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事情被徹底搞砸了
方戰欽順着段宸的目光轉了臉,很快,白岸洲也回了頭。
“醒了?”白岸洲問得簡單,話都沒說完呢,人已經轉過去了。
“嗯。”
雲肖很低落地應了,走過去,蹭到白岸洲身邊,緊挨着他坐下。
“誰啊?”方戰欽笑了一下,隨口問。他們幾個是一起長大的發小,白岸洲身邊有什麼人,白家有什麼樣的親戚什麼樣重要的往來朋友,基本上都是很清楚的。
“問你呢?”白岸洲這話對雲肖說的,他雖然是被這熊孩子眼淚淹過一次,口水飯吐過一次,但確實是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只知道姓雲,年紀也只是能猜個大概。
這個問題問得雲肖心情愈加低落,開始低頭編手指,“雲肖。”剛說完,忽然就被小爸捏了下巴抬起了臉。雲肖心裏一跳,白岸洲早已看過一眼——眼不腫了,轉頭去和方戰欽說話了,“是我媽的一個朋友的兒子。娛樂圈裏一個寫歌的。”
“哦?都寫過什麼歌?”方戰欽很感興趣的樣子。
“沒什麼名氣的。不過我媽好像覺得他很有才,今天把院裏的兩個指導教授都叫過來一起吃飯了,還有琴姨陪着。就是為他。”
“是嗎?怎麼從來沒聽你提過?”
“認識也沒多長時間其實。”
“阿姨的眼光肯定差不了。段宸現在正準備出專輯,想各種類型的都嘗試一下再定風格。能不能讓阿姨給引薦一下,約兩首歌。”
“這個沒問題啊,我回頭跟我媽說一下就是了。”
兩個男人定的是段宸的事,但是段宸顯然沒有插話的餘地,也不需要他發表意見。
雲青楊沒有名氣,有力捧新人的大公司找上門約歌怕是要高興壞了。但是雲肖因為這個可高興不起來。但是他知道這種事情自己不能替爸爸做主,並且就算歌寫出來也不見得會被選用。爸爸的固執脾氣是不會因為歌手對歌曲的審美和理解亂改作品的,因而此時便什麼都沒說。他一個十四歲小孩,說什麼也沒人理他不是。抬眼去看對面的段宸,沒想到他目不轉睛地也正在看自己。
段宸從雲肖挨着白岸洲坐下來就一直看他。因為他實在是挨得太近了,簡直就是擠在白岸洲身上。如果他只是白岸洲母親的一個朋友的兒子,這實在是有點不正常。白岸洲不是那種隨便和人親近的人。白岸洲捏他下巴的動作很嫻熟。好像操作過好多遍似的。並且雲肖看白岸洲的眼神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哀怨。
段宸當然沒有往“那方面”想,白岸洲不是那種沒下限的紈絝子弟。他就是覺得有些想不明白,還有一點忍不住冒出來的嫉妒。
以前雲肖不明白,現在是完全懂了段宸。
“小白,我想給我爸打個電話。”雲肖拽着小爸的胳膊引起注意,話說這小白叫得就太故意了。
白岸洲轉手扯住他臉蛋的時候,旁邊的方戰欽早已經笑倒在沙發上了。
白岸洲手上沒松,把人扯起來。
“疼,疼,你放開我……”雲肖抱住白岸洲的手臂亂推亂掙。不但心裏計劃的小九九沒有實現,還被這麼不留情面地掐臉,小爸的手勁一點也沒有放水。再加上剛才聽聞小爸要出國的震驚,強忍的難過終於再也掩飾不了了。
“我不許你走!你這個壞蛋!!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事情要變成這樣,為什麼只有自己一個人回來,為什麼小爸要不記得自己?他情願少活幾十年,只要小爸記得他。雲肖叫着,也不管自己的臉了,撲上去對着白岸洲就是一陣亂捶亂踢亂打,完全不講效率章法,也已經把之前被揍屁股的事扔腦後勺去了。
段宸坐在沙發上已經看呆了,方戰欽則笑得差點岔了氣。
“又瘋是不是?”白岸洲真是想不到他能說瘋就瘋,哭包子有前科的,是他小看他了。兩手一手一個攥了他亂舞的細手脖子,單手掐住,往上一提立刻就把他提溜成了腳尖沾地,空出一手往他小腰上一摟,就又毫不費勁地把人抱起來攜到了胳膊底下。
“我送他回家,你們兩隨便吧。”白岸洲說完,夾着一個腳蹬手刨的雲肖就出門了。
雲肖體力有限,一路嚎着為什麼這麼對我從二十八樓下到底下車庫,不用白岸洲使手段,自己就消停了。靠在車窗上一聲不吭地看着外面,好像剛才那個差點崩潰着攻擊小爸的是別人。
“你要出國是真的嗎?”跑車從大廈開出半響,雲肖終於幽幽地出聲。
白岸洲看着前面,沒理人,伸手開了音響。他此時已經被這個哭包纏得很煩。長得再可愛,也抵消不了他的熊孩子屬性。
