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說了,她很忙、很忙。
她說了,她忙到連打電話給他的時間也沒有。
她這不挑明了說,她這個月不管真忙、假忙,就是不打算跟他有所聯繫。
雖然兩人的關係是由情慾所交纏着,說是床伴也不以為過,但她未免也太過無情了些。
這一個月來,她真的連通電話也沒打給他,說忙就“真”忙,難道她都不會對他有所眷戀?即使不是情感上,但肉體上呢?她真不想念嗎?
姜衍看着手機,其實他是瞪着手機看,他心底其實很在意利琦思沒打電話給他。
好吧!他承認他想着她,但這是因為他忙着工作,也有好陣子沒碰過女人,所以身體自動將記憶中美好的滋味反應出,身體渴望着她的香甜,他不否認自己想要好好地與她歡愛一場,嗯……再多幾場也無所謂。
一個月已經過去了,她……“忙”完了嗎?
該打電話問問她嗎?
但……他從沒主動打電話給過任何女人,真要為身體一時的空虛,破例打給她嗎?
他無法給任何女人口中所謂的愛情,他一點也不想讓她對他存有希望與幻想,可身體的緊繃已到達爆發的臨界點,直朝着他的理智狂吼咆哮。
該不該撥電話給她,已然成為目前他最頭痛的問題,而不是桌面上那些等着他過目的重要文件。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之中。
但姜衍的兩難很快便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手機響起,螢幕來電顯示是利琦思這三個大字。
這下子他不必打破前例主動聯絡她,更不必負擔若她真存有希望與幻想后的責任問題,因為他從沒給過她任何會造成她誤會的舉動。
姜衍讓手機又再響了兩聲,這才按下通話鍵。
“在忙嗎?”利琦思知道姜衍一向很忙碌,所以每一次想約他,總是以不打擾他為前提,若他回答是,她就會當作自己沒打過這通電話。
“還好。”姜衍的聲音清清淡淡的,不教她聽出任何情緒起伏,當然更不教她發覺剛才他那混雜的思維,這也是他特意讓電話多響兩聲的原因。
“那麼……我家的鑰匙,閣下沒弄丟吧?”利琦思盡量以輕鬆愉快的口吻問道,但天知道,她現在全身只剩下一張嘴可以動了,她根本就累得連根手指都抬不起了好嗎!
不過另一頭的姜衍哪會見到她一副趴趴熊的模樣?他才不會關心這種小事呢!
“沒有。”
“那麼,‘本店’下星期正式重新開張,姜董要來捧場喔!”每次若要主動開口約姜衍,她總是會以詼諧的語調來掩飾她的真心,因為這才不會遭受他的拒絕。
“你現在在哪?”話,很自然地脫口而出,當姜衍發覺自己問了從不過問的問題時,為時已晚。
姜衍約瞼上寫着懊惱。
他不該問的,但問都問了,想收回問題也來不及了。
“在家,床上。”利琦思直覺性地回答。
她的眼皮開始往下掉落,腦袋運轉的功能不甚靈活,要不,她一定能嗅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可惜,她無法再做多餘的思考了。
趴在床上說著電話的利琦思,終於忍不住受到寂寞周公的召喚,陪他一同下棋去。
話筒里傳來姜衍的聲音,但他究竟說了些什麼,這頭早已昏睡的人兒壓根沒聽進耳里。
她忙,忙着跟周公下象棋、圍棋、五子棋、國際象棋,甚至連麻將桌都搬出來“斯墊拜”,夠忙了吧!
“喂?”
怎麼回事?她怎麼了?
