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官至太尉

第192章 官至太尉

慶隆帝葫蘆里在賣什麼葯,只有他自己清楚。

如果說太子被廢后,武王和魏王暗地裏爭名奪利還在他容忍範圍之內的話,那麼後來趁他昏迷召集宗親和閣臣們直接下聖旨則徹底讓他寒了心。

他開始忍不住地去想,如果他昏迷的時間太長,是不是皇子監國的旨意就會下來。監國時間一長,野心再養大些,想要名正言順的登位時,這些兒子們會不會不顧父子綱常,暗中做出弒父的舉動?

理智告訴他,肯定會!

可情感上他卻無法接受這一事實。如果再往前二十年,換他正值壯年的時候,絕對會毫不手軟的收拾強下聖旨之人。可如今二十年過去,他已經是風燭殘年的老人。懲治貪腐已經耗盡了他最後的冷硬心腸,對着親生兒子他實在下不去手。

但理智又告訴他,再這樣放任下去,肯定會禍起蕭牆。

所以在武王和魏王跪在床邊為私下聖旨之事請罪時,他順水推舟聽進去他們的推托之詞,然後語重心長地講述了一番兄友弟恭之道。

這是他給他們最後的機會!

然而他的希望註定落空,武王和魏王早已被權勢迷住了眼。在他跟前時還能忍住裝模作樣,直言委屈了端王,然後要藉著他成親送一份厚禮好生彌補。等離開乾清宮后,見他並未降下任何責罰,他們反倒變本加厲去拉攏朝臣。

更有甚者,他們甚至準備趁着端王大婚時動手,逼他退位。

最先發現此事的還是鎮北侯世子楚璉。他本是心性柔軟之人,痴戀阿嫤卻害得她差點殞命后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親自背阿嫤上花轎,聽到她那句“羨慕吳氏有兄長護着可以為所欲為”的激勵之言后,他將一腔熱情全部投入到翰林院的差事中,短短三年就隱隱有在翰林院中獨領風騷之勢。

這次阿嫤回京,在侯府拼酒時他與晏衡芥蒂全消。眼見着阿嫤過得幸福,他也只能將隱藏在心中的情感悉數化為默默的關心。

吳家滿門抄斬,吳氏痛哭流涕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阿嫤在江南的安危。她大着肚子消失不見,怎麼能讓人不擔心。因着關切,他求到了父親跟前。

父親正在討好衛媽媽,對於此事他也樂見其成。他自幼喪母,當時衛媽媽跟在老太君身邊,給予他很多關照。尤其在他喜歡上阿嫤后,更是對她多了几絲岳母的敬重。吳氏眼瞅着沒幾天好活,而這輩子他也絕了再娶的心思。與其父親娶個年歲比他還小的姑娘為繼室,他倒寧願侯府內掌事的是衛媽媽。

因為此事,父親那肯定有阿嫤消息。而他沒想到的是,在他開口詢問之後,父親竟然將侯府暗地內的一部分人手給了他。

他本就在翰林院嶄露頭角,如今又有接管鎮北侯府的架勢,很快就受到了武王和魏王的重視。後者還委婉些,前者因為跟吳家走得近,知道他這些年來的情感揪扯,竟然暗示他可以幫他得到自幼心儀之人。

當時他有些心動,可他早已不是三年前天真的公子哥。心動過後他不由想得更深入,阿嫤如今以為人婦,晏衡又是出了名的寵妻。究竟是何種情況下,阿嫤才會重新回到他身邊?

