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說什麼報答,王爺也在同一條船上,出點力是應該的,畢竟敵人愈少對王爺來說也是好事。」

「本王可不在乎那些。」燕奇臨笑得野蠻又嗜血。「本王手下的兵都是精心調教的,只認本王不認兵符,哪天要是哪個傻子造反,本王肯定給個痛快。」

「有王爺這麼一句話,下官安心了不少。」

「那麼,至少要給本王一點甜頭吧。」他貼得極近,探舌舔過他的唇。

周奉言不為所動地睨他一眼。「王爺擱在心裏的又不是我,老愛透過我思念那人,要是今兒個王爺情慾難耐,想拿我遙想對方充數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王爺心底真會痛快?」

話一出如他所料,燕奇臨的神色微變了下。「周奉言,你這直言無諱的性子不改一改,改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最恨的是他藏在心底,藏到連自己都快忘了的情感,竟會被這像伙看穿。

「這就不勞王爺費心了。」

「不過你最致命的問題就出在身子骨不適合習武。」

「什麼意思?」從方才的話題繞到習武,會不會跳太遠了點?

「因為你壓根沒發覺有個人在小窗外頭偷覷了許久。」燕奇臨笑得張狂,就在他側眼望去時,捧着他的臉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純粹是場友誼交流,表演給窗外的小姑娘欣賞的。

周奉言側眼對上於丫兒瞠圓的水眸,一把將燕奇臨推開,耳邊是燕奇臨得逞的笑聲,眼裏瞧見的是於丫兒的難以置信。

她站在外頭多久,聽見多少,看見什麼?

「說穿了,你獻的計純粹是想要替心上人討一口氣,對不?」燕奇臨附在他耳邊低語問。

他不需要什麼預知還是卜算的能力,光從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便可揣測周奉言的心思,假借一場大雨能夠滅除他的眼中刺,能讓老二跟老三稍稍抗衡,教他忍不住喝采。

說穿了,什麼預知什麼卜算,分明都是人為操弄的,什麼命定什麼不變,他一向只相信自己。

周奉言壓根不睬他,逕自走向窗邊,但才走了幾步,便見於丫兒轉頭就跑。

「丫兒,別用跑的!」他跑向小窗,瞧她沒打算停下腳步,他乾脆翻窗跳出,幾步就將氣喘吁吁的她給攔了下來。「慢慢呼吸,小口小口呼吸……」

他不住地拍着她的背,厚實掌心動作輕柔,然而掌心底下的痩弱教他不禁蹙緊了濃眉。

於丫兒急喘着氣試圖避開他的手。

周奉言的手還停在半空中,最終只能收回,努力地揚起笑臉。「怎麼會跑來了?雙葉呢?」

「上廚房拿茶水。」她垂着臉不看他。

他看向她身後的園子,「雙葉還未取來,你要不要先到書房喝口茶?」

於丫兒搖了搖頭。「我有話跟你說。」

「是嗎?你要跟我說什麼?」周奉言難掩心喜地問。

「我想回家。」

笑意還掛在嘴邊,但僅一瞬間,就變得苦澀又自嘲。「丫兒,你已經是我周家的人了。」

「我尚未及笄,咱們未及婚嫁,住進周府於禮不合。」

瞧她寧可盯着地上也不肯瞧自己一眼,周奉言內心五味雜陳。「一般而言,確實是如此沒錯,但請你相信,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

於丫兒抿了抿唇道:「我想回家看我弟妹。」她也很清楚,也許她一回家,大哥又會把她給賣了,可是話說回來,他既然都插手管了,以未婚夫的身分自居,大哥想刁難也難。

「改天我將他們帶來。」

於丫兒垂眼忖了下,心知無絲毫轉寰餘地,便不再強求,轉了話題,「我想還那顆還魂丹的百金,可是你不肯讓我綉錦囊,那能不能讓我到牙行幹活,慢慢還這筆錢?」

話落,她垂眼等候他的答覆,然等了好一會,沒等到回應,她不禁緩緩抬眼,就見他正看着自己。

他的眼瞳黑潤如深不見底的潭,平常漾着笑時,賞心悅目得教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但方才他在書房時,哪怕嘴邊掛着笑意,眼神卻是冷進谷底,而此刻她讀不出他的思緒,直覺得他的眼裏像是藏着悲傷。

