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068 拍拖

一個星期之後。

白色的燈光，白色的床。還有濃濃的藥水味兒。睜開眼，就能看到刺目的白光。這裏是上海軍醫院。一連幾天，姜怡就在這家醫院陪着徐老。在綁架案中倖存的徐老，左眼眼眶骨折，身上還有多處皮肉傷。雖然在家靜養也可以，但考慮到年紀等問題。醫院方堅持要傷者住幾天觀察一下，畢竟名流，有個三長兩短社會影響不好。

也是考慮到這起綁架案的社會影響，徐老和多方打了個交道，沒有把自己被綁架的消息透露出去。只說是那日碼頭附近發生了持槍搶劫案。犯罪嫌疑人已經被擊斃。報紙上的報道寥寥無幾，網絡上的消息則是被全面禁止。

姜怡也是現在，才知道徐老的社會關係網有多大。

“假如一個人連輿-論都控制不住，那隻能說他的身份和他的權力不符。真正有地位的人，一手是錢，一手是權。”徐老這麼告訴她。

“網絡上的消息也沒有了。”

“那當然，再厲害的媒體，也有懼怕的東西。”

她點了點頭：“您的權力有多大？”

“徐家先祖參與過同盟會，孫中山先生組織的那個。”

她明白了，這背景實在了不起。削了半隻蘋果，徐玖暮就進來了。她離座要走，卻被徐老喊住了：“伊伊，坐下來一起聽。”徐玖暮看了她一眼，倒也不避諱：“顧文德的案子正在審，以勒索財物為目的綁架他人的，或者綁架他人作為人質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他的情況，起碼二十年以上。”

“就二十年吧。”

“是。”

徐老又換上一副嚴父的面孔：“這次多虧了伊伊出手相助。玖暮，如果我立遺囑把財產全部給她。你會怎麼辦？”

“爸，財產是您的，您有這個權力處置。”

她覺得不太好意思：“徐爺爺，別說這話，您身子骨這麼好以後的日子長着呢。”

“伊伊，”徐老又轉頭問她：“你覺得當我兒子的女朋友怎麼樣？”

“……”她能說不么。但徐老眼巴巴看着自己，不字說不出口。只能搪塞過去：“徐老，我還沒有到談戀愛的年紀……”

“十八歲，也不小啦。”徐老揮了揮手：“你們出去好好商量商量。”

商量個什麼？她出了醫院第一想法是今天報名，阿竇替她去了。但是徐老說得對，很多事情她需要好好和徐玖暮談一談。因為她介入到徐氏家族當中。完全不自知。而且，看樣子老人是一門心思撮合她和徐玖暮，這怎麼才好？

要了個包廂，開始談話。她直接問他：“你們家有多少家產？”

“國內北京十套房子，上海五套房子。爸旗下的搏擊俱樂部和兩個商業會館，一年利潤兩千萬。此外還有一筆海外的資產……”

說的她心動了。這真是豪門，不過：“那有幾口人？”

“我爸，我。沒了。”

她拍案而起：“這不可能！”違反自然人生育能力。

“我曾祖父去世的早，同盟會那一屆的，大多數都為國捐軀了。曾祖父死的時候才二十七歲。只留下了我爺爺一支獨苗。我爺爺在外國做生意，打拳。差點就進了荷里活當明星。但是有一次打拳時，對手犯規打了他的頭部，重傷而亡。”

她點了點頭：“三單獨傳。”

難怪老人這麼著急兒子的婚事。接下來就是談感情問題了。她對他沒感覺，但是徐家這麼大的家業，實在令人心動。如果真的能得到徐家的家產，一輩子都不愁當人上之人了。說不心動，是假的。誰面對金山銀山說自己不貪？

“我該怎麼做，你才能放棄繼承權呢？”她明白徐玖暮不可能真的那麼聽徐老的話。孝順兒子再孝順，也要建立在物質基礎上。

“你很聰明。伊伊，如果走法律途徑，你比不過我。”男人續了一杯咖啡。單手提着把手，優雅地面對她，還帶着莫測的笑容：“老實說，我才是徐家的繼承人。從我的角度來說，沒有任何理由讓你來佔據家業。那是徐氏三代人的打拚成果。”

