孫子,你就打來了,剛好我也想跟你說件事……你們組的那個柴老闆,前兩天是不是在外地開會啊?是不是宿州啊?我看着有一網友艾特我那足浴店的照片,側臉感覺特像……”
韓蕭眼前一黑。
什麼叫晴天霹靂,什麼叫我他媽真是#¥%¥*&x!!!!
短短几秒,韓蕭將所有罵人的話都在腦內過了一遍。
“老錢,”韓蕭也真是服了自己了,這時候也得裝一把,“你覺得那個人真的是‘柴啟’不是‘梁銘’?”他將對着警察的話再問了一遍,並強調道:“你可別忘了我們家柴老闆是個哨兵,還是個已結合的!”
“哈哈哈……也是……”那頭乾笑,“說到梁銘,那小子是不是又換女朋友了?”
“換了嗎?他最近也沒咋地跟我們聯絡,估計是被酋長使喚的……得了,反正換來換去都是那些個網紅臉。”還說我媳婦兒沒他那幾個好看,嘖!韓蕭不屑地吐槽了一句,趕緊地又讓那頭的人將艾特發照的網友id告訴了他,掛了線便上微博查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特么的才多會兒,已經轉發過八百了!
還好還好,還沒過千,他又自我安慰道:轉發過千是要判造謠的!
啊呸,他隨即否認了自己,轉發五百就能判造謠了……等等,人這也不算造謠啊!
……麻煩大了。
韓蕭看着這陽台外面,寒風呼嘯,心中跑過了千萬頭草泥馬。
在陽台門口僵立了兩分鐘,任冬風在他臉上冷冷地拍,韓蕭再次掏出了手機,這回他先撥打的是宿州市公安局的電話,再找那下面的派出所的,確認那號碼跟先前給他打的那個對上了,再撥過去。那邊的片警一聽是他就沒好氣,韓蕭又是堆笑臉又是致歉的,連說他這兒信號不好,請大哥多多包涵。確認了地點和日期,掛了斷,韓蕭給組裏的二助電話,讓人趕緊着給他訂張機票,交代若干事宜,越說越覺得他們這sss研究組簡直倒霉得能上天了。
先頭一場航空事故,三巨頭裏去了倆,好不容易活下一個,被恐怖組織一逮走就是好幾年,什麼心腹助手才是幕後黑手,什麼漏網組員跟恐怖組織勾結趁襲首都跑了,樣本庫爆炸重建這些都不提了,現在半死不活救回來的這個,人才剛醒,面還沒見着,話還沒說一句,現任的組長又出事了——嫖|娼被捕!
韓蕭覺得自己改天得上哪兒找個大師給他們研究組算算,是不是風水不好。
這事兒實在太玄乎了。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肖少華他家那位去嫖了,也沒他們組這位去嫖了來的讓他懵x——整個sg生科圈子誰不知道柴啟是個已結合哨兵?早跟他家嚮導綁定了。這已結合哨兵要是還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這地球上就沒男人能管住自己下半身了!
嘿呀媽呀。他發短訊給蘇紅:小紅紅,我頭暈……
蘇紅毫不客氣:人呢?還不速速給我滾過來。
韓蕭滴溜地滾過去了。
沈実的病房挺大,就一個床位,自帶衛生間、沙發、茶几等。於是當韓蕭到的時候,儘管裏面已扎了一堆人,也不顯得怎麼擁擠。
肖少華站在窗邊與對方的主治醫生交談,吳靖峰做筆記。沈実躺在床上,他老婆在床邊陪他說話。蘇紅坐沙發上,和沈実的女兒聊着什麼。護士端着病曆本看儀器記錄。蘇紅見韓蕭來了,起身接過他手中的水果,放茶几上,問:“怎麼才來?幹什麼去了?”
沈実的女兒道:“哥哥好。”
“你好你好,”韓蕭回應,想到自家組長惹的那堆爛攤子就腦門疼,對蘇紅道:“……打了個電話,等會兒跟你說。”說著他向肖少華等人打了個招呼,試着朝沈実問候:“沈老師,您好……您還記得我不?”
