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春寒雖然料峭,但園裏的植物已經冒出了新芽,有的甚至已長出待放花苞,為一片綠意的庭院妝點瑰麗的色彩。
段歸秋斜倚着坐在窗口,單腳落地,微眯着眼似乎在欣賞着園景,實則在--發獃!
「少爺!」
一張老臉冷不防佔據他的視線,特寫放大的深刻皺紋讓段歸秋嚇得差點摔下地去。
「奶娘!」他撫着胸口,像是受到極大驚嚇,「你別嚇我!」
「天氣這麼冷,你怎麼穿這麼少坐在這?」奶娘徐氏一碎碎念起來就是長篇大論,「你每次都說會照顧自己,不用丫環服侍,結果呢,還不是要奶娘時刻盯着你,要不你這條小命不是凍死就是餓死!」
「奶娘,我身強體壯,你別擔這個心!」段歸秋輕握奶娘的肩,一雙清澈的眼漾着笑,十分引人悸動。
「我怎麼可能不擔這個心?」從小提拔段歸秋長大,對於他那讓人臉紅心跳的勾人眼神,奶娘早已練就不動如山,「你娘過世前把你交給我照顧,我如此辛苦將你提拔長大,都還沒見你成家,萬一你一個不慎短命歸西,那叫奶娘該如何是好?」
呃……奶娘犯不着這樣詛咒他吧?
暗撇了下嘴,正想着該找什麼來引開奶娘的注意力,讓她關上那張一張開來就不知怎麼闔上的嘴時,不期然地發現十步外站着一個女孩。
那是一名身材纖長的女孩,身着利落的窄袖長衫,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以腰帶紮起,更顯纖細。
長發梳理整齊,扎於腦後,沒有任何裝飾品,甚至連個髻都未綰,然而過於簡單的裝束,反而更能突顯那張小臉的美麗。
白凈的肌膚,細緻的眉眼,圓圓的小嘴紅潤潤的,害得他不由自主地恍神了一下。
女孩意識到他的注視,不退縮也不害羞,反而站得更筆挺,全盤接受他肆無忌憚的打量。
「奶娘!」他歪着頭,打斷奶娘尚未結束的叨念,「那人是誰?」
奶娘回過頭去,這才想起她前來的目的。「這是剛為你找來的丫環。」
「丫環?」她?
段歸秋一向不喜歡丫環服待。他是父親的小妾所出,雖然母親生前最受父親疼寵,但在她過世之後,這份寵愛並未轉移到他身上,因為父親很快就有了新歡,至於「舊愛」所出的兒子,就被冷落到偏院去了。
若他是段家的獨生子,那麼他或許還能過着走路有風的日子,但他上頭有三名已經成家的兄長,兩名已出嫁的姊姊,他的母親又是娼妓出身,在家裏頭自然沒有什麼重要地位。
除非他三名哥哥一夕之間暴斃!
習慣在偏院過着優閑的日子,生活瑣事其實簡單,根本不需要丫環照顧,更何況,他還有個奶娘呢!
光是奶娘的聒噪功力就讓他很想撞豆腐自般,再加個丫環,兩人一搭一唱起來那還得了!
他難以忘記過往的恐怖回憶,所以丫環這東西呢,還是免了吧!
但是眼前這丫頭生得極好,一直到現在也不見她開口說過半句話,似乎是個沉默的性子,好像可以考慮考慮……
「聽說這是老爺交代的!」奶娘回過頭來道:「說實話,少爺怎麼說也是段家公子,身邊怎麼可以沒有丫環服侍?」
「我有奶娘就好啦!」段歸秋一把抱住年邁的奶娘。
「你就是嘴甜!」奶娘白了他一眼,「奶娘年紀也大了,有些活兒做起來挺累人的,有個年輕的丫頭幫忙,奶娘也輕鬆點啊!」
「年輕的丫頭?」段歸秋意味深長地審視仍是默默佇立的女孩。
突然,他跳下窗,臉上揚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直直朝女孩走去。
一看到他走來,再加上那微笑實在太詭異,管茅紫立刻全身緊繃,下意識地張啟防備的網。
「我說……」長指一把掐上她柔嫩的臉兒,「這是名老姑娘吧!」
管茅紫一愣。
「雖然臉皮生得美,肌膚也好,但年紀不小了吧!」段歸秋的蒲扇大掌像揉豆腐一樣,將只有巴掌大的小臉亂揉一通,「幾歲了呀?」
管茅紫被他揉得無言,悶了一會才回,「奴婢……二十!」
「哈!」段歸秋大笑,「我就說嘛,是老姑娘了!還年輕的丫頭哩!」
奶娘真會睜眼說瞎話!
