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嫁錯郎 下

第004章 嫁錯郎 下

李光弼是在過年之前趕到我家的,因為趕不回去過年,所以他就索性留在我家過年了,但是才住到初三他就急急忙忙的告辭,父母也沒挽留,雖然天氣不是很好,他還是踏上歸程了。

李光弼走後,父親就忙忙碌碌的給我準備嫁妝。原來李光弼是來求親的,父親收了李家的聘禮,已經在數着日子要把我嫁出去了。

那時候,我像踩在雲裏霧裏一樣飄飄然的,我的丈夫不但相貌英俊而且本領高強,雖然那麼年輕,可他已經是大唐的高級軍官了!真是好事都叫他佔全了。我對我們的婚姻充滿了憧憬,感覺未來就像蜜一樣甜。

可惜我和他的婚姻卻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甜蜜。不但不甜蜜,簡直就是一個噩夢。他給我的,是一個真正的地獄。

新婚之夜他就讓我獨守空房了。

那一夜,他當著滿堂賓客掀了我的紅蓋頭。我抬起頭來,他的臉真是好看,就像精雕細刻的一樣。我才看了一眼呢,他就被一群年輕人拉出去喝酒了,留下我坐在床沿對着滿堂的紅燭胡思亂想。

洞房外面喧鬧之聲不絕,不知怎地,我想到了出嫁前母親給我看的那些合歡圖,臉不由自主的就熱了起來。再等一會兒李光弼也會跟我合歡呢,那一定是很刺激很開心的事情,因為合歡圖上的男男女女看起來都快樂無比,像李光弼那麼優秀那麼賞心悅目的人,想必他會讓我比畫兒上的那些人更快樂吧?

洞房外漸漸安靜下來,我的新郎還沒有回來,我漸漸困意上來了,但我還是揉着眼睛耐心地等待着。到後來,我忍不住呵欠連天,漸漸的打起盹來,當我的頭碰到床柱上的時候,我驚醒過來,使勁在腿上揉了一把。到處都靜悄悄的,為什麼他還沒有回來呢?

給我們預備的交杯酒還放在桌上沒有動,我的心裏沒來由的充滿了憂傷。我想母親,我想問問她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雖然我非常不願意在他進洞房之前睡着,可我還是熬不住迷迷糊糊的靠着床柱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我凍醒過來,屋裏黑黑的,紅燭都燒完了。我摸索着推開窗戶,天邊一鉤殘月帶三星,看樣子,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在我們的新婚之夜,我的新郎竟然徹夜未歸!

不知什麼時候,我聽到了一點動靜,我睜開眼來,天已拂曉了,我木然望去,我看到了李光弼雕塑般精緻的臉龐,他的眼睛有點浮腫,似乎也是徹夜未睡的。在我的視線里,他尷尬地站着不動。

我們沉默着,終於,我說了一聲,“你回來了?”他點了點頭,垂下眼帘。

我問他,“你去哪兒了?”

他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對不起。”

我的眼淚毫無預警的脫眶而出,他更加手足無措起來。我無聲的抽泣着,他蹲在我身邊沉默着。

新的一天很快就來臨了,我擦乾眼淚跟隨李光弼去拜見公公婆婆。這裏是河西,是大唐的領土,我嫁給了一位大唐將軍,再也不是蕭家的野丫頭了。唐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雖然不這樣認為,可我如今確實是有苦無處訴了。

新婚第二天,我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強顏歡笑着討他父母開心。雖然我們心事滿腹,一天還是很快就過去了。

晚飯過後,我一個人回到洞房,床上紅艷艷的喜氣洋洋的鴛鴦戲水的絲綢被子看起來是那麼刺眼。

我回房沒多久,李光弼也回來了。不知道是不是直覺:他的步履有點沉重、有點遲疑。

我們互相凝望着,李光弼猶豫着靠近我。我又羞又怯,半天才鼓起勇氣道:“天不早了,睡吧?”

他沒做聲。我當他默認了,挨近他,抽掉他頭上的簪子。我的手在顫抖,弄亂了他烏黑的頭髮。

我的手順着他絲綢般光滑的頭髮落到他肩上,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侍候他寬衣解帶。

他的身子似乎也在顫動,當我解下他的腰帶時,他忽然伸手推開我。那一推的力道不小,我差點摔倒,等我站穩時,只聽到門帘輕響,他已經走了。

剎那間,我掉進了地獄。新婚夜他的徹夜未歸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他確實不喜歡我!

嫁給李光弼之前,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李光弼竟然不喜歡我。可是,為什麼他不喜歡我還要娶我呢?我又沒逼着他實現婚約啊!

李光弼確實是許多少女的夢中情人。可我也是一個絲毫不會遜色於他的大美女。我走在河西的大街上,不知有多少正當青春年少的小夥子對我吹口哨,我隨隨便便都能挑到一個真心喜歡我的好小伙,可我偏偏嫁了一個不喜歡我的男人。

我出嫁之前,李楷洛生了病,而且病情很重,所以我過門才三天,李楷洛就去世了。

按照漢人的習俗:父親去世,做兒子的要給他守喪三年,在此期間,這個家庭的兒女不能嫁娶。

我猜李光弼在他父親病重的時候迎娶我,應該是他父親的意思吧。老頭兒大概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他怕誤了兒子的婚姻大事,所以急急忙忙的給他娶媳婦兒。

李楷洛死後,李光弼就沒做官了,這也是大唐王朝的禮制:所有在職官員的父母如果不幸去世,他就要回家為亡去的父親或母親守孝,三年孝滿才能回朝做官,唐人把這種禮法叫做“丁憂”。

