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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所說的話明明如此清晰,可舒棠偏偏一個字都聽不懂。
神體與師父有何關係?他那笑聲又是何意?
烈猶沒有給她進一步解釋的意思,轉身消失在了原地。空曠的院落里除了空蕩蕩的鐵籠,便只剩了舒棠。
她心底傳來一陣陣強烈的不安,尤其是她那已經與身體融合的玉墜之力,此時在不斷地提醒她——師父有危險!
師父!
舒棠心裏一緊,四下看去皆是無人,立刻御風而起,在天空漫無目的地尋找出口。
陌生的魔界帶着陰暗危險的氣息,舒棠正無頭蒼蠅似的胡亂找着,忽然感到手心微熱。
她看向自己的手,那裏泛着極淡的光芒,在光芒的中心,隱約能感覺到一絲熟悉之人的仙氣。
是師父!師父她也在魔界!
掌心的感應似乎在告訴她師父的位置,這感應來的有些莫名,舒棠並不熟悉飛升成仙後身體的變化,卻在腦海中閃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面。
那是在蠻荒之中,師父道:“為師不求你聲名顯赫,亦不求你報答師恩,只願你成仙之後無災無難,永世平安。”
而還是小豬模樣的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蹄子,與師父的手輕輕接觸。也就是那一剎那,她們的掌心同時閃現光芒,只是那光芒轉眼便消失不見,當時的她並未注意。
想到自己與師父那玉墜和玉佩間的關係,舒棠當即明白過來,怪不得那次師父昏倒在密室中她能尋到,竟是因為她們二人之間早已有了感應。
這個發現令她無比欣喜,就算知道自己不是烈猶的對手,在魔界中許是逃不脫他的掌控,但只要有希望,她就會嘗試!
掌心的感應帶着她一路前行,然而,就在那感覺越發清晰時,她的四周忽然憑空冒出了數十魔人,手持各種武器,面目猙獰。
這些發狂的魔人不在鐵籠之中,而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周圍,舒棠反應過來后一聲冷笑,手中仙力迸發而出,身形開始在魔眾間不斷穿梭。
當最後一個魔人倒下時,舒棠穩穩落在地面之上,微有些驚詫自己的實力。
原來,使用仙力與真氣竟是有着這般大的不同。
舒棠回首看了眼地上的魔人,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下得了這等狠手的。
但是,就像苗婧菡曾教她捕魚殺魚的那樣,這些事本就沒什麼真正界限上的對錯。
若她是魔人,自然也會聽從指令去殺別人,而當自己成為被圍攻的那人時,打倒敵人——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師父或許現在正在不遠處找她,自己耽擱不得。
感到師父似乎又離自己近了些,舒棠面上一喜,登時不再想地上的這些魔人,轉而御風奔向感應的方向。
但是這一次,她還未行出千米,已有數百魔人圍了過來。
浩浩蕩蕩的魔人黑壓壓地向舒棠襲來,她先是向後小退了半步,隨即想到自己已不再是飛升前的被動之人,當即以仙力召出長劍,輕喝一聲,主動襲向魔人。
這一場戰鬥顯然比上一場要難上一些,而且,在舒棠落劍的一刻,那些本已倒地的人,竟然又一次站了起來。
長風破空,劍影迷離,舒棠將饕餮之火鍍在長劍之上,隨即劍身平舉,猛地躍起,長劍劃過四周,數道火光噴射而出,本就發狂痛苦的魔人發出陣陣慘叫。
收回長劍,舒棠身形後退數步,右手虛空一抓,無數道仙力凝聚成形后,被她驟然突擲而出。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站起來。
舒棠不敢再回頭看,只咬了牙,繼續奔向師父所在。
上一場打鬥消耗她不少仙力,丹田之中略顯空虛疲態,也正是因為如此,那先前被壓制住的魔氣,竟又冒了出來。
看來,這份魔氣,是拜苗婧菡所賜了。
舒棠真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小貓,對方的確為自己付出的不少,但那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既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麼,這些付出又究竟意味着什麼?
舒棠勉強壓制着魔氣,不讓它繼續擴散,卻又無法使它消失。仙身之中存在的魔氣令她越發痛苦,可師父的感應越來越近,她不能倒下。
但是,方才她在兩場戰鬥中消耗了過多的仙力,初具仙身的她本就難以適應這等消耗,現在魔氣又是作祟,一時間令她幾乎從半空中落下來。
這魔界,實在是太荒涼了。
在這裏,除了破敗的河山,便是落滿塵埃的蕭索。
在體內不斷翻騰之下,舒棠努力仔細地尋着地面上是否有出現的人影,忽聽靈台嗡鳴一聲,那魔氣徹底掙脫了她的壓制,以疾風之勢在她體內席捲開來!
砰!
柔軟的身子重重落在地上,舒棠面上閃過一絲黑紋,她咬牙站起,卻再一次失去控制,撲倒向前。
苗婧菡……她竟是為自己渡了魔氣,誘自己為魔了嗎?
舒棠緊緊咬着牙,一想到自己方才還擔心這人的死活,就氣不打一處來。
什麼亦師亦友,什麼朋友!
她一直都被這人在手掌心中玩弄,何時真正與她平等做過什麼朋友!
還有那烈猶,前世之事與她何干?!她不過是穿越而來的舒棠,又不是那與整個神界一起消逝的千輪,為何要在她穿越後步步算計,直到她走到眼下的境地!
她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她只想安心修仙,只想與師父過再平靜不過的日子,神界、魔界,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舒棠神志開始有些不清,這些被她壓藏在心底深處、原以為已經消失不見的想法一個接着一個地冒出,一面令她措手不及,一面令她有着莫名的爽快感覺。
做人本就應是如此,快意瀟洒,有心便是有情,無心便做個逍遙人,隨心所欲暢遊天地,糾纏於世人六界又有什麼意思?
成不成魔其實她也不是極其的在乎,只要與師父在一起,這些都是不打緊的……
這些念頭在她腦海之中不斷打轉,舒棠黑白分明的杏眼驟然閃過一絲黑光。
烈猶在暗處將一切盡收眼底,輕輕一笑后,與身邊人道;“她快要入魔了。”
臉色蒼白至極的少女,左側臉頰上染着一朵黑梅,檀口一張一合,“我現在帶人去擒住芙玉?”
“暫且不必,”烈猶的笑容里摻雜了些許溫柔,“我再看看她,隨後親自去殺芙玉。”
“你費盡心機,安排芙玉與小棠相識相知,到最後竟還要親手了結芙玉,”少女的指甲掐在肉里,“你當真要將事情做得這般絕嗎?”
溫柔的神情剎那間消失,烈猶冷聲道:“我的事情從來都輪不上你來管。”
“其實,我一直也不太明白,芙玉本就是用來殺死修復小棠的,你又何必讓她們二人成為至親之人?”少女輕咬下唇,心中還留了一句話,未說出口。
是啊,為何非要讓舒棠愛上一個定會因為自己而死的人,而不是在一開始就先與自己相遇,讓自己陪着她長大,隨後帶她一起斬殺芙玉呢?
為何一定要……這般殘忍?
烈猶掃了她一眼,“只有芙玉的氣息,才能最大程度地修復千輪的神魂和神身。”
“但是……”
苗婧菡話未說完,烈猶已開口打斷道:“就算她當初沒有成功留在芙玉那裏,我也不會將她安排在你身邊。”
被看穿了心思的人一頓,問道:“為何?”
“這世上只有我能對千輪動心,”烈猶勾起嘴角,目光一直放在半入魔狀態中的舒棠身上,“芙玉已是走上死路一條,你覺得,我會給你一個走上死路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