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0 後悔

走奧斯卡紅地毯是過年以後的事兒了。這一次去美國，比之前兩次低調了許多。息影一年以來，她在美國人民的心目中也漸漸淡去許多光環。或許還有小道媒體拿她在復旦的瑣事吸引眼球，但是已經沒有那麼多擁躉了。

這足以證明，無論多聲名顯赫的影星，都有過氣的一天。

好在，ABC電視台媒體對她還是鍾愛的。奧斯卡典禮落幕之後，對她進行了專題採訪。特別問她：“姜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再度出道？”

“學業完成之後，肯定要復出的。”

“那，您打算延續您之前一貫的清純玉女形象嗎？”

“不，形象上肯定有轉型。蘇婉之那樣知性和複雜的人物我也可以把握的住。但是不會走與自己性格不符的路子。”

“謝謝姜小姐的採訪，那我們期待您的好消息！”

回到上海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冷冷的雨。她只打了個電話給阿竇來接。但是來者卻是阿竇和徐玖暮。她還愣了愣：“你怎麼不在拍電影？”

“大過年的，放他們一星期的假。”

她摘下了眼鏡，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阿竇說，他今天去參加了研討會，家中沒有開伙。三個人一商量，去了火鍋店吃火鍋。席間，她跟阿竇說了在美國的經歷，之前阿竇還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國。但是事實證明，現在她哪哪一個人都去得。

“伊伊，咱們要不要敬老闆一杯，祝他電影大賣？”

她馬馬虎虎端了起來：“那祝你電影大賣。”然後涮了自己的蝦蛤。別說，這東西真美味。現代比古代做得好的，就是能隨便吃這些美食。很快一盤就搞定了。但她還沒吃夠呢！這時候一盤蝦蛤端了過來，是徐玖暮點的：“再要了一盤。”

“……謝謝。”

出了門，逛夜市。她去了幾家名牌店，選自己的新年衣服。選完了要去付錢，售貨員小姐卻告訴她：“已經有一位先生替您刷了卡。”

她厚顏無恥地收回了錢。出了門，正想跟徐玖暮說你不用這樣，卻看遠處燈光璀璨。大大的擴音器當中傳來熟悉的歌聲。阿竇還和徐玖暮笑着說：“百惠這一招放的大了，居然在這裏辦萬人演唱會。不怕上海的城管砸了他們家牌子。”

“聽說書的追溯那物是人非

愛恨都走一回

誰畫江山紅雪飛

抵不過佳人的眉

千軍萬馬揚塵灰

斷了長亭別淚

遇見你是我的八面之圍。”

是陳雨楠為《錦衣夜行》演唱的主題曲《紅顏劫》。這首曲子一年前紅透了大江南北。成功為陳雨楠的同名新專輯創下500萬的銷量。現在，陳雨楠是亞洲音樂天王。也是國內最火的偶像派男藝人。但是，彼此一年沒有見面了。

當初他寫這首歌的時候，自己還在一旁看着。現在，誰會看着他寫下那些華美的樂章呢？

她說：“哥哥，我想去見見陳雨楠。”

“那老闆和我們一起去吧。”阿竇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事情不用再說，彼此都很清楚。

阿竇打了聲招呼，她和徐玖暮就走到了舞台的幕後。陳雨楠在那燈光最璀璨的地方，指揮樂隊調和下一首曲子。他好像很忙的樣子，明明冬天的雨後，冷得要命。他只穿了一件襯衫。她想說：雨楠哥哥，你冷不冷？

但是現在沒有辦法說出這句話了。

什麼當朋友，都是大假話。要斷的乾淨，還只能不見。

這時候，一個穿着花格子棉襖的女孩拿上來一件羽絨服，交給了陳雨楠。陳雨楠對她道了聲謝謝。還摸了摸那女孩的頭。

阿竇在旁告訴她：“那是陳雨楠的小師妹，新晉女歌手舒晨。今年8月份進的百惠，陳雨楠一個音樂導師門下。小道上都說他們現在在交往。”

“她長的很可愛。”

“沒你好看，”阿竇笑道：“老闆你說是不是？比顏值，伊伊在全國女星當中起碼前三。”

“伊伊，不要喊陳雨楠過來嗎？”徐玖暮倒是一直注意着她的每一個表情。

她搖了搖頭：“不用了。”

離開了萬人歌唱會。她覺得悶得慌，就阿竇打了一聲招呼，去附近的公園轉轉。結果到了公園，反而更鬱悶了——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搞得他們的三人行十分異類。阿竇也發現了自己破壞了畫風，於是先走了。

這下只剩下她和徐玖暮。

別人家的情侶，拉拉小手，你儂我儂。而她，趾高氣揚走在前面。根本不理會旁邊的徐玖暮。到了玉帶橋上，她站在橋中央。從這邊看那邊的萬人歌唱會。這下又輪到了陳雨楠。場外面的粉絲浪潮簡直席捲了整個夜上海。

她想起一首民國時代的歌：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華燈起，樂聲響，歌舞昇平。只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

