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薪酬
邵萱萱換了內侍的衣服,張舜等人便對她改了稱呼,送飯來的宮人喚她一聲“邵公公”,吳有德等人則跟太子一樣,咬字清晰地叫她“邵豉”。
她覺得張舜叫這兩個字的時候,漂亮的眉眼都充盈滿了笑意,明晃晃地在用東北腔調戲自己。
“吃飯了,‘少吃(三聲)’。”
嘖嘖,簡直惡意滿滿。
順帶着,她又發現,太子手下美貌的太監宮女那真是一群群一串串的,隨便抓個負責洒掃的小宮女,那模樣長相,也是小家碧玉級別的。
邵萱萱就很想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長得啥樣,當刺客都能被事主弄上床了,總不至於長得連小丫頭都不如吧?
可惜太子殿下不懂女人心,一直歪在羅漢床那,翻翻書吃吃水果,逗逗鳥。
她要去照銅鏡臭美,必然會被他發現,然後……嘲諷一定是少不了的吧?
邵萱萱咽下嘴裏的糖糕,默默地嘆了口氣。
就在一刻鐘前,她還聽到太子吩咐吳有德去尋一具身量與自己差不多的女屍,偽裝偽裝當成自己埋去城西郊外。
她實在是不懂他,既然懷疑吳有德,甚至都發現他想殺人滅口了,卻還什麼事情都交代他去做,古里古怪的。
不過這廣式做法的糖糕倒是做得挺好吃的,糯而不膩,褐色的糖紋一圈一圈,蝴蝶翅膀一樣。
邵萱萱又掂了一塊塞進嘴裏,然後就聽太子開口道:“邵豉啊——”
她嚇得差點把糕吐出來,鼓着嘴巴應了一聲,然後就看到張舜和站在邊上的小宮女的腦袋垂得更低了,肩膀卻詭異地抽動了兩下。
明顯是在嘲笑她!
太子揮手讓他們下去,向邵萱萱道:“你再跟我說說你們家鄉的事。”
邵萱萱用力咽下嘴裏的糖糕,學着張舜的口氣,恭恭敬敬地問:“殿下您想聽哪些方面的?”
太子放下書冊,把手臂枕到腦後:“就說說行軍打仗的事吧。”
邵萱萱咋舌,半天才道:“這個……差別應該比較大吧。”
“怎麼大?”
邵萱萱便憑着自己淺薄的知識,解釋了下冷熱(和諧)兵(和諧)器的差別,現代戰場和古代戰場的差距。太子起初是躺着的,聽着聽着,水果也不吃了,挺直了腰背坐起來。
“你說的那些‘熱(和諧)兵(和諧)器’,當真有這樣大的威力?”
邵萱萱點頭:“那是,尤其是核(和諧)武器,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轟炸一次,那個地方几十年都別想住人了。”
“你知這個‘核(和諧)武器’如何打制?”
邵萱萱聲音戛然而止,造核(和諧)武器……虧他想得出來!
太子瞅着她驀然啞火的樣子,也猜到了她肯定要說“造不來”,嘆了口氣,重新靠回到羅漢床上:“算了,說點你能做的吧。”
邵萱萱眼珠子亂轉,太子又加了句:“須得是經世致用之學。”
邵萱萱沉默了半天,磕絆着問:“哪些算是經世致用之學呀?”
太子乾脆地把書蓋在了臉上,眼不見為凈。
邵萱萱也意識到自己被鄙視了,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忍不住又伸手去夠那盤糖糕。
“瞧你這蠢鈍的模樣,”太子突然又開口道,“大約也就能做做‘全自動’馬桶了。”
邵萱萱手指頭已經夠到糖糕的邊緣了,凍在半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太子拿開書,“吃吧,吃完也該做點事了。”
邵萱萱的臉慢慢垮了下來,做事,做什麼事?總不至於真要她設計馬桶吧?她默默地縮回了手,小媳婦一樣乖乖坐正。
太子卻並不因為她端正的坐姿就這麼放過她了,喚了吳有德進來,鋪了紙筆,又叫張舜磨墨,向邵萱萱道:“既然不飽了,就先去把那桶的模樣畫出來吧。”
邵萱萱為難地看着案上的筆墨紙硯:“我畫不好。”
太子和緩了一天的臉色漸漸陰雲密佈:“畫不好也得畫!”
