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宙斯在冥王殿住了半個月,目測有繼續住下去的勢頭——
知道這個消息的雙子神很鬧心,不知道這個消息的冥官們很揪心,他們的冥王基本每天都會抽出一定的時間去寢殿,這對於以工作為上的陛下來說太不可思議了!於是不知不覺中,冥官們默契的時常來往冥王殿,企圖窺見寢殿中另一位的真容。
緊接着,哈迪斯把雙子神之一的睡神喊了進來,然後修普諾斯是面露菜色的出去。
他好想拒絕。
只是冥王陛下的神威又濃了幾分。
令他這般糾結的原因是陛下需要製造宙斯獵艷的假象,出於信任的對象有限,所以陛下希望自己充當這個不存在的‘被追求者’。等到他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弟弟時,塔納托斯瞪圓了一雙銀灰色的眼睛,驚愕道:“被宙斯追求?你確定不怕被赫拉剁了嗎?”
“沒辦法啊,大不了我躲在冥府。”
修普諾斯抹了把冷汗,想當年他和赫拉算是同盟,現在看來得彼此內訌了。
放出消息后,奧林匹斯山的諸神一片唏噓,同時對宙斯這幾天翹家的行為有了理解。要追求睡神?別開玩笑了,睡神的爹媽可是黑暗之神和黑夜女神,宙斯妥妥不能玩強來的事情。
而諸神們仔細一想,宙斯是為了報復修普諾斯才這麼做的吧?要知道神王陛下最愛一見鍾情,絕對不會做二回頭的事情。
“辛苦你了,修普諾斯。”
冥王殿裏,哈迪斯看見緋聞效果徹底吸引走了諸神的視線,給予睡神半秒鐘的同情。
不過——
清白是什麼東西?諸神根本不需要。
從‘曾經坑過神王’的履歷上再記上一筆‘被神王追求過’的光輝痕迹后,睡神笑眯眯的稟報完事情,同為共犯的死神也悄悄咧嘴笑了。這回能光明正大的抹黑神王,其實損失點顏面不算什麼。
在雙子神愉快的離開之前,修普諾斯沒忘了去詢問最好奇的事情:“陛下,宙斯的傷勢好了一些嗎?”
“傷好的差不多了。”
手指拂過冥府這些日子的審判案卷,哈迪斯的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彷彿宙斯的情況與他無關。修普諾斯心道:“不對勁啊,宙斯怎麼還住着?”他們陛下可沒有多少溫柔,既然宙斯傷好的差不多,肯定會被陛下趕出去。
“其他的,你日後自會知曉。”哈迪斯執筆書寫公務,沒留給他們探討病情的時間,
他的話音落下,證明着雙子神得‘自動’告退了。
沒有了單獨私聊的空間,寂靜的冥王殿又被來來往往的冥官們出入,主殿裏人人輕手輕腳,完成自己的事情后就必須離開。迅速的今天的任務,哈迪斯把剩餘待處理的事情累成一沓放置桌邊,這些將會讓侍從送給睡神和死神來分擔。
長及地面的黑袍在地面劃過,哈迪斯一如既往的冷肅離去。他所經過之地,冥官們都下意識挺直了腰板,隨後又想到經過的是頂頭上司,腰板沒出息的一軟,恭敬的彎腰行禮道:“陛下慢走。”
他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黑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通往後殿的迴廊里,那份籠罩着冥官們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
推開寢殿的大門,哈迪斯第一眼沒有見到活蹦亂跳的宙斯,眉頭一皺,他快步走向床邊,拉開礙事的帷幕,就看見金髮青年雙眼緊閉的躺在床上。哈迪斯看不出對方到底是昏迷還是沉睡,便俯下身去檢查他的情況。
他剛一離近,那雙閃爍着璀璨笑意的藍眸就睜開了。
哈迪斯:“……”
像惡作劇一般,宙斯伸手喊道:“哈迪斯。”
他的手臂直接勾住了冥王的脖子,這幾天的經歷已經令他知到了彼此的兄弟身份。只是……宙斯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外界有多大膽,用抱怨的語氣說道:“這幾天在寢殿裏待得好悶啊,我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對撒嬌無動於衷,哈迪斯面無表情的問道:“我給你的書籍看完了嗎?”
“你說那堆又長又枯燥的神史嗎,我翻完了啊。”縱然神靈的記憶力極佳,宙斯也不免想起就頭疼。他對神史唯一感興趣的就是其中的愛恨糾葛,尤其是關於自己的黑歷史。宙斯興緻勃勃的說道:“沒想到我之後這麼花心啊,娶了七個老婆不提,而且還生了那麼多孩子。”
“你既然看完了,明天我會找一個你的神使過來,讓你熟知自己的事情。”
哈迪斯的手指優雅的掰開宙斯,坐回了床邊。他話語冷靜而理智,沒有任何挽留宙斯的意圖。聽到失憶還得回去,宙斯靈動的藍眸一轉,果斷把話題換到另外的事情上:“你今晚還是坐在椅子上嗎?”
