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楓月樓
第二天一早起來，辭別霞山村的人，我們四人又上路了，因為不急着趕路郭山就讓馬車行得慢些，而他也因為昨天的緣故變得跟我們熟絡起來，他可不似郭榮那樣沉默，一路上給我們講着她跟郭榮一起走南闖北的見聞，從小沒出過門的回雪自是充滿的好奇，竟跑到車外和他並肩而坐，以便聽的更清楚。這次車中就剩了我和郭榮兩人，氣氛頓時覺得有些壓抑，我想找點話題又不知說什麼。這是郭榮倒是先開口了：“洛軒，你們的親戚家住揚州何處，等下進城我先送你們過去？”
這下糟了！本來就沒有親戚，更加說不出住在何處了，這可怎麼辦？自己撒得慌還得自己圓，我想到揚州最有名的景點是瘦西湖，不知在這時是不是也這麼叫，不管了，先回答問題吧：“我家堂叔就住在瘦西湖附近，郭大哥帶我們進揚州城就可以，我們自己可以過去。這一路多謝郭大哥了。”見我這麼說他也沒堅持，看來瘦西湖是說對了，沒有引起懷疑，我慶幸着。
車進了揚州城，我就讓郭山停下和回雪下了車，郭山還有些很不舍的樣子：“洛兄弟，你們下次有空就到城中的九馨茶莊來找我們。”我答應了一聲，與他們道了別。看着他們的馬車走遠了，回雪問我：“姐姐，我們要到哪裏去？”
“我也不知道，先去瘦西湖看看。”既然到了揚州當然要去那邊看看了，我向路人打聽了瘦西湖的方向，就和回雪一路找過去了。因為走錯路，我們到時已經到中午了，此時暮春季節，出來踏青的人還是不少，湖邊橋上到處都是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湖水泛着波光，湖邊垂柳依依，小路上草色青青，偶爾會碰上一樹盛開的白色瓊花。景色雖美，可此時，我和回雪都無心欣賞，因為早過了午飯時間，我倆已經飢腸轆轆了，湖邊不遠處的小酒家裏飄出的飯菜香味更加引起了食慾。可是現在身無分文，總得想個辦法搞點吃的，而且晚上也要有住的地方。
打工，對，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找份工作。可是要找什麼樣的工作呢？英語，計算機這些現代的基本求生技能，到了這個時代都派不上用場，唯一能做的估計就是到酒家碰碰運氣了，畢竟看這邊酒樓生意都不錯，應該會缺人手吧，而且最主要的是酒樓一般都是管吃管住的。
“姐姐，你怎麼能去？”聽我說要去酒樓找工作，回雪自然是不肯，在她眼中我可還是千金大小姐，怎麼能去做那些事情。
“回雪，事無高低，人無貴賤，再說如果不做工，我們現在身無分文，總不能沿街乞討吧。”我勸解道。
回雪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於是就隨我一起去酒店應徵了。可惜事情並不象我想的那麼順利，這些酒家當我們進去說明來意后不是直接說他們不缺人手，就是說看我們年紀太小又長得受弱，幹不了什麼活兒。根本就連實習的機會也不給我們。
我的酒樓應徵就這樣以失敗而告終，幸好有個酒店老闆雖然沒有僱用我們，但看我們一幅可憐的樣子於心不忍，就塞給了我們一人一個饅頭，我們的午餐算是解決了。
接下來，我們繼續在城中遊盪，看到有店門開着就去問需不需要人手，絲綢店，玉器店，字畫店——轉了一下午，還是沒有人願意僱用我們。看來在古代要找份工作也很難。萬般無奈，我只好和回雪又回到了瘦西湖邊上，這地方偶爾會有供遊人歇息的小亭，晚上也只能在這裏睡一覺了，想不到到揚州的第一天就這麼凄慘。
此時夜幕降臨，瘦西湖上卻更加熱鬧了，湖面上多了不少畫舫，畫舫上燈火通明，不時有歌聲笑聲傳出，看來這揚州人的夜生活還真豐富多彩！可惜這些都是有錢人的玩意，湖上的熱鬧與此時在亭中石凳上無家可歸的我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和回雪又累又餓，還有一些害怕，畢竟從未在外過夜，只好兩個人靠在一起，似乎感覺只有這樣才能有一絲安全感。
這時有幾個穿着華麗的女子從亭邊經過，只聽她們邊走邊說：“今天又沒有想出什麼好詞，今天晚上又要讓嫣紅給獨佔鰲頭了！”
“對啊，水姐姐快想想辦法吧，已經連着這麼多天了再這樣下去，那些公子們都會只捧她的場，不到我們家的畫舫來了！”