徐玖暮走了過來：“伊伊，有什麼心事嗎？”

“陳雨楠在國內發展的真好啊。”她由衷的感嘆：“有才華，肯努力，為人認真而低調。而且不拿架子，一直都是很謙虛的人。”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誇一個人。鬼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徐玖暮也心知肚明了，一股淡淡的不舒服蔓延開來，他反問：“你覺得，我比不上他？”

“這的看哪方面。演藝你牛，唱歌他牛。賺錢你牛，賺人氣他牛。顏值你牛，才華他牛。”她雙手托着腮，凝視那一片星光，這下輪到了百惠的其他歌星上場了。但氣氛都比不過陳雨楠出現的時候：“所以，沒有什麼可比性。”

“伊伊，我覺得你對我有些偏見。”徐玖暮不滿意了。

“那多了去了。”

“不如我也去唱一首歌。”他忽然語出驚人。

她先呆了一呆，然後：“呵呵，你會唱歌嗎？”導演+演員已夠驚悚的了。別告訴她徐玖暮還會唱歌，那真是，活見鬼了。

“不太記得怎麼唱歌了。跟我母親學的。”徐玖暮凝視着她的眼睛：“不過為了你，我可以去試一試。”

“那好，你去唱你去唱。百惠一定會高興天宇的影帝來助興。”她很有興趣看現場撕逼：“明天的新聞頭條跑不了了。”

徐玖暮真去了。

姜怡明白，如果是徐玖暮要免費上場獻唱。那麼活動的主辦方絕對很高興。本來嘛，百惠在場的歌星就一個陳雨楠能撐得住場子。其餘的明星上去，都有些冷場的感覺。這下好了，影帝來了，估計人群要hi反了天了。

哦，對了，徐玖暮從來沒有獻唱過！

任何主題曲，插曲，個人單曲，統統都沒有！

這一刻，姜怡相信全國人民和自己一個心情：期待影帝徐玖暮首次發聲。畢竟他長得這麼帥，對吧，就算唱的再爛也會有人捧場的。對吧，你說他如果不是唱的很爛，為什麼從來不開口唱歌呢？一定是天生五音不全的類型……比如自己。

她這麼天真地認為。

徐玖暮果然在岸對面出現了。一出場，就掀起了比陳雨楠更high的叫聲。都要把天喊破了。她忽然發現剛才說錯了話，比人氣，其實徐玖暮更勝一籌。接着，徐玖暮坐在了一架鋼琴前。尚未開唱，先彈起了鋼琴。十指款款，音樂如水流。

……她又說錯了話，也許徐玖暮的才華不比陳雨楠少。歌曲是《加州旅館》。她在徐老的卧室中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現在，徐老的兒子娓娓而唱——他的歌聲很有磁性，音色是醇正的中低音。音域很寬闊。將每一個音符都對號入座。尤其是唱到高.潮的時候，那似乎從胸臆間流瀉而出的歌聲。簡直可以說是……性感。

“onadarkdeserthighway,（行駛在昏黑的荒漠公路上），

coolwindinmyhair.（涼風吹過我的頭髮）。

warmsmellofcolitas,（溫馨的大.麻香，）

risingupthroughtheair.（瀰漫在空氣中。）

…………

……youcancheckoutanytimeyoulike.（你想什麼時候結帳都可以）。

butyoucanneverleave。”（但你永遠無法離去。）

人們如痴如醉，她則是無言以對。一曲終了，徐玖暮獲得了響徹上海灘的掌聲。群眾們要他再唱一曲。但是徐玖暮卻很有禮貌地下了台。她以為他很久才回來，但是不一會兒就回來了。還是那一幅低調的黑色風衣打扮。

她問他：“不熱嗎？”

“還不錯。”他問她：“伊伊，現在你還那麼想嗎？”

“你比陳雨楠厲害。”她嘆了口氣，承認了這個事實。但是呢，陳雨楠在心中的位置。很獨特。或許沒有人可以代替。所以呢：“可是第一次讓我覺得，唱歌很好聽的人是陳雨楠。在康城，他請我去唱KTV,他唱的很厲害。”

可是她笨笨地忘記了誇獎。

“伊伊，會唱歌的不止陳雨楠一個人。同樣的，對你好的也不止是他一個人。”徐玖暮很認真地告訴她這個大實話。

“可能吧。”她緊了緊袖口：“該回去了。阿竇會擔心的。”

這個新年，就這麼過去了。還是覺得缺少了什麼。那是魯迅的寄意寒星荃不察，而她是戴望舒筆下那丁香一樣結着愁怨的姑娘。很不幸的是，到了寒假結束的時候。她所預感的事情成真了——陳雨楠宣佈與小師妹舒晨拍拖。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讓阿竇出門去買酒。當天徐玖暮在上海攝影棚拍攝最後一幕戲。他不會來的，所以可以和阿竇戰個痛快。

