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顧霜霜訓練到一半,熱得滿額發汗。她脫掉運動服,眉頭一擰,白嫩的手臂漸漸發力,胳膊上緊實的肌肉若隱若現。她一咬牙,平坦的腹部跟着緊繃,肌肉在肚臍兩側呈現出兩條直立的線條,在陸懷瑾面前完美展現出馬甲線。
她撐開弓弦,一支箭再一次射出去,正中紅心。陸懷瑾在一旁看她練習,一坐就是三個小時。
整個過程,熱血沸騰,膛目結舌,如果不是腿部打着石膏,他想,他真會給她跪下。
陸懷瑾從未有過一刻,會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一隻菜鳥。
顧霜霜這樣的箭術,在廈川絕對是特級箭術教練級別。
陸懷瑾很久沒對誰有過這種崇拜的感覺,有點耳鳴,像在做夢。他總算明白“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顧霜霜放下手中練習工具,坐回石凳上猛喝了幾口水。她發現陸懷瑾目不轉睛盯着她,感覺有點奇怪。她摸了摸自己汗涔涔的臉,端着水杯怯怯問他:“陸……陸大哥,我臉上有東西嗎?”
陸懷瑾不說話。他已經完全懵逼,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心情複雜,情緒複雜。
她在無形中把他秒的連渣都不剩,偏偏她還不自知。
準確的說,一向心高氣傲的陸懷瑾受到很大衝擊。他打量着一臉天真無邪的顧霜霜,話到嗓子眼又給吞了回去。
然後一整個下午,顧霜霜都沒再搭理他,兀自坐在梧桐樹下一聲不吭,埋着腦袋發獃。一直到六點鐘左右,天漸漸暗下來,院子裏漸漸變冷。陸懷瑾才忍不住問她:“你……沒事吧?”
原本面無表情,埋着腦袋發獃的顧霜霜,聽見他的聲音,扭過頭很生硬的擠出一個笑容,搖頭說:“沒事,好着呢!”
陸懷瑾看得出來,她心情欠佳。但這姑娘似乎一點也不想表現出來,臉上笑容僵硬。
顧霜霜心裏難過,她整個下午都在想,二叔不會真是被她氣走的吧?她一下午都在自責中無法自拔。天黑之後,她把陸懷瑾扶進屋,隨後跑去後院摘了一把新鮮的香菜,給陸懷瑾煮了一碗香菜麵條。
陸懷瑾從她手裏接過面碗,怔住,麵條上面厚厚一層香菜,簡直喪心病狂的存在。
哪兒有人用香菜下麵條的?
他見過拿香菜當佐料當輔料的,頭一次見有人拿香菜當配菜!這得是多喪心病狂,才幹得出用香菜下面這種事兒!?
他擰着眉頭抬頭,對她說:“我不吃香菜。”
顧霜霜問他:“為什麼啊?很好吃的,我二叔很喜歡吃。”說後面半句話的時候,她音量愈來愈低,剛轉好的情緒又開始低沉。小腦袋耷拉下去,跟只蔫兒掉的小狗似得。
平時活潑的小野狗,突然蔫兒了,怪惹人掛心的。
陸懷瑾見她小臉上儘是失落,大吸一口氣,滿是無奈:“好好好,你別這樣,我吃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顧霜霜聽見他的話,雙眼果然燃起一點精光,聲音脆脆的:“嗯,你快吃,我們這裏的野香菜煮麵很好吃!我二叔可喜歡吃了,你應該也會喜歡。”緊接着,她一臉期待看着他。
感情這姑娘是想在他身上找她二叔的影子?他有這麼老?
他不知道顧霜霜二叔是什麼人,但他可以大概猜測,一定是個喪心病狂的老男人。喜歡吃香菜的男人,他實在想像不出會是個什麼樣。
在顧霜霜的“監督”下,陸懷瑾憋着一口氣把麵條上面蓋着的厚厚一層香菜挑起來,一股腦兒塞進嘴裏,囫圇吞下腹,差點沒噎死。
吃完面,陸懷瑾真的是一輩子都不想再吃麵條。他深吸一口氣,問她:“以後能不煮麵嗎?”
顧霜霜從他手裏接過碗:“那就吃稀飯?”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有肉嗎?”
顧霜霜老實巴交搖頭:“沒有,又不是逢年過節,吃什麼肉?”
陸懷瑾驚訝:“逢年過節才吃肉?”他嘆了聲氣,抬手擦了一把汗。他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洗澡,渾身發癢。他覺得這比真人騷慘的多,真人騷再慘,節目組還會給他備洗澡水,再不濟還能吃口肉。
然而他現在,半口肉都吃不上,想洗澡還不好意思開口。
“我想洗澡。”這句話陸懷瑾足足憋了一個星期,總算是說了出來。他現在這樣,自己肯定沒法洗。
顧霜霜眼巴巴望着他,怔住:“陸大哥,你不會想讓我給你洗澡吧?”
