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陸懷瑾接過卡片，指腹滑過燙金字。他輕輕抬起眼皮，問她：“怎麼拿到的？”

她把事情經過詳細地給他講了一遍，末了感嘆：“沒想到那個萬先生是韓國人，他說話一點兒也沒有泡菜味兒。”

“你真的打算參加？”他把卡片還給她。

顧霜霜一臉堅定點頭：“陸大哥，你這麼優秀，我也要做一個優秀的人啊。我沒學歷，不會英文，但我可以朝着射箭方向發展榮譽，這樣才能配得上你。老孟說，如果能拿到這個榮譽，以後可以成為德高望重的教練。”

“霜霜，如果你真想參加，我不阻攔。可是有一點，陸大哥必須跟你說清楚。”他神情變得嚴肅。

陸大哥突然嚴肅，意味着他要說嚴肅的話。她挺直身板，端正坐直。

“霜霜，高學歷和英文都無關緊要。咱們不看過去，就看現在。你現在有份熱愛的工作，能養活自己。你擅長書法，精通射箭，這些都是普通女孩不會的東西。”他刻意停頓，盯着她的眼睛，繼續認真得講，“你很優秀，很特別，不要妄自菲薄。”

顧霜霜感動地要哭了，一顆心被他安慰得柔軟不已。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誇過她，原來他在陸大哥心裏，是這麼優秀特別。她低低感嘆：“原來我這麼好……”

陸懷瑾鼓勵她：“想參加就去吧，陸大哥支持你。”

“陸大哥你真好！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大哥！”話音剛落，她被陸懷瑾瞪了一眼，趕緊吐吐舌頭改口說：“陸大哥是最好的男朋友！”

陸懷瑾這才滿意。

中午，陸懷瑾送顧霜霜回箭館。車子停在體育館外，他並沒有送她上去的意思，只是囑咐她中午多吃點飯，少吃點零食。

她拎着一大袋從超市淘回來的零食，打算把這堆垃圾食品給老孟。體育館外有個老婆婆推着小車賣冰糖葫蘆和棒棒糖，顧霜霜讓陸懷瑾等一會，隨後朝着賣糖的老婆婆跑去。

等她跑回來，手裏多了兩支棒棒糖。她取過一支，遞給車裏的陸懷瑾。隨後半截身子從車窗探進去，捧着陸懷瑾的臉親了一口，然後轉過身，飛快地跑進體育館。

陸懷瑾摸着自己臉頰，有片刻失神。

他把棒棒糖捏在手中，放在陽光下打量，唇角一彎，心裏跟着甜起來。

顧霜霜含着棒棒糖衝刺上樓，等她推門走進箭館，老孟淡淡飄來一句：“遲到半天，扣一天工資。”

遲到半天扣一天工資，是不是有點狠了？她拎着一袋零食放在櫃枱上，衝著老孟眨眨眼，“老孟，你看……能不能商量商量？”

“沒得商量。”老孟瞟了一眼零食，扭過頭繼續敲鍵盤，“扣半天。”

她舉起棒棒糖，蹦了一下：“老孟萬歲！”

老孟被她的青春活力嚇到，箭館的教練和客戶也紛紛扭過頭，看着舉着棒棒糖的蘑菇頭。

顧霜霜意識到自己動靜太大，忙把棒棒糖塞回嘴裏，縮着脖子繞進前台，挨着老孟坐下。

老孟問她：“你沒事幹啊？今天沒客戶”

她點頭，咬碎嘴裏的棒棒糖，“沒，客戶預約的是晚上六點。”

老孟翻了一下她的客戶表，確認她白天沒有客戶后，才說：“那你去體育館公交站幫我取把傳統弓，前天我在網上買的，附帶了十支箭，你點清楚再給運費。”

她點頭答應。離開前老孟囑咐她：“記得拆開檢查。”說話間小姑娘已經跑出箭館，樓道里傳來她遙遠的聲音。——“知道啦！”

昨晚老孟吃完火鍋沒有跟去ktv，後續事件他一概不知。他納悶，小少爺是給她餵了幾斤糖，才把她給興奮成這樣？

老孟無奈搖頭。

公交站離體育館有四百米的距離，她到的時候快遞小哥已經等了一會。她按照老孟的吩咐把包裝拆開，檢查了一下，沒問題，才把運費付給快遞小哥。

回來的路上，她把弓掛在自己肩上，抱着箭盒往回走，步子輕快地就跟踩了筋斗雲似得。

走到路口一輛摩托車“呼”一聲從她身邊疾馳而過，差點撞到她。

緊接着，她看見摩托車放慢速度，后坐的人伸手一把搶過路邊老人的背包。車上的搶匪用勁兒過猛，把老爺爺推倒在地。

她看得一怔，反應過來是搶劫。取下傳統弓，把箭搭在弦上，對準飛車黨輪胎射出去。摩托車車輪被射穿，兩名戴着頭盔的搶匪被迫扔下車，氣勢洶洶朝她走過來。

體育館位於廈川新開發區，離市中心較遠，附近人少。飛車黨肆無忌憚走過來，她嚇得轉身往公交站方向跑。

奈何她一雙小短腿跑太慢，很快被兩名搶匪攔住。

其中一個亮出手工刀，一腳朝她踹過來。

她反應快，身子一側躲開，用手中的弓和箭當防身武器，使勁兒往搶匪身上打。在胡亂揮打間隙，搶匪一刀劃在她手背上，疼得她手一顫，手中弓箭落地。另一名搶匪從身後抓住她，她用力一掙，抬腳踩在搶匪腳背上，一個過肩摔把人給撂翻。