其實身為一個古人，她是很能喝酒的。只是當初的身體，不是現在的身體。對於酒精的適應度還不是太高。兩杯白酒下肚，酒精和血液發生的反應，就讓她暈暈欲睡了。阿竇還在一旁問她個不停：“伊伊，你傻啊，陳雨楠都和你分手一年多了。老闆也追你大半年了。你至於還為陳雨楠難過嗎？老闆對你不好嗎？”

“可是雨楠哥哥他人畜無害。”她承認自己喜歡陳雨楠的單純和熱情。徐玖暮的悶騷一直不戳自己的萌點。只是幡然悔悟，卻已太遲。

“……伊伊你啊……”

阿竇也喝高了。打了個電話給田鈺：“哎，鈺鈺，你下班了沒有？沒有啊？那叫徐玖暮接電話，就說伊伊喝高了。很好下手。”

那邊的田鈺抖了抖。

徐玖暮還是過來了。姜怡果然喝高了。但也沒到失態的地步。她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失去理智的。只不過呢，話多了起來。平時自己也很悶騷，沒想到喝酒多了還有刺激說話的效果。拉着阿竇數着陳雨楠的好處，沒完沒了。

“但是雨楠哥哥不適合我，我明白，我和他在一起會害了人家的。”

“瞎說什麼大實話。”阿竇笑道。

“反正，嗝，雨楠哥哥也有了新歡。佳璧姐姐也和史蒂夫訂了婚。你，你他媽的又和田鈺眉來眼去。你們怎麼都……都……”

“老闆還是單身呀。”阿竇很好心地提議。

“我，我覺得兩個悶葫蘆在一起會悶死的。”她還是很清楚。

“你以為說話多就是好事啊，我最煩我爸那嘮嘮叨叨的口舌。我媽差點因為這個和他離婚！這男人啊，話越少，越是穩妥。”

“呵呵，我怎麼就感覺阿竇你胳膊肘往外拐呢？！”

“是伊伊你老是……學不會珍惜吧。錯過了，嗝，老闆。有你後悔的。”阿竇難得當了一回人生導師：“你說，什麼是愛情？非得要愛的你死我活才能結婚嗎？那這樣的愛情反而更危險。因為激情一旦沒了，婚姻就像是一座墳墓。”

“那，那什麼樣的兩個人可以相處結婚？”她還真聽進去了。

“有感情基礎，起碼不生分就行了。有共同的愛好和三觀。關鍵是，經濟基礎相當，社會地位相當。這樣的感情才更穩固。”

“為什麼？”

“愛情是一座天平，身份，地位，金錢什麼的都是籌碼。要想穩妥。要麼找非常不對等的，一邊壓着沉到底，它就不會動了。要麼就找對等的，兩邊平衡。那也不愁。所以啊，從這個方面來說，老闆才是更適合你的。”

“我對他沒有……”

“我都說了嘛，愛情是個屁啊。睜眼一輩子也是過，閉眼一張床也是過。找個帥的，有錢的，還對你好的，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還兩情相悅？娛樂圈有多少人是兩情相悅的？！你真是言情小說看多了吧你！”阿竇也喝的略高。

她終於聽進去了，自己是不太喜歡徐玖暮。但是從各方面來說，和徐玖暮拍拖確實不錯。

所以當徐玖暮再過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冷着人家了。阿竇去另一邊醒酒了。她也想醒酒，但是站不起來，於是道：“給我拿點喝的。”

徐玖暮拿了一瓶酸奶給她。喝了下去好了不少。她想去躺一躺。但是小腦還未從酒精中緩和過來。始終站不起來，徐玖暮就把她抱到了床上。還拉過了被子給她蓋上：“怎麼喝了這麼多的酒？！阿竇也真是的，居然陪着你胡鬧。”

“和他無關，我要喝的。”她按了按太陽穴：“陳雨楠今天和舒晨拍拖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宣佈拍拖？”

徐玖暮笑了：“那隨你。”

“那就下個星期吧。”她倒在床上，有點沒精神。

“怎麼忽然變了主意？”

“我不想再和誰談戀愛了。”閉上眼，想到陳雨楠。才知道只要付出了感情。那都是會心傷的。現在的自己，和當初剛分手時的陳雨楠一個樣子。只不過她遲鈍了一年才感覺到心痛。既然如此：“不想再和誰瞎折騰了。”

“但是一旦宣佈了，就不能再反悔。”他認真地凝視她的眼睛：“到時候，你沒有後退的餘地。”

“不反悔。”她是真的不想再瞎折騰了。自己不是情聖，感情就那麼一點兒。治癒，緩和的辦法是一點都沒有。不如穩定下來。

於是，徐玖暮結束了上海這邊的最後一場戲后。正式在各大媒體宣佈了這個消息。那一天，她終於不再去想陳雨楠了。一場開始，是告別一場結束，最好的方式。而且，她還收到了各方的祝賀。包括已經好久不見的趙佳璧——

“伊伊，謝謝你終於解決了我頭疼的問題。姐要宣佈和史蒂夫的婚訊了。”

呵呵，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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