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段少爺。」老闆眼色一使,旁邊的夥計立即拿出一件粉杏色的對襟衫子與鵝黃綢裙出來,「這衣服配小姐的披風正合適。」
老闆鼓起三寸不爛之舌,「雖然已是春季,但天氣仍是冷得不象話,小姐穿這樣未免單薄,是否也該添個新衣呢?」
「這個好!」段歸秋接過來,在管茅紫身上比了比,點點頭。
「等等,我不需要買新衣……」
管茅紫的話完全沒被採納,老闆新衣一套接着一套出籠,甚至連隔鄰的首飾店也聞聲趕忙端了一盤精緻金飾過來,對門擺胭脂的攤子更是直接將攤子推來大門口,招呼段歸秋過去挑選……
大夥忙得不亦樂乎,只有管茅紫像置身事外,傻着眼,愣愣地看着挑上癮的段歸秋。
他這是在幹啥啊?
她不過是一名保鏢……不,此刻僅是一名丫環,他竟然意圖在她身上花上大筆銀兩?
忽地,一道金屬光芒閃入眼瞳,她反射性地抬手以雙指夾住,利落搶過。
被「搶劫」的段歸秋早已習慣她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笑嘻嘻地握上她的皓腕,拿下被她搶走的銀梳,斜斜插於頭側。
「真適合小姐啊!」首飾店的老闆諂媚地讚美,「這發梳上的蝴蝶雕刻得栩栩如生,精美細緻,配上小姐清麗秀氣的臉兒正適合!」
說完,他還不忘拿過一面鏡子,讓管茅紫好好看看那發梳插在她頭側的模樣有多嬌美。
「的確很適合!」段歸秋湊過臉來,擠着看管茅紫鏡中的模樣,「我的眼光真好。」
他的臉幾乎快貼到她頰上,身子自然也靠得極近,管茅紫不是不知道他的輕浮與好色,可在剎那間,她卻先感覺到臉頰上冒着熱氣,因而有些局促,而不是先將他推開。
「好!就買這些!」段歸秋拍了下手,要還在爭相推銷的老闆們靜下聲來,「將東西送入段府,找賬房拿錢。」
付了已穿戴在管茅紫身上的衣飾銀兩,段歸秋哼着歌,輕快地離開商家。
身後的管茅紫急追了上來。
「少爺!」精美的銀梳置於掌心,朝他伸出,「這我不能收。」
「為何?」
「就是不能收!」
「怎麼?」段歸秋停下腳步,直視着她,「我要送東西給心儀的女子也不行?」
平地一聲雷,管茅紫呆愣當場。
「也不行嗎?」俊顏靠近腦袋一片空白的她。
她傻着,完全不知該如何響應。
「你這樣毫無防備的模樣會讓我很想親你。」沒回應?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
「是說,你是我的入房丫環,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毋須徵詢她的同意。
語畢,他傾身啄吻比想像中還要柔軟的嫩唇。
他做了什麼?困惑的柔荑撫上紅唇。
那兒還殘留薄唇的觸感,彷佛他尚親吻着她。
「你怎麼可以……」管茅紫憤而拔下頭上的銀梳,狠狠插入段歸秋濃密的發中,「隨意輕薄女子!」
紅色的鮮血自發梳的末端,沿着髮絲緩緩流下來。
感覺到額際濕意的段歸秋抬手一抹,果然滿指鮮血。
「我流血了!」他將染上血的長指攤於管茅紫眼前。
糟糕!她剛做了什麼?管茅紫臉色大變。
她沒遇過像他這樣的登徒子,古家堡的人們,在堡主的嚴格管理之下都謹守分寸,未有半點踰越禮節的事情發生!
她上回擔任保鏢所保護的主子,敬她是名保鏢而對她守禮--其實是因為她的武功高強,怕清晨醒來命根子不見--像段歸秋這樣舉止輕佻的男子,對她來說根本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無怪乎她窮於應付,只能以暴力解決!
但再怎麼說,他總是她的主子啊!
第一次害他掉進荷花池裏險些溺死,她曾經深深反省過了,然而這傢伙太過分,老愛在嘴上吃她豆腐,所以她也在不危及性命的情況下,給了他數次教訓,想不到這次他竟然當街吻了她!
吻……
他玷污的是一名女子的清白耶!
可他說他心儀她……
不!那一定是借口,為了堂而皇之輕薄她的借口!
這男人真該殺!