一抹深沉到她無法理解的悲傷。

半晌,周奉言才啞聲啟口,「好吧,你想去牙行就去吧,不過你就待在帳房裏,每日謄寫印信文簿就好,晌午便回府。」

說來可悲,他沒守在她身旁照料,她的氣色確實是好多了,應證了他就是讓她抑鬱難解的元兇,可天曉得他有多想念她,想見她時,只能偷偷躲在角落,哪怕只看見她的背影,都能教他稍解相思。

而她,卻是迫不及待想離開他。

「工錢怎麼算?」

一問出口,就見他笑得自嘲。「丫兒,一顆還魂丹恐怕是你用一輩子也還不完,但如果你執意要還,哪日要是我覺得夠了,我會告訴你。」

明知道重生之後,一切重來,她的記憶里不再有他,她不會記得曾有過的情感,可是他心裏就是說不出的難受,只因那些共處的記憶,對他而言是無可替代的至寶。

他記得,她是如何撒嬌,用嬌嫩的聲音喚着自己,看着眼前的她,他有些混亂了。

於丫兒面有豫色,像是在掙扎什麼,最終還是取出手絹遞給他。「你的嘴唇流血了。」

周奉言沒接過手絹,目光近乎貪婪地注視着她。「你會心疼嗎?」

於丫兒皺起眉頭,卻始終沒說話。

周奉言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隨雙葉回房吧,牙行的事我會安排。」話落,從她身旁走過。

於丫兒垂眼看着手絹,想了想,回頭追上,將手絹硬是塞進他的手裏,又拔腿朝一旁等候的雙葉跑去。

周奉言回過身,注視着她離去的背影,將手絹湊到鼻間輕嗅着。

一樣的……他的丫兒雖變得淡漠,但一樣善良,如果他再卑微一點,她是不是就會多關注他一點?

就在連下數天大雨,一日天氣放晴時,周奉言答允了於丫兒到牙行工作。

教於丫兒有些意外的是,周奉言並未陪同前來。

周家牙行位在巴烏城東御道上,這條大街上的店鋪全都是京里叫得出名號的商鋪酒樓,在這兒行走的幾乎都是逗留城裏的商賈和朝中官員,沒點身分地位的,恐怕還踏不進這條街。

而周家牙行幾乎佔了緊鄰的三家鋪子,屋檐垂掛着八角流蘇風燈,底下十六扇鏤花雕門全開時,可窺見牙行內部的富貴逼人,前廳裝設如茶肆,擺設的是連黑市裡也尋不到的奇珍異寶,而後院則是三間宅子打通,作為置貨的棧房和遠行商隊休憩的暫時別院。

「你就是於姑娘?」

於丫兒收起打量前廳的目光,望向喚她的男子。

男人有張玉白愛笑的俊臉,一身月牙白綉蓮錦袍,手持摺扇,氣質雋雅,風采迷人。

「你好。」他的笑像會感染人,教於丫兒不禁也笑眯了眼,微露編貝,讓跟在身旁的雙葉和舞葉微詫地多看她一眼。

打她進周府以來,就今兒個笑得最開心。雙葉曾問過周奉言,怎會答允讓於丫兒到牙行工作,周奉言只道:「如此一來,可以讓她舒心一點。」

看來果真不假。畢竟打理牙行的巴律有張可以讓鐵石心腸的人都化為繞指柔的笑臉,再滔天的怒火,在他的笑臉之下都會化為春風。

「唉唷唷,瞧瞧,這小姑娘真是好討喜,哥哥我喜歡。」巴律一見她的笑,把摺扇一收,就要貼上她。

「巴律,我勸你住手,她不與人太親近。」舞葉拔出腰問紅綠相間的竹笛,硬是將他格開。

「怎會?」巴律的手軟若細蛇,轉個兩圈將竹笛推開,一把親熱地捧住於丫兒的小臉。「哥哥我喜歡丫兒這個名字,喚你丫兒可好?」

於丫兒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好。」

聞言,雙葉和舞葉一整個傻眼,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看見什麼。她明明是爺一靠近就緊繃抗拒,讓她們以為她是個守貞烈女,豈料……這到底是只對爺明顯厭惡,抑或者是巴律的笑臉真連石頭都能侵蝕?

「哥哥好喜歡你這張小嘴,讓哥哥親一下好不好?」巴律一雙桃花眼像黑琉璃似的,流光竄動。

「於姑娘是爺的未婚妻。」雙葉好心提醒他。

巴律頓了下,笑意還在,但——「爺的未婚妻?」

「都多久的事了,你還不知道這個消息?」舞葉將竹笛收妥,雙手環胸地看着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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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妻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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