吳有德拿起筆,遞到邵萱萱手裏。
邵萱萱自從小學畢業后,再沒握過毛筆,拿手裏就跟患了熱傷風似的,胳膊一陣一陣的哆嗦。
筆尖懸空半晌,“啪嗒”滴下來兩點墨汁。
吳有德和張舜都同情地扭開了臉,只有太子殿下還“耐心”十足地吩咐:“畫。”
邵萱萱在歪歪扭扭的畫了個橢圓形的圈,然後又在這個圈外沿着輪廓套了個圈——配着那兩點墨汁,像是沒來得及畫鼻子的一隻豬頭。
還是只雙下巴的豬。
邵萱萱上下打量,又給下面添上了梯形的底座,上方加了只蓋子,再在蓋子後面胡亂塗了兩筆,就算是水箱了。
她擱下筆:“就……差不多這樣了。”
見太子盯着那隻丑兮兮的抽象馬桶發獃,她就又在水箱那輕戳了一下:“這是水箱,這地方一般有個按鈕,按一下水就自動沖洗了。”
吳有德和張舜都伸着脖子看着,一副丈二和尚莫不着頭的樣子。
太子突然道:“你將那水箱,畫清楚點。”
邵萱萱當然不會傻到畫剖面圖,三兩下畫了個四四方方的方塊,又在中央添了個按鈕,畫了根粗線連接到馬桶上,就算交任務了。
這一下,不但太子瞧了又瞧,連吳有德都看出了些端倪。
張舜嘴快,嘟囔道:“上頭的水箱倒是容易,可這水蓄得多了,不得往外流了?”吳有德不滿地白了他一眼,見太子沒生氣的意思,便也老實待着。
邵萱萱拿筆在地下又畫了一道:“下面也是通管子的,每次用完,按下按鈕,水箱裏的水就自動流出來,再順着馬桶流進下面的排水管。”
太子突然搶過她手裏的筆,另鋪開一張宣紙,照着她的樣子三兩下畫了馬桶的輪廓,在垂直的上方添了水箱,用管子連同,下面增設了排水管。
邵萱萱愣了愣,這樣的馬桶……她倒是見過的,一些老實的馬桶和公廁,就用這種蓄水箱。使用完一拽繩子,水聲轟隆隆,便清潔乾淨了。
太子將圖紙交給吳有德:“你去尋幾個工匠,做一個來瞧瞧。”
吳有德捧着這個燙手山芋,躬身退了下去。
邵萱萱瞅着吳有德的背影發獃,太子將糖糕盤子拖近了一些,拍拍她腦袋:“吃吧。”邵萱萱受寵若驚,仰頭看他:“我……”
太子微微一笑:“日後,你每畫出一張圖紙,便賺一頓飯,吃什麼吃多少都由着你挑。”
邵萱萱先是大喜,隨後大懼——她怎麼也想不到,就連穿越了,居然還得擔心手停口停沒飯吃!這簡直跟現代職場一樣殘酷!
還不給上保險,不給公積金,不給發工資!
封建帝王家比資(和諧)本主(和諧)義還特么吸血,簡直不拿人當人嘛!
太子已經負手踱到中廳了,向一個年歲不過十七八歲的宮人道:“你去吩咐廚房,再做些什錦水晶餃和酒釀豆腐。”
邵萱萱——現在應該稱呼為邵豉了——聽得明白,這些都是她這幾日吃得較多的菜色,他倒是細心,連這些小事都觀察到了。
不過,好像也更可怕了些。
好吃的菜,可能就是她以後唯一的“工資報酬”了。
她像只斷了腿的兔子似的挨在床邊,瞪着面前案上的半盤子糖糕呢喃:“給我安排工作,先問問我學什麼專業的,對不對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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