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之六
王茹重傷期間,有迷迷糊糊睜過幾次眼,但意識並不清醒。她一直徘徊在自己的噩夢之中,看着自己的女兒無數次被人踩踏而過。
直到現在王茹總算是真正醒來,徐侍郎剛想對她說些什麼,便見王茹猛地抱住許落顏大哭,嘴裏還喊着“我的圓圓”、“我的心肝”之類的話。徐侍郎想起已逝的女兒,神情頓時黯淡起來。
王茹哭了好久,才察覺自己懷裏的小人兒尺寸不對,自己女兒應該沒那麼小,鬆開一看,竟然是長公主(她在韋賢妃的宴會上見過許落顏)。王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突然反應過來,掙扎着要下床:“圓圓,我的寶貝圓圓也受傷了,她在自己的房間裏對嗎!?”
徐侍郎強壓下王茹,哽咽道:“你傷還沒好,別亂動……圓圓她……已經……”
王茹獃獃地看着徐侍郎一個大男人流淚滿面,似乎沒反應過來,往日總是說一不二的丈夫,此刻竟哭得像個淚人兒。不過許久,王茹嘴裏噴了一口血,又倒回了床上。許落顏暗道可別讓自己這段時日做了白工,趕緊給王茹摸脈,繼續傳輸靈力滋補她的身體。
好一會兒,王茹的氣息總算穩定了下來。
許落顏呼出一口氣,對哭喪着臉的徐侍郎說道:“暫時沒事了,近幾日按着太醫的方子補補身體即可,不過心病可就看她自己了。”
這回許落顏連輸兩次靈力,弄得自己乏力得很。她疲憊地離開徐侍郎府,照例又見到了作鳥獸散的百姓,不過和前幾次不同的事,這回有人留下來了。
那是個頭髮焦黃、身穿麻布短衫的漢子,看着憨憨地,他跪在地上給許落顏磕了個頭,問道:“公主殿下治好徐夫人了嗎?”
“放肆!”春詞呵斥道:“這位可是長公主殿下,由不得你來提問!”說著,她就要侍衛將此人抓起來。
跪在地上的男人也沒想到一下子會如此,慌張得很,急忙想要辯解,卻不太會說話,只是不停說“求公主饒命”。
許落顏揮退了侍衛,對那人和顏悅色道:“徐夫人身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了,不過心傷……”朝華節那天,徐家的馬車出事,可是滿京城都知道的,許落顏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男人見自己性命無憂鬆了口氣,又在聽到許落顏的話后,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許落顏見他傻兮兮地,便問道:“你為何來問我這個問題?你難道不知道,攔住公主車架,說不定要殺頭?”
一聽她的話,男人嚇了一大跳,“要、要殺頭!?俺就是打賭輸了,所以幫贏俺的人來問問……”
許落顏見他是真傻,便隨口道:“行了,我饒你不死。”她此時也很累了,便沒再管那個男人,上了馬車。
那男人一臉感激地將許落顏的話當回事,磕了好幾個響頭道:“謝公主饒命!”
到了長公主府,許落顏還沒來得及休息呢,夏語來迎接時便道皇上來了。去到自己院子的客室,果不其然許斐坐在那裏。
“顏兒!”許斐本人長得很是溫潤儒雅,見到女兒之後更是軟了大半,輕輕柔地就怕嚇到他的小寶貝似的。
“父皇。”許落顏走過去,很自然地被許斐抱到膝蓋上。她在徐侍郎和宮人們面前,都是成熟穩重的態度,沒有一絲小孩子的幼稚。但她在許斐面前,就會表現得很呆萌。這兩者之間,許落顏不說話和少說話的時候,界限很模糊,即使她同時面對不同身份的人,也能切換自如,不讓人感到違和。
許斐和許落顏親近了一會兒,問了她最近近況,許落顏只要回答“好”就可以了。
“顏兒你……聽說治好了兵部侍郎的夫人?”