她明白了：“所以你不會放棄？”

“從私人感情上來講，我很感激你為我爸所做的一切。但是從理智上來說，我寧願相信我爸有些話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嘆了口氣：“徐玖暮，那你就小看你爸了。他說什麼繼承權，遺囑，其實是想讓你早點追求我，和我在一起。你知道為什麼嗎？一來，你爸實在討厭趙佳璧。二來，你爸實在喜歡我的個性。三來，他覺得我能保護你。”

“……”徐玖暮有些不淡定：“伊伊，我比你大了將近十歲。”

“但是成熟什麼的無關年齡。徐玖暮，想不想聽聽我的分析。為什麼你爸覺得我才是你的佳配。”她一本正經問他。

“願聞其詳。”

“五年前，你撞死了你的好友顧文昌。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不僅照顧趙佳璧，甘願當她的墊腳石。還結束了賽車手的生涯。我想，老爺子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你從前的人生太順利，導致你在承受挫折時十分脆弱。始終走不出這道陰影，失去了之前的開朗和樂觀。老爺子覺得，兒子像個瓷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碎掉。”

徐玖暮已經閉上了眼睛：“繼續說。”

“所以，你爸不惜捨棄國外的好日子，回到中國來照顧你。他怕他三代獨傳的兒子會碎掉。尤其是，趙佳璧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傷害你。所以他特別反對你和她在一起。後來我出現了，你爸發現我的能力強大，如果你在我身邊，我會保護你不受到任何傷害。他想，他可以把這樣一個因為挫折而跌落谷底的兒子交付給我。”

徐玖暮點了點頭，睜開了眼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卻是笑了：“我爸的眼光，的確略高一籌。”

她嘆了口氣：“可惜我不喜歡你，我在感情上比你還弱。你需要一個母親般的角色去保護。而不是讓我這樣連談戀愛都不會的人去愛。”

他倒是不認同：“伊伊，我是男人，還是和你一樣混娛樂圈的。如果被人說：你二十八歲了，還未脫離母親的懷抱。那我會怎麼想？嗯？”

“影帝就不能戀母嗎？”她抗議：“我就是一個有戀父情結的人。”

“……”他服氣了：“好吧。你說得對，但是我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脆弱。但是如果父親和你都這麼看待我的話，那我的確要做出一些改變來。”

“那祝你好運。”她提起了包。

臨走之前，徐玖暮說：“伊伊，不如從現在開始喜歡也不遲。反正你的目標是徐氏的家產。”

“那你有本事來追。”她走了出去，看了下表：丫的，下午的班會快要遲到了。幸好現在她有了專屬司機王師傅，趕時間不成問題。

“老爺子情況可好？”沒能在全國火一把，王師傅有點小鬱悶。不過成了姜伊伊上下學的專屬司機。倒也覺得十分值得了。

“差不多這幾天就能出院了。”

“那姓徐的小哥呢？”

“他留下來照顧他爸，工作組也搬了過來，反正不照顧到老爺子痊癒不會走的。”

“那他們父子大概就能和好了。”

“嗯，”她從車後面拿了一包薯片來吃：“徐爺爺還是希望兒子多陪陪的吧。”

到了學校，正好趕上下午的班會。班會結束之後，田教授找到她，告訴她已經轉為正式的中文系學生了。還給了她校徽和一套入學手冊。小心翼翼收拾起來，回家之後和阿竇開了一瓶香檳來慶祝。卻沒想到，酒杯剛準備好，門鈴就響了。

鮮花店送來玫瑰，一朵。她知道是誰送來的，吝嗇成這樣。簡直鐵公雞。但是阿竇卻很識貨：“藍色妖姬啊。這種玫瑰很貴的。”

“有什麼含義嗎？”

“有啊，藍色妖姬意思是冷漠而孤獨。難以打動。但是正因為它難以敞開心扉，所以才有致命的吸引力。送這花給你的人很了解你啊。”

“俗氣。”她換了只酒杯：“你老闆送的，你看着處理吧。”

“什麼什麼？老闆送的？！”

“對。”

