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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玉卻是未察覺出徒弟的不對勁,繼續問道:“花花,若你是烈猶,你會如何做?”
舒棠壓制住心中的難過,勉強道:“徒兒不知道……”
她還哪有心思想自己是烈猶要如何,她現在滿心眼都是師父有了心上人,這個推測讓她難以消化,也讓她萬分難過。
芙玉上仙微微嘆口氣,想着自己是不是問的太過委婉,於是補充道:“或者說,如果你也有了心上人,對方要為他人獻身而死,你要怎麼辦?”
“我……”舒棠張了張嘴,將師父帶入假設后,猶豫地道:“如果是大義之事,我與她一同死,如果事情與她本就無甚關聯,我就算拼了命也會救她,大不了同歸於盡。”
芙玉聽罷輕笑,微微抬起下巴,頗有幾分輕佻地問道:“徒兒說的這般認真,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舒棠:“……”
師父最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她總露出讓自己誤會的表情,為什麼她總說出這些奇怪的話?!
我家師父最近好奇怪,急,在線等……呸!這裏哪有什麼線可以等!
她腦袋裏亂作一團,半晌才憋出一句:“……沒有。”
芙玉的表情一向不會撒謊,舒棠清清楚楚地在師父面上看出了可惜與失望的神色,一時間心亂如麻。
師父最近是不是對誰動了心,自己又弄不明白,想與自己討教一番,這才會問自己有沒有經驗?舒棠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大,只得低頭道:“師父若是有什麼話想說想問,那便說出來吧,徒兒若能幫得上,必是會幫您的。”
沉默片刻,芙玉努力想着廬華那廝教自己的種種,盡量鎮定地問道:“花花,你覺得為師……怎麼樣?”
舒棠盯着師父的眼睛,有一瞬間以為師父是被人附了身。盯了半晌,她才收回目光,俏臉霎時間變得通紅,“師父挺好的……”
芙玉那邊鬆了口氣,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想到廬華所說的循序漸進、以退為進、不能打草驚蛇、不能窮追不捨,便打算繼續說千輪與烈猶之事。但是,她還沒開口,便聽她的小徒兒忽然紅着臉道:“師父近來舉止奇怪,是、是不是有什麼事在心裏藏着?若……若是師父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和徒兒說說也無妨……”
她磕磕絆絆地說完這些話后,又羞又心塞。羞的是問師父的*,心塞的是,師父的*竟然是感情上的事。
芙玉聽罷,搖了搖頭,“不算心事,已經想好了如何解決,你不必擔心。”
看來師父是不想與自己說了,舒棠有些失落。她本來想着,既然她不能成為師父的心上人,能夠知道師父喜歡誰也是好的。但現在看來,師父這心事藏的深,連自己都不願意說。
或者,是自己沒有資格知道師父這些*。
舒棠心中澀結,頓時也失了對上古神魔大戰一事的興趣,蔫蔫地道:“那就好,既然如此,徒兒便是放心了。”
芙玉點點頭,繼續與她講神魔大戰一事。
神界不得以接戰,震驚六界,與此同時,六界也是知曉了神界迎來的這場浩劫,仙界尚且還好,人界、妖界得知此事後,皆是騷動起來,生怕戰火波及自己。
不過,神界與鬼魔二界大戰,說到底,最受益的還是那人界。仙界與神界算是同盟,仙者雖不如真神強大,但也是凌駕於凡人與那些魑魅魍魎的存在,戰爭之中必會支援神界,隨之有所折損。再說妖界忌憚烈猶,且他本就是半妖半魔,自稱妖道,與妖脫不了關聯,一旦打仗,妖界怎會完全置身度外?倒是人界處在一個較好的位置上,實力平凡,與這等曠世大戰沾不上邊。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大戰剛剛打響時,神界暫佔上風,可不過一個月,他們就叫來了仙界支援。魔界那邊也未好到哪裏去,剛開始時他們只出動了魔軍,后見形勢如此,便要叫鬼界來支援。
那鬼界冥君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這是個要用無數鬼魂去堆砌的戰爭,一旦介入,極有可能有去無回。他第一次試圖與烈猶周旋,哪想烈猶二話不說便將他打的魂飛魄散,吸了他畢生功力,直接控制了鬼界軍團,帶他們進入蠻荒廝殺。
這場參與四界的大戰整整持續了一個月,鬼界傷亡最為慘重,其次,便是仙界。兩界高手幾乎都隕滅在這場大戰之中,神界眾人見形勢不對,只得讓仙者紛紛撤退,派出眾神獸進入戰場。而烈猶那邊自然不會撤回鬼界軍團,反而更加大力度地投入鬼軍,到了最後,連年長者與年幼者都不放過,全部逼迫他們參與戰爭。
這一個月裏,千輪每日都親臨戰場,不斷去輪迴那些還有一口氣在的仙者、鬼軍與魔軍。而真神體質特殊,不可直接輪迴,隕滅的真神,便算是戰死沙場。
她很想叫停這場戰爭,但神界的真神們已經不會罷休,魔界的烈猶亦是不會。這場戰爭從開始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不會輕易結束,除非分出了勝負。