搶匪搶來的包掉在地上。

當然，防身的招數她就只會……這一招。

搶匪徹底被她激怒，拔出小匕首往她身上捅，她從地上撿起包，攥着包帶往搶匪身上砸。

這時候老人帶着體育館的保安趕到。好漢不吃眼前虧，搶匪連摩托車也顧不上，竄進衚衕跑沒了影。

顧霜霜鬆了口氣。她以後再也不管閑事，太可怕——

估計，又得挨罵。

老人帶着保安氣喘吁吁跑過來，擔憂問她：“小姑娘，你沒事吧？”

保安看了眼飛車黨逃竄的方向，說道：“瞧你這個老爺子，小姑娘手上都流血了，你說有事沒事？我報警，你趕緊打120把人姑娘送醫院。”

“我沒事，沒事，劃破了皮，我回箭館包紮一下就好了。”她把搶匪丟下的包還給老大爺，“大爺，你的包，你看看東西少沒少。”

老人接過包教育她：“小姑娘你太衝動了，惹怒了這些搶匪，給你幾刀怎麼辦？生命安全最重要！我看你這傷口也不深，走，跟我回箭館，我給你包紮。”

這教育人的口氣，還真像陸大哥。體育館裏只有一個孟道箭館，她見老大爺指着體育館方向，“咦”了一聲：“老大爺你要去孟道箭館？”

保安打完報警電話，插話說：“小姑娘，這大爺是孟道箭館的老闆。你可得好好敲他一頓大餐，把你的肉補回來，也不枉你剛才跟飛車黨英勇搏鬥啊！我已經報警了，警察等會就到。陸大爺，你先帶着小姑娘上去清理一下傷口，等會警察來了，我再帶他們上去箭館找你們錄口供。”

顧霜霜嘴巴張成o形。

老……老闆！大老闆！

陸大哥的爺爺？

她幫陸大哥爺爺搶回背包，陸大哥會誇她吧

回到箭館，老孟取來醫藥箱給她包紮.陸爺爺坐在一邊打量她，長嘆一聲，問道：“你就是顧霜霜吧？”

她點頭，抬起臉衝著陸爺爺笑：“爺爺好。”

孫子已經將顧霜霜的身世一五一十告訴他。看見她，老爺子心裏甭提多親切。

“欸，好好好。”陸爺爺看着她，感概良多。

她當年如果沒被陳濤抱走，按輩分，陸懷瑾還得叫她一聲老姑，她也不該叫他爺爺。

老孟給她包紮，趁機教育說：“飛車黨只求財，一般情況下不會傷人，你也太逞強了。”

“嘶——老孟你輕着點兒，疼。”顧霜霜解釋說，“當時的情況你是沒看見，他們居然把陸爺爺給推倒。當時你要在，指不定也會拿箭去射。”

老孟給她綁好繃帶，“呵，我可沒你這麼好的箭術。”

她嬉皮笑臉，衝著老孟吐吐舌頭，“你可別告訴我陸大哥啊，他要問起來，就說是我不小心在箭頭上掛的。”她聲音低了點，“我怕他罵我……”

陸爺爺：“怎麼？他經常罵你？”

她點頭：“我陸大哥凶着呢！”

“嘿，這臭小子，沒點尊卑觀念是怎麼回事？”陸爺爺吹鬍子瞪眼。

居然敢凶老姑？

陸爺爺似有似無嘆了聲氣，說道：“他脾氣是不好，以後他要是再敢凶你，你跟我說，我幫你教育他！敢對救命恩人這麼凶，這小子還有沒有心了？”

顧霜霜笑眯眯說：“陸爺爺，沒事，我挺喜歡陸大哥凶我的。”

“你這實心眼孩子。”陸爺爺無奈，他看着她，緊接着又問：“你不小了吧？來城裏這麼久，有沒有喜歡的人？要不要爺爺給你介紹一個又高又帥的？”

“不要，我有陸大哥就夠了。”

好吧，看來她對大孫子情有獨鍾。陸爺爺不知道孫子怎麼想，也不好拿主意。如果孫子也喜歡這姑娘，他倒是可以做主，撮合撮合。

當年領養手續還沒批下來，她就被人抱走。手續不存在，法律上陸爺爺跟顧霜霜，也就不存在領養和被領養關係。

一老一小隨便聊了一下。老孟洗了一盤冬棗端出來，放在小卡桌上。顧霜霜抓了兩顆冬棗，一顆塞進陸爺爺手心，一顆塞進自己嘴裏。

顧霜霜覺得陸爺爺親近過了頭，問問她跟陸懷瑾在山村的情況也就算了，居然連她小時候在山村的情況也問。

陸爺爺握着圓滾滾的冬棗，並不急着吃，只是問她：“以前在山村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到了城裏，還習慣嗎？”

她回答說：“住的地方沒有城裏好，吃的方面嘛，山村沒有零食吃，只有過節的時候才能吃肉。到了城裏頓頓有肉吃，可比在山村安逸得多。”

聽她講得輕鬆，可陸爺爺聽着，卻覺得沉重。

緣分實在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這麼些年，小姑娘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