阿竇不淡定了，趕緊上街去買了一隻大花瓶，盛滿了水養進去。並且預言：這朵藍色妖姬只會是開始而已。果不其然，從第二天開始，每天都有一朵藍色妖姬送過來。而且挑的時間正好是她放學的時候，連做作業都不打擾。

還有一些淺淺的變化，她也感受到了。

比如，徐爺爺會有事沒事打個電話來和她嘮嗑。比如，徐玖暮有空的時候也會打個電話來問她做作業有沒有什麼問題。前者是治癒系，後者是致郁系。為了打發他，有一次她故意刁難：“徐大少爺請問度盡劫波兄弟在，下一句是什麼？”

“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錯。”然後她把電話給掛了。那邊阿竇連連說她不懂事。

成為正式生的第二學期，過得不算太好。但也平安無事。暑假的時候，她接手了一部電視劇的女三。還去了美國荷里活一趟，客串了科幻片《洛克比人》中的中國女生龍套。當回到中國的時候，就迎來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

但是生日當天，卻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這件事，才徹底改變了她的感情世界。

徐玖暮和徐老都來參加了生日宴會。這不奇怪。但是她的投資人——沙特王儲阿邁德又到了中國來。這一次來，不僅帶來了他即將成為國王的消息。還帶來了一頂后冠——他說他終於等到了自己十八歲。要把她迎！娶！回！去！當！皇！后！

這個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

雖然只是在私下見面的時候，阿邁德這麼對她告白：“哦，姜，你現在有學識，有錢，只差了地位。我願意給你至高無上的地位。”可是一旦進入皇家，祖國別想要了。電影別想要了。自己的夢想也就完了。這，這該怎麼辦呢？

她剛想拒絕，阿竇把她拉到一邊去：“伊伊，阿邁德現在已經擔任了沙特的輔政大臣。你要是處理不好，會發生外交危機。”

“這麼嚴重？”

“很嚴重，你看人家王子等了你這麼久都沒找女人。你拒絕了人家，還不跟你拼了？”

“我忙着學習沒空管這些……”

“可是現在你得對他負責！”

“那怎麼辦？我不可能去當什麼沙特皇后。”她已經快要哭了：“之前也和阿邁德說過好多次了。我對非黃種人不感興趣，而且不想這麼快就談戀愛。他，他說沒關係。說我沒有對象就會一直追我。直到把我追到手為止。”

“那就找個對象唄，這王子對你是真心的。你找個秒殺他的男友，才能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

“誰啊？”剛問出口她就後悔了。阿竇的回答果然是：“老闆呀！”

“…………”阿竇又推了她一把：“伊伊，你還想當不當中國人了？和老闆談個戀愛要你的命嗎？！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合不合適？！”

“我覺得不合適……”

“那你等着這王子把你的國籍搞成沙特吧！然後世界上從此以後少了一位影后！你再也見不到我了！也見不到徐老了！”

最後兩句話着實讓她動搖了：“好吧。”

天大地大，阿竇和徐老是不能缺少的。一個是她的哥哥，一個是她的爺爺。沒了這兩個男人，她覺得世界都可以去死了。

這絕對是世界上最強人所難的男女朋友。她還要阿竇跟徐玖暮說清楚了內情。其實這樣作秀式的拍拖，的確有點侮辱人。不過徐玖暮表示他不介意。可以裝她的男友。如果不合適了再分手也可以。倒是讓她有了足夠的反悔餘地。

於是，生日宴會結束之後。她帶着徐玖暮找到了阿邁德：“先生，不好意思。我和徐先生已經交往了一年。之前考慮到個人名譽才沒有公開……”

“OH！NO！”阿邁德表示很受傷。他本身對黃種人的面孔有點辨識不清。覺得他們長得都一樣。但是徐玖暮帥得有點歐化，還個子高，身段好。舉手投足更是紳士風度。阿邁德就算再自戀，也知道自己比不過他的帥。

於是當晚就回國了。一場政治危機無形中化解。姜怡鬆了好大一口氣。

但是一樁樁事不讓人消停啊。第二天她接到電話：“伊伊，要不要出去約會？”還沒拒絕，徐玖暮就道：“昨天你欠我一個人情。”

“……好吧。”她冷冷一笑：“多穿點。我脾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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