對於真神來說,若是他們輸了,戰死在蠻荒中,是死;若是不進行這場戰爭,真神們得不到千輪,也是死。既然如此,他們寧願戰上一場,正大光明地帶走千輪。
最開始的犧牲已經漸漸變了味道,千輪知道,無論是哪方勝利,自己都永世不得安寧。
戰場上隕滅的真神,沙塵飛揚中倒下的年輕面孔,雷聲陣陣下合上眼睛的神獸、魔獸……千輪永遠都要背負着這個沉重的包袱。
她是真神,但她不是無心無肺的石頭人,她也有熱血,也有溫熱柔軟的心。在世間存活這些年,她早以為自己對一切都淡漠了,可事情發生后她才知道,她不過是看慣了因果報應的生死,卻是走不出這種大悲之事。
大戰的第四十日,真神們因為身體的衰亡,已經是有些不敵對方。而這一天,也是鬼軍最後一個人倒下的日子。
最後一個鬼軍倒下,意味的不是他們眼下的失敗,而是整個鬼界的消亡。
鬼界所有人都死在戰場上,魔界一時間也是人心惶惶。魔界與鬼界一樣,所有人都具有法力,有着戰鬥力。於是,帶着這種恐慌的心情,他們有意逃到妖界避難,卻發現魔界出口的結界已經被永久的封死,除了烈猶帶他們前去戰場,沒有人能夠逃脫。
大戰的第五十日,仙獸與魔獸全軍覆沒,只剩不足三十人數的真神還在與眾魔廝殺。
戰爭從始至終,烈猶只有第一日出現在戰場上,鼓舞了士氣,其餘時間,再也沒有出現在蠻荒之中。而這第五十日,在最後一隻神獸——赤焰獸倒下后,他身帶濃濃煞氣,滿面魔紋,走入了蠻荒。
魔軍本就不是真神的對手,即便是開始衰亡的神,他們也是對其心懷懼意。烈猶見到如此戰況,身子忽然化作一團黑煙,將半數魔軍捲入黑煙之中。吸取了這些魔軍的力量后,他重新化作人形,沖入真神的打殺陣中,接連斬殺三位受傷嚴重的真神,其中一個,便是芙舟。
從大戰第三十日開始,芙玉就一直陪着芙舟在蠻荒中廝殺,不知道有多少魔軍死在芙舟手下,不知道有多少魔獸中了詛咒之力。
她迷茫地接受着戰爭所帶來的血腥與殘忍,感受着每個被殺之人的絕望,最後,她的主人終於也是倒下了,再也沒有站起來。
芙舟死時,用真神之力將玉佩擊出蠻荒,所以,再後來的事,就是芙玉也不太清楚了。
她只聽說,烈猶與真神大戰十天十日,與其同歸於盡,偌大的蠻荒只剩千輪一人,最後,她也是死了。
世人忌諱提起這場大戰,不僅是因為它的殘忍,更多的,則是因為它完全暴露了神界的陰暗面。
神是至高無上的,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統領六界,被人膜拜。而現在,信仰的幻境被自私擊破,一切幻想都漸漸回歸了現實。
如此,萬年以來,三界從一開始的不想提起,到最後就算有人想提,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只能憑靠想像隨便編編。
上古神魔大戰的始末到此結束,舒棠終於回過了些神,問道:“那師父出了蠻荒后是如何生活的?”
芙玉怔了下,彷彿又看見了泥土外層層疊疊的草葉,看見了山頂的那戶人家,看見了那些她無比寂寞的日子。
半晌,她才輕輕道:“埋在土中千年,不見天日。”
舒棠愣了下,挺直身子道:“那師父是如何修……”她那“仙”字還沒說出口,府外結界忽然產生波動,芙玉當即瞬移出去,來到了大門處。
舒棠不知發生了什麼,忙跟了出去,結果,她離門口還有好一段距離時,就聽見了廬華上仙的聲音。
原來是廬華上仙……她鬆了口氣,自己在綺璇那裏闖的禍她可沒忘,他此時前來多半也是要說此事罷。這樣一邊想着,她一邊小心地挪到了柱子後面偷聽,好在修仙后耳力不同常人,不然離得這般遠,她哪能聽得清那邊在說什麼。
果然,廬華上仙走進結界后便道:“小芙蓉你別擔心,南檀已經去解決此事了,蠻荒那邊我也在派人盯着,有什麼動靜我立刻喚你過去。”
“妖道在蠻荒附近之城做城主,必是有他的目的,辛苦你了。”
廬華聽芙玉這般客氣,有點不適應,“哎你說的哪兒的話,這有什麼可辛苦的。不過話說回來,自從你喜歡上你家小徒弟后,說話可是中聽多了……”
接下來他再說什麼,舒棠已經是聽不清了。
她背部緊緊地靠着柱子,雙眸大睜,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櫻唇因過分驚愕而微張。
廬華上仙他說什麼?!師父她……喜歡自己?
這怎麼可能!就算是她靠的這根柱子喜歡自己,師父也不會對自己動半點心思啊!
舒棠腦袋裏亂的一塌糊塗,忽然覺得憋氣憋的難受,這才發現自己驚愕下竟然忘記了呼吸,忙吐出一口氣。
師、師父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廬華上仙他一定是在拿師父開玩笑,再或者,就是師父她在外面偷偷收了別的徒弟,總之……
總之,不可能是她!
舒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固執地去找理由否定廬華上仙,她只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師父的。
對,師父就算是瞎了眼,也不會喜歡上她。
舒棠一邊拚命告訴自己聽錯了,一邊僵硬地抬腳向前走,企圖溜回正廳裝作沒有偷聽。然而,她才剛一抬腳,便聽見廬華上仙輕快地道:
“喲,小舒棠,你在這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