這種話本來他也說不出口,可他現在寧願拉下臉,也不想被自己渾身臭汗給熏死。他硬着頭皮點頭:“嗯,你幫我擦擦身子就好。”他頓了頓,又補充說:“你放心,等出山後我不會虧待你。我會給你一筆補償金,讓你下半輩子不愁吃喝。”
顧霜霜救了他的命,他理所當然該給她一筆錢作為報酬。
本來以為顧霜霜會拒絕,會扯着嗓門強調自己是黃花大閨女,沒想到她卻點頭答應:“成,我現在去給你燒水。”
半個小時后,顧霜霜端來一隻大腳盆,摻滿熱水放在床邊。她幫陸懷瑾脫掉衣服,擰乾帕子替他擦背。陸懷瑾的脊背很結實,她的小手搭在他的后肩上,顯得特別柔弱小巧。
顧霜霜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肩背上遊離,惹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陸懷瑾自從懂事之後,就沒再讓人給他洗過澡,這是第一次。
現在幫他搓背擦身的,還是個小姑娘。他心頭居然有點發癢,感覺實在奇怪。
“陸大哥,我把你的胳膊抬起來擦,我下手沒個輕重,可能有點疼,您忍着點哈。”顧霜霜幾乎貼着他後背,對着他耳背說話。
小姑娘一口熱氣噴在他耳背,居然讓他臉頰開始發燙。
“陸大哥,你臉和脖子怎麼這麼紅?我弄疼你了嗎?”顧霜霜問他。
“……”陸懷瑾真的要炸了。
他居然臉紅了!他現在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把自己悶死在地縫裏。
顧霜霜替他擦身子擦的很仔細,就像在擦拭一件珍貴的瓷器。為了不讓自己尷尬,陸懷瑾腦子一熱,問她:“你有沒有考慮過,離開大山?你的箭術很不錯。”
“有。”她點頭頓了頓,問他:“陸大哥,廈川是什麼樣子啊?我好多年沒回去,不大記得了。”
她蹲下,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替他仔細擦着腰部。陸懷瑾渾身肌肉緊繃,咬着牙道:“嗯……很大。高樓大廈,霓虹馬路,沒有層層疊疊的山。有電視,手機,電腦,還有箭館。你箭術很厲害,一定會有人搶着要你當教練。”話說到這裏,他疑問道:“你的箭術是你二叔教你的?門后掛着的那把反曲競技弓,也是你二叔的?”
她根據陸懷瑾的話回憶了一下廈川,痴痴地,有點嚮往。她點頭,說:“嗯,我二叔教我的。我從六歲開始學習射箭,八歲來了這裏。那把弓是我的,二叔送的。”
陸懷瑾沉思片刻,說道:“等路通了,你跟我一起回廈川?”
顧霜霜想了一下,搖頭:“算了,我雖然想去廈川,可我在那裏根本沒有親人。在村子裏,我可以幫劉大嬸採藥賺糧食,但是到了廈川,我能幹什麼?”
“有我陸懷瑾,你還怕沒人安頓你?”陸懷瑾嘆了聲氣,“你救我一命,去了廈川我會安頓你。你放心,我陸懷瑾雖然不是好人,但對救命恩人不會差,對朋友更不會差。有我陸懷瑾一口飯吃,你還怕餓死嗎?”
“陸大哥,你拿我當朋友啊?”顧霜霜有點小驚喜。經過幾天的接觸,她覺得陸懷瑾這個人脾氣挺臭,有點瞧不起她。但她沒想到,他居然拿她當朋友。
“你怎麼也學會說廢話了?”陸懷瑾心情莫名好起來,“村姑,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好!你問!”顧霜霜心情也不錯。
“你的國畫,也是你二叔教的?”他問。
她在水裏搓了搓帕子,擰乾后開始替他擦腹部。她點頭:“嗯,你覺得我畫得很醜嗎?我二叔經常說我畫的丑。”她的語氣里沒什麼自信。
陸懷瑾的八塊腹肌很漂亮,顧霜霜看得挪不開眼。這得是經過多少鍛煉,才鍛鍊出來的好身材啊?
“不醜,很好。去了廈川我給你辦個畫展,讓你躺着賺錢。如果你不喜歡畫展,我介紹你去體育館工作,給人當教練。”陸懷瑾已經想好怎麼安頓她。
擦完身子,陸懷瑾整個人都舒暢不少。顧霜霜扶着他躺下,替他蓋上被子:“陸大哥,你早點睡,別想太多,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劉大嬸家換藥。”
依着陸懷瑾往常的脾氣,一定會自顧自的閉上眼,不應她。可今晚陸懷瑾居然破天荒“嗯”了一聲,跟她說了一聲晚安。
顧霜霜愣愣看着他,有點小興奮,杵在他床邊開始笑。
陸懷瑾瘮的慌:“你傻笑什麼呢?”
顧霜霜咧嘴笑說:“陸大哥,你不吼人的時候,真好看!”
下午還悶悶不樂的姑娘,這會似乎已經把煩惱忘得一乾二淨。這姑娘自我調節能力不是一般強悍。陸懷瑾忍俊不禁,開玩笑說:“怎麼,垂涎我?”
顧霜霜居然老實巴交點頭:“我要是能娶你這樣的人當老公,我死都得是笑着的!”
“小姑娘做什麼春夢?趕緊睡覺去!”陸懷瑾喝她。
顧霜霜點點頭,衝著他嬉皮的吐了吐舌頭,拉掉燈,回了自己房間。
當天晚上陸懷瑾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居然夢見自己把顧霜霜壓在牆上親吻。夢裏他們吻得相當纏綿,就跟拍偶像劇似得,難捨難分。
第二天一早醒來,陸懷瑾是驚得一頭冷汗。
媽的,二十五年來第一次做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