漢人還有一條禮法:那就是在守孝期間的兒女不得和自己的配偶圓房。這是一條非常沒有人性的禮法,就連漢人也將它視為陳規陋習,幾乎沒有人願意去遵守。但是契丹人李光弼卻老老實實的執行了。他的父親過世后,整整三年時間,他從來沒有走進我的房間過。

三年過去了,李光弼守喪期滿,他又回河西節度府復職。

就在這一年,契丹新即位的可汗請大唐天子下嫁一位公主給他。大唐天子豪爽地應允了,然後挑了一位宗室親王的外甥女兒,皇帝將這位年輕漂亮的姑娘冊封為靜樂公主,然後讓她下嫁契丹可汗。

因為這位公主的親生父親是河西沙州郡公,公主穿上嫁衣去契丹和親的時候,皇帝任命李光弼為送親副使護送公主前往。

托靜樂公主的福,我跟着李光弼回契丹了。回到娘家,我抱着母親忍不住哭個不停,母親還以為我是想家想的呢。

在公主的婚禮上,我見到了我們的新可汗,他看起來很眼熟,我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他就是當初打算搶我去給他做妻子的那傢伙,真沒想到他竟然是新可汗!難怪那天我爹看清他之後就猶猶豫豫的像老鼠見了貓呢。

公主新婚夜,草原上到處燃起篝火,馬頭琴師們奏起歡快的樂曲,人們圍着篝火唱歌跳舞。別人的歡樂似乎也感染了我,我隨着音樂舞個不停,在縱情狂歡里,我暫時忘記了自己的不幸。

不知什麼時候,我的身邊多了一個舞者,我扭頭一看,那個舞者竟然是今晚的新郎官——我們契丹的可汗。

可汗看我的眼神相當熱切,就像貓兒見了老鼠、狐狸抓了小雞。我別過頭沒理他,可汗舞到我的正面,微笑問道:“李副使呢?”

“不知道。”我跳舞的興緻被他這一問一掃而光,我慢慢停了下來,意興闌珊的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我留意過,除了在宴席上,你們都沒在一起過。”可汗也坐了下來,問道:“你們倆還好吧?”

這人真是欠揍,我很想一腳將他踢的遠遠的。但他畢竟是契丹的可汗,而我是大唐送親副使李光弼的夫人,所以我什麼也沒有做。

可汗傾着身子湊近我,輕聲道:“你過得很不開心?”

我朝他再翻了一個白眼,可汗繼續他欠揍的談話,“李副使真不會憐香惜玉。”

我“霍”地站了起來,轉身就要離開,可汗抓住我的手一拽,我就倒到了草地上,可汗跟着倒了下來,我使勁推他,沒推開,他抱着我的頭將我拉到他懷裏,咬住我的嘴唇吻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和異性接吻,可汗簡直是一條狼,只有狼才會用咬的,他按着我的頭吻得天昏地暗,我幾乎要窒息了。

半晌,他終於鬆開我,我氣喘吁吁,喝斥道:“你瘋了,今天是你和靜樂公主的新婚之夜。”

可汗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那又怎樣?”

我咬牙道:“你是契丹的可汗,我是大唐送親副使的夫人。”

可汗嘆了口氣,說:“我一見你就情難自禁,鶯鶯,你真是我的魔障。”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可汗笑道:“我認識你父親,要查到你叫什麼名字並不難。”

我撐着身子站了起來,說:“我走了。”

這一次,可汗並沒有阻攔我,當我轉身背對着他的時候,他忽然說:“鶯鶯,嫁給我吧。”

我沒有理睬,這個男人在自己的新婚夜就能將別人的女人按倒強吻,我不敢相信這種人的愛情。歷任契丹可汗雖然不像大唐天子一樣後宮佳麗三千,可他們也都是妻妾成群的,如果這位可汗只是跟我玩玩,我就算跳進墳墓了。

當一個人的生活不正常的時候,她難免會做一些荒唐的事情。

我把可汗招到我的床上來了,就在松漠都督府的驛館內,那是可汗安排給送親副使居住的驛館。

“松漠都督”是大唐皇帝給可汗封的官,從太宗皇帝貞觀年間開始,幾乎歷任契丹可汗都受到大唐天子的冊封,並接受大唐天子分封的“松漠都督”這個官職。契丹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大唐的一個軍鎮,有需要的時候,大唐會向松漠都督府(其實就是契丹)徵兵調將。

我被可汗擁抱着滾到床上去,可汗急不可耐地撕扯我的衣服。雖然他是我叫來的,可我卻有點驚慌失措,我下意識地推了他一下,可汗不為所動,他只用一隻手就壓制住我不安分的雙手,然後繼續他的寬衣大業。

正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那聲音雖輕,卻像一個霹靂轟來。我有點不敢相信:我和可汗偷情居然沒栓門!

我驚異地循聲望了過去,李光弼正站在門口,他靜靜地望着我們,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我想不通李光弼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難道是來捉姦的?可我招可汗前來只是突然的心血來潮啊。在此之前,我跟他什麼都沒有,除了他新婚之夜的那個吻。

不知道是驚慌還是心虛,我雙眼發花,看東西都不大清楚了。

李光弼大概是準備進門的,他僵在門口,但只有一瞬,然後他若無其事地朝我點頭一笑,說:“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有東西忘了拿。”

他相當冷靜地走進房間,從書桌上拿起一個細小的不知什麼東西,然後轉身走了出去,順手帶上門。

李光弼就這樣出去了,我的頭依然“嗡嗡嗡”地響個不停。我望了望可汗,可汗的目光還停留在那門上,他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張口結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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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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