這不難猜,要麼晏衡死,要麼武王登頂大位后以強權奪武官之妻。

想到這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莫說他已經死心,就算不死心,他也不忍阿嫤受如此大傷害。虛與委蛇一番后,他快步回府將此事告知父親。

蟄伏二十年,楚英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此事關乎阿嫤安危,不僅可以扭轉他在青娘心中形象,更是可以讓侯府重新立足朝堂。這等天賜良機如果再不抓住,那他得有多蠢。

楚英沒有貿然將此事告知慶隆帝,而是佈置一番讓青龍衛自己去發現。為了給九公主擇婿,最近青龍衛明察暗訪京中各大戶人家後院,對八卦的接受能力有明顯提高。順着楚英放出來的線索,他們很快發現這一事實。

謀朝篡位事關重大,即便尚有几絲不確定,青龍衛首領也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快將消息報了上去。

慶隆帝氣得一口老血噴出來。他自問對每個兒子都很好,武王性情莽撞他就讓他去領兵,魏王欲涉足政務他便安排進六部,端王喜好美食他便任由他閑雲野鶴。比起大越民間那些傳統的、試圖以孝道壓制兒子的父親,他這做父皇的真心已經做到了極致,他順從每個兒子的意願,讓他們按照愛好和所長自由發展。

但此時此刻他卻意識到這種方式的弊端。荀子說得沒錯,人之初性本惡,不論是兒子還是朝臣,想要他們好就得嚴加管束。對朝臣他是仁君,為政四十年卻養出一堆國之蠹蟲;對兒子他是慈父,可種種不計較卻讓他們越發貪得無厭。

甚至謀划著弒父上位!

最後一絲父子親情被澆熄,他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沒有了親情顧忌的慶隆帝,完完全全成為了一位冷酷的帝王。帝王心術告訴他,此等殺子的惡名絕不能背。

不是算計着端王大婚京城防範鬆懈?不是算計着那會晏夫人正在生產,晏衡走不開西北軍群龍無首?算計好一切的武王想要逼宮,而魏王想躲在兄長,待他逼宮成功后再行替父報仇、匡扶正統。

養了他們那麼多年,也是時候要點回報。就藉著這兩個孽-畜的手,給他在史書上再留一筆英明神武的形象。

打定主意的慶隆帝徹底安下心,他以身體不適為由開始罷朝,將政事交由武王和魏王共同處理,自己抱着傳國玉璽住進了翊坤宮。

他昏過去是事實,加之兩王久窺帝蹤,從乾清宮後殿近年來越點越亮的燭火中也能知曉父皇身體大不如前。兩王不疑有他,表面上惶恐地接旨,心裏其實暗自竊喜。一個有意逼宮,另一個樂見其成,為了麻痹父皇,兩王齊齊再端王婚事上做文章,以給父皇沖喜為由又將婚事辦得盛大了些,其規格直比帝王大婚。

京城的旨意一道又一道傳入江南,衛嫤心下危機感越重。

“皇上真的病到起不來?可他怎麼會任由武王和魏王臨朝……”

慶隆帝是位很英明的皇帝,縱觀歷史,多少老皇帝晚年耽於享樂,即便知道錦繡江山下早已開始*,也會沉醉於太平盛世的美好願景中,只當自己是個聾子瞎子。可他偏偏有大魄力,將貪腐之人連根拔起。

這樣英明的皇帝,怎麼會如此縱容武王和魏王?莫非真的是天命難改?

想着貢仁波切傳來的“雙龍並立”天象,她心下擔憂之情日盛。一山不容二虎,這又不是民主共和,天下怎麼可能有兩位皇帝。再這樣發展下去,明顯是亂世之狀。

“阿衡,江南之事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如今走開也不算違背聖明。我肚子大了暫時移動不得,你且先回西北掌握兵權,不然我這心裏總不踏實。”

晏衡知曉阿嫤說得是何意,可他只是搖頭:“眼見着阿嫤還有不到半個月便生了,如今我是無論如何都走不開。”

見阿嫤急惱,他咬咬牙:“我必然是要留在江南陪伴阿嫤的,只不過西北大權也不能旁落。現任鎮北侯出身武將世家,楚家如今在西北仍有威信。我暗中修書一封,請求他護着娘前去西北掌管生意,必要時刻便宜行事。”