哈迪斯用殘酷的態度打破了他的妄想:“你什麼時候離開,我就什麼時候回床上休息。”
反正神祇不需要靠睡眠來補充精力,坐着也一樣。
無視宙斯懨懨不樂的表情,他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他離去的方向被宙斯的視線撲捉到,當即眼眸發亮,刻意隔開一段時間再溜了過去。在砌成四方形的寬大浴池裏,溫泉的水流從宮殿外引入,暖暖的水蒸汽在光滑的玉石地面留下一層霧氣。
哈迪斯斜倚在自己常待的位置上,闔眸淺眠。他閉上了翠綠色的眼瞳,漆黑的長發在水中散開,就連冰寒刺骨的威壓都柔和了下來。四周的水流平緩無波,浴池裏只剩下哈迪斯的呼吸聲,似乎連溫泉都不忍打擾這位冥王。
他或許不是諸神里受歡迎的那類男神,但此時此刻展現的卻是有別於冷冽的另一種美感。
宛如一汪碧潭般的寧靜。
在門縫裏看了一會兒,宙斯便把浴室的門小心合上。
背靠着刻滿紋路的殿門,他的手已經緊張得有些濕潤,可是他不敢靠近,怕連如今居住在寢殿的待遇都沒了。按照原路返回到床上,宙斯把自己重重的砸在床上,哀怨的感知着自己飛快的心跳。
不過是偷窺而已,他也看過克里特島上唯一的寧芙女神,可是對方都沒有給予他如此強烈的感受。哪怕是用惡作劇達到的肢體接觸,他便有種偷喝烈酒的醉熏感,讓他想要再進一步……
“嘭——!”宙斯的腦袋被一本書拍中,陣亡。
沐浴過後的哈迪斯走進寢殿,手從書架上放下,絲毫沒有把宙斯砸暈過去的罪惡感。別以為他沒感覺到宙斯溜到過浴室,他之前只是懶得計較,結果一回來就看見宙斯想入非非的狀態,表情蕩漾得讓他的手有點癢。
坐回牆角的椅子上,哈迪斯在桌旁點燃一盞古典的油燈,開始每日的
不管是人還是神,都會用各種方法充實自己。
宙斯和波塞冬在某種程度是一個德行,波塞冬苦心經營着海域的權利,宙斯的威名在大地上遠播,平日裏酒色玩樂統統少不了,引領着人類產生對神靈的憧憬——瞧,神王陛下和海皇陛下是那麼的悠閑,想要什麼都有什麼。
而實際上……
宙斯被赫拉捏着耳朵怒罵的時候可不少,波塞冬也被海后掃地出門過好幾次,神也有神的辛酸。
想起這些神戰之後的事情,哈迪斯的心情上揚,縱然克洛諾斯失蹤又如何,他們幾個兄弟姐妹已經牢牢把持住了三界,這是屬於他們的時代。突然,一聲幼嫩的貓叫在他腳邊傳來,哈迪斯的目光凝滯,隨後看見這隻野貓不知羞恥的跳到他的膝蓋上。
抖毛、再矜持的趴下,它蜷曲着身體,藍色的貓瞳在夜晚散發著幽光。
看了半響,哈迪斯心中只有一個疑問:“克里特島上有貓嗎?”不管有沒有,宙斯現在是完完全全變成一隻貓來企圖接近他。哈迪斯用兩根手指捏起貓咪的後勁皮,宙斯靈巧的張開四肢,然後抱住了他的手臂。
“喵——”貓的尾聲帶着點上揚的尖細,甜得不可思議。
哈迪斯的手指一抖,不可遏制的想起了一則傳言——神王通常喜歡獸化的接近美女,用這種方法獲取關照。雖然很想把宙斯揍得腦袋清醒一點,但是面對着這隻還沒巴掌大的小動物,哈迪斯沉默了。
如果按照神族的生長期而言,宙斯的記憶大概退化到這種幼年狀態。
心底一軟,哈迪斯暫時忘記了成年宙斯身上的黑歷史,輕輕的把幼貓放到了桌子上。宙斯挑了個位置,趴在了書籍的旁邊,唯獨微彎的尾巴搭在書頁的一角。他的眼睛對上哈迪斯視線,彷彿在說:“我要一直看着你。”
“閉上眼,睡覺。”
哈迪斯抽出令一本書架在了貓的眼前,冷淡的命令道。
貓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