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超度
陳子寅將我放在了貧民窟旁的一條小街上，這兒左邊是居民區，右邊是一條骯髒的小河。由於沒有路燈，夜晚顯得很詭異，唯一能讓我看見的並不是道路，而是倒映在河面上的一輪月光。
明明是夏天，天氣卻是有點冷。我坐在河道的一個公共洗衣石板上，靜靜地抽着煙。此時我心裏非常緊張，但陳子寅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他會盡最大努力保住我的性命。
“呼嗚……”
一陣冷風忽然吹起，嚇得我渾身哆嗦一下。四周靜悄悄的，我什麼都看不見，能聽見的只有蟬鳴。對待恐懼，人們從來只有兩種方式。
一是習慣恐懼，慢慢不再害怕；二是恐懼積累越來越多，最後忍不住爆發。百分之一的人是前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後者，而我就在這後者之中。
我這時候真是嚇得不行，連忙拿出手機想去照亮四周，光亮能給我帶來希望，我哪怕是看着恐怖的鬼魂朝我接近，也不願意死在徹底的黑暗之中。
手機的手電筒打開后，我開始先是鬆了口氣，可之後卻更加害怕了。因為……沒照亮。
明明燈光在往地面上照耀，但地面就是黑漆漆的，唯一的光亮只是手機的閃光燈，四周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就彷彿光明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我知道，那傢伙來了……
我驚慌失措地將手機收起來，隨意就選擇了一個方向逃跑。而就在這時，一隻冰涼的手忽然就碰到我的肩膀，我連忙回過頭來，卻發現肩膀上一道涼氣吹過，我身體裏頓時非常冰冷，冷得讓我瑟瑟發抖。而且我的力氣就彷彿被抽空一樣，軟軟地躺在地上。
這是……鬼吹燈。
雖然張學忠沒教過我，但我也知道這是鬼吹燈。人的肩膀和頭頂各有一盞油燈，那是人的三盞本命燈。如果鬼去吹本命燈的話，本命燈會開始劇烈搖晃，照理說是不會被弄滅的，但如果人在這個時候回頭，他回頭的動作難免會帶起一陣風來，然後就會將本命燈給吹滅。
這就是為什麼，走夜路的時候不能回頭。
我不知道本命燈被吹滅會怎麼樣，但這已經是非常不好受，我感到頭昏，有點想嘔吐，身體又冷得不行。而就在這時候，我感覺到有一隻手在摸我的脖子，然後還緩慢往下，似乎要摸到我的肚子。
我忽然想起了陳子寅跟我說的，鬼魂最喜歡在仇人身上演繹自己的死法……
他是要將我開膛破肚！
我連忙想大叫陳子寅救命，但虛弱的我卻喊不出聲來。這個時候，我面前亮起了微弱的綠光，在我的面前，有個男人正瞪大眼睛看着我。
那是黑漆漆的眼珠，蒼白的臉色，還有那詭異的怪笑。他笑起來異常難看，因為他口中全是粘稠的唾沫和血液，彷彿下一秒就要滴在我的臉上。
“呼……呼……”
我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此時我多麼希望鬼魂對我吼幾句，也不願意承受這寂靜的恐懼。
腹部越來越冰涼，那大力的手用力擠壓我的肚子，讓我忍不住想嘔吐出來。我在心裏大罵陳子寅實在是坑貨，明明說過會保護好我的性命，現在卻根本沒看見他的人影。
“砰！”
一聲巨響而起，我以為是自己的肚子被壓破了，正準備承受劇痛，卻發現這男鬼的腦袋猶如西瓜一樣炸開，血肉都濺在我的臉上，甚至有個眼珠就掉在我的嘴角。
我嚇得大叫，眼珠卻正好因此進入我的口中。黏糊糊的，很冰冷，很軟，但能讓人感覺出裏面有點硬。我連忙吐出眼珠，瘋狂地嘔吐起來。
男鬼的無頭身體倒在地上，那光亮也因此消失了。但我口袋裏的手機卻有光芒透出，我連忙拿出手機，發現已經能照亮四周。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朝旁邊照了照，發現陳子寅正拿着一把類似於死神的鐮刀，對那鬼魂不屑地笑着。我鬆了口氣，原來是鬼魂被陳子寅給打爆了腦袋。我疑惑地問道：“那死神鐮刀就是捉鬼的法器么？為什麼是西方的東西。”