鎮北侯倒是個放心的人選,見他面色堅定,衛嫤也只能點頭。當即她提筆修書一封,另外夾帶了晏衡信物。信乍看上去只不過是封家書,可以她與衛媽媽的默契,對方定能看明白。待墨跡晾乾后,她便將信託付給馬上啟程回京,準備成親的端王,這是目前最穩妥的方式。

做好這一切后她便在焦急中等待着瓜熟蒂落。

又是半月過去,端王成婚前夜,漫天的火燒雲幾乎染紅了整個京城。與之相對應的是新任端王妃豐厚的嫁妝,第一台嫁妝進了端王府,最後一台還未進京城城門,這已經不是十里紅妝可以形容的了。

京城城門大開,百姓紛紛上街看熱鬧。待嫁妝徹底入城,尾隨而來的還有無數身着黑甲的兵卒。除時百姓們還不覺有什麼,直到騎兵衝散人群,遇到街頭稚兒絲毫不避讓,竟是直接策馬過去。稚兒哭聲響徹雲霄,眼界百姓眼中逐漸露出恐慌,紛紛躲進自家關緊房門。

因着端王成親,整個皇宮也是喜氣洋洋。翊坤宮淑妃娘娘親自賞下紅包,熱熱鬧鬧的氣氛中宮娥太監也是不由自主地隨意起來。直到大軍衝破宮門,里三層外三層的黑甲軍衛如暴風雨前的烏雲般將翊坤宮圍個密不透風。

慶隆帝被淑妃扶着進來,雖然早已料到有今日,但當武王跪在面前恭請他退位時,他還是氣得咳出了一口血。

“皇上小心龍體。”

扶住慶隆帝,淑妃直面武王。方才這位皇子說得清楚明白,之所以“請”父皇退位,是因為他不分青紅皂白寵愛禍國妖姬。淑妃撫摸下自己的臉,她雖然愛美,但真沒想到有一日竟然會背負禍水的名頭。

“本宮自幼家教甚嚴,進宮后謹守宮規。友愛姐妹,對各位殿下也向來尊敬。試問殿下是以何種理由,將禍水的名頭往本宮身上扣。”

武王絞盡腦汁,最終發現他還真找不出淑妃丁點錯。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舉手抬足令人如沐春風,且不論再受寵都不會張狂。私下裏他對王妃有所不滿時,便常以淑妃娘娘告誡之。

想不出來,這會他也只能強詞奪理,硬着頭皮說道:“以淑妃娘娘的手腕,即便把持住父皇,也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右手腕也成了錯?淑妃滿臉無奈,眼見着慶隆帝氣順了些,她安然退到帝王身後。

站在台階上,慶隆帝一雙龍目盯着武王,直把他盯到心裏發毛。然後他揮揮手,衝著下面將領說道:“還不把這逆子抓起來。”

武王初時還有些雲裏霧裏,他的人手已經把翊坤宮圍城鐵桶,父皇到底是什麼意思?所以他親自帶進宮的將領把刀駕到他脖子上時,他依舊滿臉的不可置信。

“蠢材,連這點人心都看不透,還妄圖登頂帝位。”

慶隆帝連個眼角都懶得給兒子,站在台階上他看向宮牆外,那裏冒起紅煙,想來鎮北侯已經制服打算入宮“勤王”的魏王。

在端王大婚前夜,一場宮變止於無形。

翌日上朝,慶隆帝細數二王罪過後,決定將其從宗室除名。滿朝文武早已嚇破膽,這會更是跟鵪鶉似得縮在下面,一個屁都不敢放。正當他準備下令問斬二王時,身着喜袍的端王突然下殿,五體投地跪求父皇饒兩位皇兄一命。