音響里唱的是四郎探母的坐宮。這唱段雲肖倒也能哼上幾句。畢竟在白家呆過五年,長期被耳濡目染的。其中鐵鏡公主的一句唱詞倒是唱進了雲肖心裏去:怕你一去就不回還。
“對不起。”一句小小聲的道歉夾在京劇鏗鏗鏘鏘的唱腔里幾乎就是聽不見。
雲肖知道自己惹小爸討厭了。他對自己控制不了情緒很無力,對事情的發展很無力。
白岸洲一路都沒有理人。雲肖對自己失望透頂,萎了。
車子很快開到雲肖家樓底。雲肖慢吞吞地下車。還想挽回點什麼,結果他剛下車,小爸已經迫不及待地揚長而去了。
事情被徹底搞砸了。憋了一路的眼淚終於還是下來了,成串地砸下來。很快,他就開始大喘氣,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憋着氣哭,一邊往樓後面的小樹林走。最後在小樹林裏的一個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可是哭得再厲害也不會有小爸來心疼他了。雲肖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把自己團成了一小團,無助極了,傷心極了,窩在木椅子上哭了很久很久。為著小爸的討厭,為著小爸的離開,為著自己和小爸之間難以跨越的情感鴻溝。
腦袋裏反覆出現的只是最後小爸臉上那無比厭煩的神情。
太陽眼看着就要下山了。爸爸肯定早就在擔心自己了。雲肖傻愣愣地這麼想,狠狠地抽噎了一下,摸了下眼睛,眼淚早幹了。
最後一絲餘暉落下去的時候,雲肖終於站了起來,回家了。
在小樹林子裏坐了半天,雲肖幾乎被蚊子啃出來了。回家就鑽進浴室洗澡,用冷水反覆冰自己的眼睛,直到基本看不出來哭過才從浴室出來。廚房餐桌上已經有熱乎乎的飯菜等着了。
雲肖抱住了一臉關心的爸爸。
雲青楊責問他怎麼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害爸爸擔心。”不過跟白家大少爺在一起,他擔心的當然不是兒子的安全問題,他是擔心雲肖年紀小不懂事,別又像酒桌上那樣惹出什麼事來。
雲肖跟爸爸撒了謊。
不過當天晚上,他又燒起來。病情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雲青楊半夜背兒子去醫院打點滴,車不好打,他背着雲肖在沒有人的大街上跑了很長一段路,急到不行。後來到了醫院,從凌晨一點一直折騰到了晨光微熙。
雲肖醒過來的時候,爸爸正陪在身邊,靠在輸液室不怎麼柔軟的椅子上已經是困得睡著了。唯一一件外套正蓋在自己身上。雲肖將腦袋歪過去,輕輕地靠在爸爸的胳膊上,“爸,對不起。”
就算什麼都沒了至少還有爸爸在自己身邊。
兩天以後,開學。
初三新學期,開學就是一次複習兼能力檢測,學校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幫暑假兩個月裏玩散了心的同學們收收心。
雖然上一世雲肖也不是什麼特別勤學苦讀的學生,但是好歹大學都上了一年了。應付初中水平的數理化還是不成問題的。文科他本身就比較好,英語就更不在話下了。小爸經常帶他出國到處玩。
雲肖端正了態度,認真地答每一道題。結果出來,他從之前的年級二百多名一躍升到了年紀排名第三,一戰成名!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十二個班,現在沒有哪個老師和同學不知道雲肖這個名字的了。關於雲肖的神進步有很多猜測的版本,有的說是暑假裏補習了,有的說是運氣好都撞到了他複習過的題,有的乾脆就說他是操的。也有很多女生開始主動和雲肖交朋友,請教問題。班主任於老師還把雲肖找到辦公室去,旁敲側擊地問他怎麼進步這麼大的,能不能分享一下經驗幫助落後的同學。於老師大概是想問成績是不是他自己的吧,雲肖這麼想着。
關於這一切,雲肖都沒有放在心上。每天回家,晚上輕鬆做完作業,他會跟爸爸學習聲樂的基礎知識,從最簡單的識譜學起。雲肖樂意學,雲青楊自然樂意教。兒子學習成績突飛猛進,他甚感欣慰。
半學期之後,其中考試,雲肖赫然躍居年紀第一名。
每天睡覺之前想着小爸,流一氣眼淚,已經成了雲肖的固定模式。然而他再也沒有跑去找過小爸。
白岸洲在兩個月前已經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