“只要套路對了，你用什麼東西都能打鬼……”陳子寅解釋道，“比如一把漂亮的古劍跟一個沾染了黑狗血的繡花針，你說哪個能拿來打鬼？”
“繡花針。”
“對，只要套路正確就行，不用管東西長什麼樣。”陳子寅似乎是心情挺好，還對我笑了笑。
我用手電筒照向無頭鬼魂，他這時候正在地上瘋狂地尋找自己腦袋，兩隻手摸來摸去，看着很是詭異。我問怎麼沒死，陳子寅說鬼就是這麼噁心。不過他剛才有手下留情，因為他是用刀背打鬼，如果說用刀鋒的話，恐怕鬼魂已經魂飛魄散。
“他有個漂亮的妹妹……”陳子寅將鐮刀放入身後的背包，淡淡說道，“家裏有漂亮女家屬的鬼魂，我一般都不會直接宰了，而是會選擇超度。舉個例子，等我讓他魂飛魄散后，萬一我哪天把他妹妹抱上床，會不會很煞風景？”
我皺起眉頭，這陳子寅真是好色得沒邊了。
這時候，奇異的事情發生了。我看見地上的血肉竟然猶如蛆蟲一般蠕動起來，都爬回到了那鬼魂的脖子上，開始緩慢地組建頭顱。這血腥場景讓我根本不敢看第二眼，急忙就轉過頭去。
陳子寅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道符，他將道符貼在鬼魂的身上，冷聲說道：“我不會念經，不會幫你完成遺願。現在兩條路擺在你面前，要麼魂飛魄散，要麼投胎去，你選哪個？”
我有些驚愕地看向陳子寅，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超度是很麻煩的事情，因為經常看到一群和尚大張旗鼓地念經，卻沒想到還能這麼簡單地超度鬼魂。
那厲鬼的頭顱已經恢復，他驚恐地對着陳子寅磕頭，隨後身體變得越來越淡。我連忙問這是怎麼回事，陳子寅說鬼魂選擇了投胎。
我焦急地對厲鬼問道：“你先別急着走，快說之前是碰巧來殺我，還是小光讓你來的？”
厲鬼看向我，隨後沙啞着嗓子開口了：“是一個小男孩……”
我頓時心裏一沉……果然是小光！
“早就說了，鬼話不可信……”陳子寅淡淡說道，“人類的本性是骯髒的，所謂的好人，也只是因為克制力強。等成為厲鬼之後，他們只想着給自己找個替死鬼，哪裏還會有那麼好的剋制力，可以說絕大部分鬼魂都很骯髒，所以鬼話不可信。”
我坐在地上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別和王靜說實話。”
“我知道。”陳子寅點頭道。
“你真的很厲害……”我由衷地說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教我兩手本事，說實話，我的母親還等着我將精氣都帶回去。我現在才明白，要是不會兩手的話，恐怕別說救母，連自己都要死……”
陳子寅丟來一根煙給我，他冷聲說道：“想學，可以的。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價格表，學完之後，就別來糾纏我。”
我連忙點頭，隨後陳子寅說自己有事情要辦，讓我自個兒回去。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直接開車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在貧民窟。
我呸了一聲，沒想到還有這麼沒人情味的傢伙。這個時候，我手機響了，發現是王靜打來的，就接起電話。
王靜那邊聲音很急促，我才剛接通，她就焦急地說道：“李東，我看到了！我看到小光了！”
“啊？在哪兒？”
“他……”王靜哭道，“被吊在事務所門口的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