這男的未免太沒禮貌了吧?這就是她將來的主子嗎?管茅紫愕然。
「老姑娘,你是有什麼隱疾所以嫁不出去嗎?」
「稟少爺,沒有!」管茅紫暗暗咬牙。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
「若是沒隱疾,這臉皮生得極好,怎麼可能沒人提親?」
「奴婢自幼家貧……」
「嗯哼?」
「從小為奴……」
「哦?」
他一直出聲打斷她是怎樣?管茅紫沒見過比他更沒禮貌的人了。
「婚事因此耽擱了!」
「這下你又賣到段家來,還真是身世坎呵!」段歸秋大搖其頭,感傷地嘆了口氣。
他是真的同情她還是在作戲?管茅紫分辨不出來。
「少爺!」奶娘小碎步走過來,「這丫頭以後就在你房內服侍……」
「啊!我餓了耶!」段歸秋突道。
「奴婢立刻幫少爺準備膳食……」
「不用!」段歸秋打斷管茅紫的話,「我自己去廚房找東西吃就好!」
他一向自在,想做啥就做啥,不需要有個傭人在他身邊打轉,萬一是個性子不好的丫環,不是更煩人?
段歸秋負手於後,微眯着眼,像是在享受春風的吹拂般,緩步朝廚房方向走去。
突然,地上一塊石頭絆了他的腳,他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撲下地,與地上的泥土相親相愛去了--
出於本能地,他兩手往前張來保護自身,然而,他的手並未碰到泥地,在張開的兩手之間,反而闖入了一具柔軟的嬌軀。
他定眼一看,高度不過及他下巴的管茅紫正頂着他下墜的軀體,硬生生撐了起來。
段歸秋偏頭瞧了她原來站立的地點一眼。這將近十步的差距,她是怎麼在幾乎是眨眼的時間內就衝到他身前來的?
「少爺,您沒事吧?」管茅紫問。
段歸秋回過神來,張開的手收攏,突然被抱滿懷的管茅紫全身僵硬。
「這身體還真是結實。」段歸秋的手在她的手臂、腰間、大腿等處東捏捏、西捏捏,「二十歲的老姑娘都是這樣一身肌肉的嗎?」
家中那些丫環,因為長時間勞動,手跟腳都十分有力,但除了四肢以外的部位就十分柔軟了,哪像她,連腹部都是硬實的!
他隱約猜到這丫環的來歷了!
好友徐任柏說要找個人來保護他,他一直當是說笑,想不到他是來真的!
而且還是個貌美窈窕的美麗姑娘!
「少爺!」管茅紫拉住不知分寸的手腕,強硬地往兩旁拉開,慍道:「請注意分寸。」
「你是我的丫環,我需要注意什麼分寸?」入房服侍的丫環可不是單純地只有打掃清潔、更衣梳洗等工作而已;而且這姑娘渾身肌肉精實,脫了衣服,曲線一定動人!
他微眯了眼,以長睫遮掩眸中的色心。
「少爺,男女授受不親,這道理你應該懂得吧?」感覺到他僵持的力道放鬆,管茅紫也就放開他的咸豬手。
「我當然懂!但要看是用在什麼樣的人身上!」他一笑,冷不防扣住胸前的兩團柔軟,一手一個,剛剛好,「原來還有一個地方是軟的啊……哦!」
慍怒的粉拳揚起,狠狠揍向高挺的鼻樑──
「歸秋,你的臉是怎麼一回事?」
晚膳時刻,段家一家人坐在飯廳,圍坐在圓桌前,桌上擺滿美食佳肴,可席間的氣氛十分冷漠。
段家當家主子──段清山瞥了眼小兒子的臉,鼻孔里塞着錦布,那滑稽又可笑的模樣,讓他皺了眉頭。
「我流鼻血了。」段歸秋的嗓音有着濃濃鼻音。
「怎麼會流鼻血?」
段歸秋聳了下肩,「不小心惹毛了一隻兇悍的動物。」
他沒見過那麼兇悍的女人!
她不只一拳準確無誤地擊中他的鼻樑,還賞他一個拐子,將他推落荷花池裏。
奶娘尖叫着跑過來,驚慌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教他看了十分倒胃口。
老姑娘……不,他的丫環發現自己闖禍了,連忙跳進荷花池裏,抓起他的手,繞過他的頸,試圖將他救上岸。
她竟然還會游泳?段歸秋驚訝極了!
她身上還有什麼特別的沒使出來?
基於濃濃的好奇心、基於這姑娘年紀雖然不小卻意外地特別入他的眼,再加上她是徐任柏的用心,他打破原則,將那丫環給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