「我不行了!我頭暈!」高瘦的個子突然朝她倒來。
管茅紫第一個反應就是抬手欲將他狠狠推開。
「我流好多血,我快死了!」段歸秋的頭靠上她的肩。
死?抵在她胸口的素手僵硬。
「我一定會死掉啊!」兩手在她腰后合攏。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花香,一定是園裏的梅香染上她的身了!
段歸秋鼻子埋在她纖細的頸項間,深深吸聞了一大口。真香啊……
「少爺,你不要緊吧?」管茅紫有些心焦地問。
流那麼一點血當然不會死人,要不她早就魂歸西天了,不過他只是個普通人,流血對他而言必定是大事,無怪乎他要呼天搶地,還柔弱地躺在她身上。
「我的頭好痛!」他假意哼哼唧唧地哀號。
「我馬上送你回家!」
她連忙喚來一個在路旁踢毽子的小毛孩,給了枚銅板,要他幫忙叫輛馬車來。
「好!」小毛孩望着手中的銅板,雙眸發亮,頭點得差點斷掉,開開心心地跑了。「我現在就去叫!」
「你說,我會不會死啊?」在管茅紫腰后的手收得更緊了。
「不會的,少爺!」她低聲安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段歸秋的身子整個貼在她身上,圈在腰后的手也似乎越攏越緊?
也許是她自我意識過剩了吧……
「我的老天爺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臨時起意前來段府的奶娘一看到管茅紫竟然扶着滿頭是血的段歸秋歸來,嚇得尖叫。
「徐嬤嬤,你放心,少爺沒事的!」管茅紫扶着段歸秋在床上躺下。
「流這麼多血還沒事?」徐嬤嬤失控地喊:「你這丫頭是怎麼辦事的?竟然讓少爺受傷了?是誰傷了少爺?快說!我去討公道!」
兇手就在你面前!段歸秋斜睨瞥來心虛一眼的管茅紫。
「奶娘,你去打水來幫我清洗一下頭髮上的血漬好嗎?」段歸秋找了事好讓頻頻捏着高八度嗓子尖叫的奶娘速速離開,還他清靜。
「好!我這就去!我順便去拿傷葯!」奶娘急急忙忙走了。
「兇手!」
管茅紫聞言轉頭。
「你說說我這傷該怎麼辦?」
「血已經乾涸了!」管茅紫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撥開紅血凝固的發觀察,至於傷人的發梳此刻正安穩地置於腰間系帶內的錦囊里。「待會把血擦掉,塗上傷葯,兩天應該就會好了!」
「傷口很痛。」
「我知道,忍一下。」
「真的很痛!」他用控訴的眸盯着她。
她回視他,訝異他像個小孩子一樣無理取鬧!
好吧,也不是無理,畢竟她傷了他是事實。
「那你要怎麼辦?」她好想嘆氣。
「你過來!」他招手。
她低頭靠近他。
「再過來一點!」太高了。
管茅紫黛眉微蹙,小臉再靠他更近了些。「你想做啥……」
床上的男人突然挺起上半身,猛然攫住紅唇。
她一愣,正欲出手反擊,他的雙臂如鐵箍般緊緊箍住她的上臂,讓她難動分毫。
她錯估他的力氣,防備不足,反被壓制於床上。
「你……」她開口想怒斥他的無禮,反而給了他機會一舉進攻檀口,舌尖纏上丁香。
他的進犯讓她胸口一窒,腦子竟有片刻恍神,靈活地在她口中勾纏的舌尖將柔嫩丁香帶回自個口中,吮嘗甜美。
須臾,他戀戀不捨地分開,凝神欣賞那因熱吻而眼神迷濛的秀麗小臉,微張的紅唇略腫,性感得讓他忍不住再次俯首索吻。
「我要你!」這種渴望已經很久不曾在體內湧起。「我的丫環妹子!」
想想,他年紀也老大不小,二十有五了,只大他一個月的三哥歸冬都已成家,嫂子都懷上孩子了,他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不是他清心寡欲,他也曾經有個全心疼寵的寶貝,無奈他在家中的毫無地位,讓現實的女人選擇他嫁,從此他的心就一片靜寂,不再為誰起波瀾。
而管茅紫,是這幾年來唯一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女子。
「怎樣?」額貼着額磨蹭,「別當丫環了,來當我的夫人吧!」
管茅紫的意識像在忽然間清醒,猛地坐起身,拉攏微亂的衣襟。
「你這個……」額頭用力撞上他的,「無禮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