胖老頭半靠着高枕,鼻樑上架一副玳瑁眼鏡,除了頭頂更禿了,多了些白髮,臉上的法令紋更深了,與他記憶中的別無二致。此外,韓蕭看見沈実手上還掛着點滴,床旁放着呼吸機,搭着副氧氣罩,可想之前情況之兇險。
而沈実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會,方開口,和藹地:“……小伙,你誰呀?”
果然不記得了。韓蕭心道。
不過沈実被天元門捉走前,他也就是偌大研究組裏的一小蝦米,既沒葉蘭他們在那處的時間長,也沒肖少華來的有天賦,不記得他很正常。韓蕭毫不介懷,笑着答道:“沈老師,我叫韓蕭,以前跟過葉蘭師姐一陣子,給她打打下手什麼的,給您的一個項目做過一段啥神經特異蛋白的結構分析,哈對了,您還給我看過論文來着~”
沈実的眼中是全然的茫然,看着他說完,應了聲,“噢。”又轉頭去問沈夫人,“他說的……葉藍?是誰呀?”
沈夫人提醒他,“你以前的一個女學生。”
沈実問:“那她……今天來了嗎?”
沈夫人搖搖頭,韓蕭接她的話:“葉師姐前兩年就轉行了,現在應該是在雲南那邊工作,好像負責衛生方面……其實今個兒,也就我們幾個得了消息,其他人還不知道呢。等您康復了以後出去,肯定有一大堆人圍着您要簽名。”
其實若按照被通知次序,他還排在柴啟後面,奈何柴啟那廝……一想到柴啟如今狀況,韓蕭又一陣牙疼。
難怪昨天跟他說今天來不了,在局子蹲着呢,能來才怪。
不過話雖如此,說出口的時候,韓蕭也察覺了沈実的不對勁,他詢問地看向蘇紅,卻聽肖少華道:“韓蕭、蘇紅,你們隨我來一趟。”
肖少華領着他們到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便向他們簡要介紹下了沈実的情況:“……沈老先前被人捅了一刀在胸口,左胸腔膈膜被刺穿,肺挫傷,肝受損,併發腹腔感染大量出血,送來時已陷入失血性休克。老年人恢復力較弱,我們建議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以及,正如我對肖主任說的,我們發現……”他頓了頓,“他的海馬體出現了一定不可逆損傷。”
他將一組腦部ct圖遞給他們。
“阿茲海默病?”韓蕭脫口而出。
“並非如此,”醫生答道,“他的智力和認知能力完全正常,經過數次會診,我們初步判定,沈老先前存在某種長期用藥行為,這種藥劑的具體成分是什麼不好說,但其逐漸侵蝕患者的海馬體,導致患者在長短期記憶出現異常,極其容易遺忘。”
說著他打開桌上一盒子,拿出一管試劑,“這是當時從沈老身上收集的一些殘餘樣本,你們是這方面的專家,這是到上周為止的幾份分析報告,”放回盒子蓋上,交給了肖少華,“我們覺得……這葯很可能就是他自己配製的。”
“請問沈老還記得他夫人和他女兒多少?”蘇紅突然問。
“大體記得,有片段缺失,”醫生點了點頭,“主要是過去十年研究方面的一塊記憶受影響較大,若是與研究相關的人或物被遺忘,也就不奇怪了。”
“該死的天元門。”蘇紅罵了一句。
但這樣一來,指望沈実回研究組主持大局就不太可能了……韓蕭心下沉重地想道。待醫生說的七七八八,送了他們出來,他實在沒轍,猶豫再三,還是將柴啟去嫖被逮這事兒尋了個僻靜處報告給了肖少華,問:“酋長,怎麼辦?要能爭取取保候審就好了,萬一判個行政處罰……關鍵是讓人捅出去了,咱要不要找媒體朋友將這事兒先壓一壓?”
肖少華顯然也是萬萬沒想到:“……”
肖少華:“這件事,他們是否已經通知他家人,柴啟的嚮導是否有過來電?”
他問一旁的蘇紅。
“一對有精神連結的綁定哨向,還需要我們通知嗎?”
蘇紅冷笑道:“柴組長的嚮導恐怕早已知情。”
註:稍後還有第二更,繼續補在這章,買過的親別忘了回來看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