許落顏也不隱瞞,就點了點頭,“握着她的手,她就好了。徐侍郎讓我再去。”這麼幾句話,完美表達了許落顏不懂自己的力量,被人利用的狀態。
許斐果然沒想許落顏的問題,而是怪起了徐侍郎,“好個徐元生,連朕的女兒也敢使喚。”
眼看着許斐似乎打算懲罰徐侍郎,那可不是許落顏所願,她便又補充道:“沒關係,以後我要使喚回來,父皇不許動。”一派兒怕玩具被拿走的小孩兒天真。
“好,父皇不動你的。”許斐溫柔地摸了摸許落顏的頭,不再說徐侍郎,轉而問起她幫人治病的能力。
許落顏一一回答,她的答案聽似直白簡單,實則模稜兩可,全憑聽者怎麼想。許斐被引導到了先天異能上,他心疼地抱着許落顏,道:“往後莫再隨便治癒別人了,也不曉得會對你產生什麼影響,萬一你治別人,折了自己的壽數可不好。”
許落顏一臉為難,“可是世上有很多人需要治療。”
“讓他們自己去看大夫。”
“可是有人看不起大夫呢?”
許斐被問住了,他總不好說隨他們去死,也辦不到資助盡天下人,“這……”
“父皇,我去開個醫館好不好?讓太醫固定日子來坐診,給看不起病的人看病。”許落顏抬着小臉仰望許斐,眼裏閃着期待。
許斐被她看得心頭一顫,拒絕的話哪裏還說得出口,立馬同意了。
之後許斐回到宮裏,就將聖旨下了下來,說是長公主仁心慈德開醫館,讓太醫們全力輔佐。然後又給許落顏加了個封號——聖德。
許落顏想要的,可不光是醫館那麼簡單的東西,不過現在也算是成功踏出了第二步,還得到了額外獎勵。
在萬象國,一般來說公主未及笄之前是沒有封號的,及笄之後便以封地的地名決定封號,像是那種額外的封號可是天大的榮耀。許落顏有了“聖德”這個封號,加上又是“長公主”,地位可比普通皇子還要高了。
又過了幾天,許落顏去了徐府,便見徐侍郎老早等在那裏了。只聽徐侍郎焦急地說道:“茹兒這幾日不吃不喝,葯也沒動過,就算強喂進去,又會吐出來,可真真是急死我了。”然後他又嘟囔道:“皇上還敲打了我一頓……”
沒理他的絮絮叨叨,許落顏直接去了王茹的卧房,她發現王茹就像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只是呆愣地仰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失去女兒給她的打擊太大了。
讓春詞將徐侍郎轟了出去,許落顏開始為王茹把脈,發現雖然她幾日未進食,身體倒不算虛弱,顯然是先頭許落顏輸進去的靈力產生了作用。
在一旁的臉盆里擰出了汗巾,許落顏的小手拿着巾子為王茹擦臉,同時她軟聲軟氣地說道:“我的母后在我出生之後便去世了,她沒有和我在一起生活過哪怕一天,其實,我真的非常想她,很想去見她。”
王茹的手指因為許落顏的話抽動了一下,許落顏又道:“可是我不能去見她,至少現在不能。現在還不到我死的時候,母后那麼努力將我生出來,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相信你的母親也是這麼想你的。”
這話有些殘忍,因為王茹也是個母親,她同樣是這樣想着自己的孩子的,就算自己死掉,也希望換孩子活着。王茹原本麻木封閉的心,因許落顏的話活了起來,痛如刀絞。她一時想到了自己的女兒,一時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你現在心中的疼痛,是你還活着的證明。這世上有很多人想活卻不能活,而你還活着,過去的不會回來,好好珍惜眼前才是。”許落顏這話說到一半,王茹淚已漣漣。等她說完的時候,王茹更是泣不成聲。
許落顏耐心地陪在她身邊,小手握着她的大手,時不時用另一隻手裏的巾子為她擦把眼淚鼻涕。許落顏知道,等王茹哭完,這一道坎也算熬過去了。
王茹一直哭、一直哭,心中有宣洩不完的痛苦。不過至少比哭不出來要好。許落顏對於不會傷害自己的人會有意外的寬容心,她陪着王茹到入睡才離開。
“長公主殿下,茹兒、內人怎麼樣了?”一見許落顏走出卧室,徐侍郎便急吼吼問道。
“徐夫人現在已經睡下,讓她好好休息吧。”許落顏摸了摸空着的肚子,想着晚飯就去京城有名的天香樓吃,她很是厚道地補充了一句:“徐夫人應該會慢慢振作起來了,該準備的補品雖不能少,但要注意別過量,補過頭反倒要遭。”
徐侍郎感激地將許落顏送出門,又趕忙回去看自家夫人了。
許落顏莫名其妙地覺得萬象國是塊風水寶地,痴情男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奇行種還挺多的,她的皇帝老爹是一個,徐侍郎又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