“看她那樣子定是請了位厲害的賦詞先生，事先幫她想好，不讓就憑她怎麼可能一時之間做出讓那些公子們都讚不絕口的好詞。”
“是啊。我也覺得如此，可惜我們這邊的各位先生都已經江郎才盡了。”
她們邊走邊聊着，我也漸漸聽出了眉目，原來這些姑娘到畫舫上也要比賽賦詞啊，看來詞友會到處都是，看她們穿着應該都是有錢人家，我要是可以幫她們掙回面子，應該可以賺到錢。
“各位小姐請留步！”我走出亭子去跟她們打招呼。他們顯然是沒注意到亭中有人，被我的話也嚇了一跳。隨後看清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所以就停下來問道：“小兄弟，這麼晚了不回家去，你有什麼事？”
“在下聽剛才各位姑娘說到賦詞的事，我可以幫各位姑娘賦詞，保證勝過那位嫣紅姑娘。”我自信的說道。
看我小小年紀，她們顯然是不信。我只好先吟出一首讓她們見識一下，納蘭啊，今天可要靠您老人家了。都是年輕小姐，自然喜歡傷春抒懷之作，一曲“河傳”脫口而出：
春淺，紅怨。掩雙環，微雨花間畫閑。無言暗將紅淚彈。闌珊，香銷輕夢還。
斜倚畫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記當時，垂柳絲，花枝，滿庭蝴蝶兒。
“詞是不錯，不過你為什麼要幫我們？”說話的是那位被稱作水姑娘的。
“在下和舍弟到揚州尋親未遇，只希望各位小姐可以賞點銀兩讓我們可以找個客棧住下。”我答道。
“不過，我們可不知道你的詞管不管用，我們先到舫上去試一下，如果有用再付錢也不遲”這水小姐可也很精明，雖然她也覺得不錯，但還是得比過才知道，所以現在也不會給錢。
我對納蘭的詞當然有信心，她們必會再來找我，所以也不急着現在跟她們要錢，只說會在亭中等候佳音。見她們走遠了，我才對回雪說：“妹妹，我們今晚不用露宿街頭了，很快就會有的吃有的住了。”回雪聽了也很高興：“姐姐，你說她們真得會回來出錢向你買詞嗎？”
“一定會！”不是安慰回雪，而是我有預感。
果不出我所料，過了一個時辰，那幾位姑娘回來了，她們徑直走到亭中，一位姑娘已經忙不迭的說起來：“小兄弟，你的詞做得真不錯，今天水姐姐一念出就讓很多人大吃一驚，一看就是比嫣紅的詞勝出一籌。”
那位水姑娘就沉穩了很多，她不慌不忙地問道：“小女子水靈兒，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在下洛軒，金陵人士。”我趕忙回答。
“這是五兩銀子，你拿去吧，不過現在天色已晚，我看你們很難再找到客棧，如果不嫌棄就先到我們那住一晚好了，我們姐妹還想在想你請教一些詞作方面的事，你們意下如何？”她接著說着。
到她家去住，對她一點也不了解，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又一想，她無非是想要叫我多給她寫些詞作，應該不會有歹意吧。再說反正在這邊過夜也是一樣危險，就跟她去了。想到這裏，我就對她說道：“如此多謝水姑娘了，我們只到府上打擾一夜，明日就會去找客棧。”
她們幾位姑娘上了轎子，我和回雪跟在後面，走了沒多久到了一處大房子，我剛想說著水小姐家還真氣派，抬眼一看一塊匾額上幾個大字：楓月樓。
楓月者，風月也！沒想到這水姑娘是青樓里的人，也沒想到自己到揚州的第一晚竟然會在青樓里睡，還好現在是男裝，別人只當我們是伺候姑娘的小廝，也未多加註意。那水靈兒倒是沒有發現我瞬間的驚訝，很好心的給我們安排了房間，看來真的只是當我們是未成年的小孩了。
什麼？還可以沐浴？我真是求之不得，自從離開金陵都沒有洗過澡，人都快餿了。我和回雪開心的跟她們去浴房，一路上都是女子的說話聲，進了房中，竟然全是沐浴的女子！我一下子懵掉了，我們現在可是男裝，她們怎麼帶我們來女子的浴房，即便自己是女子也不禁臉一紅，急忙想退出。“怎麼不洗啦，我們這裏都是女人，自然只有女人的浴房了，洛兄弟一起洗吧。”那水靈兒一臉玩味的樣子，把我和回雪推了進去。即便是青樓也不會這麼開放，男女同浴，我還是想逃開。沒想到水靈兒一下就把我推到了水中，身上的衣服頓時濕了一大片。她作勢要來脫我的衣服，我趕緊用手護住胸口。“小兄弟，讓我們來服侍你沐浴。”又上來兩個**的女子！這種狀況，我可是從沒有遇見，一下不知怎樣應對。最後還是水靈兒說話了：“姐妹們，別鬧了，嚇着洛姑娘了！”周圍一片笑聲，“我們楓月樓的姑娘怎麼會連男女都分不出！”水靈兒道出了我的疑惑。原來她們又是早看出了我們的女兒身，看來我們的裝扮也真是失敗。