任憑慶隆帝如何發怒,大呼逆子,端王仍不改初心。直言父皇年邁受不得喪子之痛,二位兄弟死不足惜,但請父皇保重身體。

見他如此仁慈,慶隆帝再無一絲憂慮,當場拿出半月前早已寫好的聖旨。以年邁體力不濟為由,禪位於端王。聽着端王再三推辭,他臉上笑意越發真摯,直接從龍椅上走下來,親自將帝王冠冕扣到端王頭上。

卸下沉重的冠冕后,他只覺全身輕鬆。為大越江山勞累了四十年,如今年近花甲,也是時候退下來,帶着如花美眷看遍這片山山水水。當然那是以後的事,他絕對不會承認,看着這個慣會躲懶的兒子因為要接管天下重任而滿臉鬱悶時,他心裏如三伏天喝了雪水般舒暢。

端王是真心不想當皇帝。他生下來就註定是親王,一身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幹嘛做這苦差事。可沒想到父皇竟然這般無賴,直接將他的成婚大典連夜搬到乾清宮,成為了大婚大典。第二日成親后,他便趕鴨子上架成了皇帝。

還好新婚夜有皇后“勸諫”,直言皇帝最重要的是會用人,不必事事躬親。

他幼時曾隨父皇去西北,騎馬出去玩時遇到過那時的阿彤,當時便對她一見鍾情。後來因為各種事雖然沒能成婚,但兩年來也化裝成富家公子與她多有交集,兩人早已心意相通,這會她說得話他自然能聽進去。

會用人!就是這點!

在端王成婚的當日,衛嫤於江南生下晏家長子。這兩年她底子打得很好,生產時很是順利,即便如此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也嚇得晏衡不輕,語無倫次地說著再也不讓她懷孕。

生產完后便是坐月子,江南水土養人,不出半個月她便恢復。待恢復后她便聽到宮變驚聞,緊隨而來的還有慶隆帝退位成太上皇,端王繼位為新帝的消息。

至此她總算明白為何慶隆帝會一反常態的昏庸,想必在那道聖旨降下來時他已經有了打算。

天下間不可能有兩個皇帝,但可以有一個太上皇和一個皇帝。

雙龍並立,原來是這樣的格局。

端王已然繼位,那頗得到太上皇賞識,與新帝外家班家有淵源,又在誤打誤撞之下做懲治江南貪腐的儈子手,保全新帝名聲的晏衡呢?

他的前途會怎樣?

饒是衛嫤見慣了風浪,這會也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高坐於龍椅上的端王完全跟她想到一塊去了。登基當日父皇就跟他敞開天窗說亮話,說他不想做戀權的太上皇,也不欲扶持他做傀儡皇帝。讓他放心處理政務,遇到不懂的地方再行請教。

話都說到這份上,原本指望着太上皇掌控政務,自己和小皇后躲閑的新帝心裏那叫一個苦。剛去太上皇宮殿請教過幾次政務后,就被退位後身體越發好的父皇一腳踹出來,是真踹,龍袍屁股上都留了好大一個鞋印。

無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找人做事,可他一個閑散皇子,能找誰?

找外家?自打成國舅后班家越發收斂,恨不得全族子弟都不出仕,埋頭在文史侯府做學問。至於其他的,他又不像兩位兄長那般有黨羽。思來想去,他熟悉的為官之人只有晏衡,而其他還看晏衡很順眼。

晏衡這會還在江南給他背黑鍋,一個個貪官抄斬下去,鐵血之名日盛。

想到父皇提點的,掌控天下的根本是掌控兵權。其餘的政務,只要不太昏庸一般都能成。恰好晏衡也是武將,那就提拔他吧。

於是新帝繼位后的第一道詔令,便是表彰晏衡在江南剿匪有功,又因其在西北歷年功績,擢升其為太尉。

《越史》載,建武元年,中宗擢升晏衡為太尉。后四十載君臣相佐,興教育、強邊防,四夷皆平萬邦來朝。

更有野史記載,中宗與太尉皆為寵妻如命之人,君臣終其一生皆只得一妻,后朝臣爭相效仿,後世一夫一妻起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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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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