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傷與被傷,是因着「需要」而來;他們需要彼此,也渴望被對方需要,於是成為一種變態的共依存關係。

傷口存在的意義,無論是綻放的血花或椎心人骨的痛,都能證明他們的關係還將持續,能永無止境地糾扯下去。

如果他們夠成熟,趙曉愛就根本不會存在了,誰也不會耽誤誰。

身在浪頭退去的狼藉里,歐凱恩嘆了一口氣。「這下,我怎麼做呢?面對我真實的感情?還是繼續彌補我覺得虧欠趙曉愛的?」

「Shirley……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一聲驚呼,趙曉愛坐直身子,從惡夢中轉醒過來。

「曉愛?」任雪霞走向床邊,「你還好嗎?」

趙曉愛握住她的手。「Shirley……我剛剛是不是作了奇怪的惡夢?對,一定是惡夢吧,其實你還在我身邊,你是懂我的……」

可是,趙曉愛眼角餘光卻瞥見坐在梳妝枱前、眉頭深鎖的歐凱恩。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不得不承認這一切不是恍惚的惡夢,而是存於真實的殘酷。

她鬆開任雪霺的手,原有的熱切已消失無蹤。「既然不愛我,為什麼要關心我?」

「我知道你會怪我,畢竟我欺騙你的,是最重要的感情,所以如果你要傷我、罵我,我都接受……」

任雪霺難得放下她驕傲的自尊,對趙曉愛放低了姿態,因為她不希望,一旦趙曉愛被恨意侵蝕,會做出傷害歐凱恩的行為。

「曉愛……我也有責任,沒有對你坦白……」同樣的,歐凱恩也不忍任雪霢受到任何傷害。

他們交換了一記眼神,卻不敢靠近彼此。

「所以,你們現在是在互相保護嗎?」趙曉愛諷刺地笑,「多麼情深意重的愛啊,我的就顯得愚蠢多了……」

「曉愛,我只是想……既然我們都知道真相了,僅能用最大的努力把傷害降到最低……」

「是嗎?」趙曉愛挑眉,望着歐凱恩的目光帶着一絲不屑,「你們的眼裏似乎只有自己在感情里所受到的傷害,卻沒有我的……」

趙曉愛的尖銳目光,反倒喚醒了歐凱恩的冷靜。

任雪霺的確做錯了,她不該對感情做出如此殘忍的報復……但是,她之所以會那麼做,是因為他在她心裏,還是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她常說的,愛的反面就是恨,而她有多恨,就代表她有多深愛。

是他給了她傷害彼此的機會……

「曉愛,我想,我們理智一點來看待問題吧,互相責怪不會有結果的。」

歐凱恩耐着性子,收起原本易怒的情緒。「如果這場婚姻讓你感到痛苦,我們可以離婚,回到原點……你可以順應你的性向……」

「是嗎?」趙曉愛冷冷回應:「就算我和你離婚了,也追不回不曾存在過的Shirley,不是嗎?任雪霺?」

趙曉愛看着任雪霜,她們都讀懂了彼此眼中藏着一顆為愛受傷的心,卻無法給對方關心與安慰。

「但是……小愛……」任雪霺順着歐凱恩的話:「我們不試着解決問題,只會讓三個人越來越痛苦……」

「OK,雪霺,我懂你意思,我們把所有問題一次解決。」趙曉愛伸出手,制止任雪霺繼續說下去。「我記得你早上所傳的那則訊息,你要我面對我所犯的錯,是嗎?」

「你能明白我的用意的話……」

「我當然明白。」因背叛感而生的憤怒,以傷口為助燃,在趙曉愛的眼眸里燒出了烈火,她上揚唇線,輕拍床墊,「這個位置,以前是你的吧?你和凱恩在這裏擁吻、談情、做愛……佔有着他對你的好,而你的心裏,到現在也完全是他……對嗎?」

「我……」任雪霺低下頭。

該如何開口承認,在這難堪的場面?

「曉愛,夠了。」歐凱恩出聲制止。

「你們聽好,我決定要面對我所犯的錯。」趙曉愛那張如洋娃娃一般的臉孔蒙上了一層陰鬱,含着強烈恨意,瞟着眼前兩人。「歐凱恩,我很抱歉我對婚姻不忠,我不應該出櫃,把心放在一個從不存在的人身上。所以……」

任雪霺看着趙曉愛森冷逼人的目光,知道對方並沒有想通,也不會做出什麼好的決定,於是,她閉上眼,準備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所以我決定,我要好好面對婚姻,做一個稱職的妻子。」趙曉愛將任雪霺從床邊推開,咬着牙說:「任雪霺,你始終是凱恩的前女友,就算你曾經在這個空間裏佔有過一個位子,但很抱歉,現在你什麼也沒有,你沒有資格在這裏,請你立刻離開。」

「曉愛,你確定這是你要的嗎?」歐凱恩面色灰暗,再一次向趙曉愛確認:「如果你心裏沒有我,和我在一起是不可能幸福的。」

「所以我就要放開你,和你離婚,好讓你可以和任雪霺有情人終成眷屬嗎?」趙曉愛的面容扭曲,「我雖然年紀比你們小,但也別把我當成無知少女,我不會讓你們如願的。」

「曉愛……」

「不要再說了!」趙曉愛厲聲喝止。「任雪霺,請你離開我家,否則我會控告你妨礙家庭。」

「好,我走。」

說完,任雪霺退出房間,離開之前,她深深地看了歐凱恩一眼,像是要永別似的,努力露出完美的笑容,不讓他看見心底的破碎。

從此以後,在彼此的世界裏,也許自己再也沒有可容身之地,那深深眷戀的對方即將消失無蹤,就如同靈魂也被掏空一般,然後,不管再經過多少悲歡離合,已沒有太大的差別。

不見彼此,也就等於看不見自己……

「對了,任雪霺。」趙曉愛叫住了她。

她轉回頭,停下了腳步。

趙曉愛以惡意的笑容看着她,慢條斯理地說:「提醒你一下,請做好即將一無所有的準備。」

冤冤相報何時了。

任雪霺心裏浮現這句人人都會說的老話。

可惜,她實在太晚才想起。

趙曉愛所謂的一無所有,來得很快。

攤牌后沒幾天,任雪霺一如往常到校上課,才一進入辦公室,就感受到一股異於往常的氣氛。

平日熟識的同事雖然依舊親切地和她道早安,笑里卻帶着一絲不自在,充滿疏離感。

在飲水機前泡茶時,她遇上隔壁班的陳老師,對方忍不住問她:「任老師,你……是不是和蘇可君的表姊發生了什麼事?」

她心頭微微一震。「怎麼了嗎?」

「我聽其它老師說,對方的先生寫了一封信給校長,內容好像是說,你是同性戀,和他的妻子有不尋常的關係……」

所以,那天趙曉愛要她做好一無所有的心理準備,首先就是要讓她失去她相當重視的教學工作?

她沒留意到手指還按着熱水的出水鍵,熱水從杯口溢出,燙傷了她。她一縮手,馬克杯應聲落地,摔成碎片。

「唉……」她嘆了一口氣,俯身收拾殘局。

「任老師,你還好嗎?」陳老師關切地問,也好奇傳言是否屬實。畢竟任雪霺雖然很受學生歡迎,卻不太與其它老師討論私事,也保持着距離,難免受到談論與猜測。「如果傳言沒錯的話,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第一堂課不是快開始了嗎?你沒有課?」同時響起的鐘聲幫她打斷了好事者的追問,對方也識相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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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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