既然已被識破，也就沒有顧忌了，我索性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下泡澡的樂趣。洗好出來，水靈兒已經給我們準備好了兩套女裝，因為本來的衣服已經濕了，就算不情願現在也要穿了，這衣服倒也合身。穿上后，那水靈兒竟然給我梳起了女子的髮髻。看着我們換上女裝的樣子，周圍的幾個姑娘都發出了感嘆：“原來兩個都是美人！水姐姐，你這楓月樓第一美人只怕要易主了！”水靈兒倒是毫不在意，跟大家說：“各位姐妹，很晚了，讓洛妹妹他們休息吧。”又對我們兩人說，“眾位姐妹好熱鬧，心卻是極好的，你們就放心的在這住，我明日再向你討教。”說完眾人都散了去。
總算有個棲身之所，看看房間裏的桌上還擺着幾樣小點心，想到晚飯還沒吃，就和回雪個吃了一些，就準備上床安歇了。只聽回雪說道：“姐姐，我們不會在楓月樓久住是吧？”我知道她的想法，今天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進來的，而且也是走投無路，不管怎麼說，住在青樓里總是不妥，雖然看這些姑娘都是熱心的人。我自己對她們也沒什麼偏見，畢竟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有誰會走上這一步？況且她們都是可憐人，只是在求生存罷了。但自己畢竟還是想憑自己的本事去找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雖然今天失敗了，不代表明天找不到，我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心中想着，一時忘了回答回雪，這丫頭還以為我打算在這裏住下去，一下急了：“不行，要是以後被將軍夫人知道了，非氣死他們不可。”我拍拍她的肩膀說：“只是暫住一晚，明天我們還要繼續去找應徵。”她總算放下心來，一會兒就睡了。我還在想明天該往何處找工作，想着想着，自己也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水靈兒就叫人送來了早飯，我和回雪吃完就準備告辭，繼續出去應徵工作。這是水靈兒走了進來：“妹妹昨晚睡得可好？”
“謝謝水姑娘，我們睡得很好！還要麻煩你把昨天的衣服拿給我們。”我答道。
“妹妹還要穿男裝，怎麼這就準備走了嗎？我還要請你幫我再做一首詞呢？”她一臉失望。
“今天以什麼為題？我現在就可以幫你想想看。”昨天只是想到傷春之作，並不知她們需要的是什麼，所以今天要問清楚，總歸要找一首切題的，畢竟她們收留了一晚，心中還是感激的。
“今天是以桃花為題，妹妹你好好想想。”見我答應給她做，她連忙說道。
桃花，我想了想，納蘭的一首採桑子就是以此為題：
桃花羞作無情死，感激東風。吹落嬌紅，飛入窗間伴懊儂。
誰憐辛苦東陽瘦，也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處濃。
“水姑娘覺得怎樣？”我念完問道。
“太好了，妹妹你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何以要流落至此呢？”她一是好奇問道。
這怎麼回答呢？自然是不能說實話，我正猶豫着，她又說話了：“妹妹定是有難處，那就不要說了。”她應該是從我的臉色上看出了為難，我不禁要佩服他的察言觀色能力，另外也欣賞她的善解人意。長得漂亮，能歌善舞，心地善良，這些當然是後來知道的，她也算是青樓中的奇葩了！
這時我們的男裝被拿了過來，水靈兒衣服不捨得樣子：“妹妹，要是沒有別的去處，不嫌棄的話可以儘管在這住下，要是找到了定居之所也別忘了來告訴姐姐一聲，我還要找妹妹繼續幫我呢！”
“我會的，昨晚謝謝水姑娘收留了！”見我答應，她也很高興。我們隨後又換上了男裝，開始出去到處碰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