電話那頭突然沒有聲響,姜衍的心無預警地絞緊,胸臆深處像是有着什麼抵着,讓他很是難受。
“喂!你在嗎?還在不在?出個聲……”
依舊等不到電話那頭的回應,姜衍下一個動作便是抓着車鑰匙,飛奔似的衝出辦公室。
從他的辦公室到利琦思的住處車程約莫要花上五十分鐘,但他只花了一半的時間便到達了,卻還是嫌慢。
他不在乎一路人受了多少駕駛人的白眼或謾罵,而違規的罰單自然是少不了的,他只在乎她現在的狀況,擔心她的安危。
他不敢將電話掛斷,就怕再次撥話會就此失去通訊,但不論他呼喚了多少次,她那頭依舊沒有任何聲響。
這就是讓他一路不斷咒罵的主因。
該死的……
她……
她該死的讓他一路狂飆、咒罵,結果他做的一切,只是因為她睡著了。
是的,她睡著了,手機還握在手裏便睡著了。
姜衍高大的身影就佇立在床邊,臉上的表情十分駭人,額際上浮現的青筋說明了他現在的情緒為何。
沒錯,他很火大,火大極了。
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般擔心她的安危,而她卻睡得又香又甜,他氣……但是氣自己多一些,還是氣她多一些?現在他沒那個心情去釐清這一點。
她看起來真的是累壞了。
素顏的她看起來比記憶中還來得稚嫩些,不是他印象里,那個永遠懂得拿捏兩人之間關係的成熟女子。
眼前的她看似只有二十來歲的年紀,事實上,她確實只有二十來歲,可她不糾纏、不黏附於他,理智得教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完完全全是個成熟理智的女人。
久了,他甚至忘了她其實只是個小女人,而不是手腕世故老練的成熟女人。
是她一直給予他這樣的錯覺?還是他壓根就沒留心過?她……究竟是幾歲?
二十二?二十三?還是二十四?
姜衍緊緊地皺着眉頭,因為他這才發現,他居然不知道眼前這個跟他睡了一年的床伴究竟多大歲數了。
她曾告訴過他嗎?還是她沒提過?
越想眉頭鎖得越是緊,他連她到底有沒有提過這事都沒印象。
突然間,他對自己有些氣惱。
她陪着他一同度過許許多多美好的夜晚,但他卻待她比待一個普通朋友還不如,雖說兩人的關係不會再有其他,可至少他該對她有着一些基本了解,無關情感,就只是像朋友一般的基本了解。
她粉唇微啟,規律地口鼻並用着呼吸,這是她累極了的證明。
她究竟做了什麼事?為何把自己累成這樣呢?而且還瘦了。
姜衍坐在床畔,不自覺地伸出指尖,輕輕描繪着利琦思細緻的臉龐。
白皙細嫩的肌膚,觸感柔滑如嬰兒般雪嫩,美麗的臉龐加上秀麗的五官,在燈光的照耀下,更顯嬌小細緻,甚至沒有他的巴掌大,感覺……好嬌弱。
指尖離開了那細嫩的臉龐,姜衍起身先是將卧房內明亮的燈光轉為小燈,接着才脫下上衣躺在她身旁。
他不想睡,事實上,他精神非常的好,本來是想來跟她溫存的,但見她連燈也沒關便睡得不省人事,可見她累壞了,所以他放棄了叫醒她的想法,乾脆也躺下來休息。
凌晨四點鐘。
姜衍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睡着的,但他醒了。
原是安安穩穩躺在他懷中的女人醒來了,咻地坐起身來,他不想醒也難。
“你……”姜衍本想開口問她怎麼了,但話還沒問出口,便聽見她開口說話。
“我要洗澡,臭臭……”
這話說得含糊不清,姜衍可是定格了三十秒后,才明白她的話意。
他跟着坐起身,這才發現她根本沒清醒,雙眼都還緊緊閉着呢!
這傢伙在說夢話?
姜衍高高的挑起眉,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
“乖乖睡覺,明天起床再洗。”他伸出手,試着將她推回床上去,大掌卻教她撥開。
“我要洗澡,臭臭……臭臭……”利琦思的雙眼依舊沒有睜開,只是一再重複剛才所說的話語。
她掀開身上的被子,一副打算下床洗澡去的模樣,不過閉着眼,她要怎麼下床去?當然是滾着下去。
幸好姜衍眼明手快,在她的小臉蛋準備親吻地板時,一把將她給撈回了懷中。
她夢遊是嗎?
“乖,先睡覺。”姜衍不自覺地放柔聲調,輕哄着利琦思。
他不確定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他算是常在她這兒過夜了,卻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情形發生。
嗯……聽人說,夢遊中的人,旁人最好不要貿然地叫醒那人,要不會發生令人無法預料的事,最好的方法是讓夢遊中的人,自動地回到床上去繼續睡覺。
“洗澡,身上黏黏的,臭臭……”這一回,利琦思睜開了迷濛的雙眼,但看似沒有焦距。
那聲音有如呢喃般不真切,聽力極佳的姜衍卻聽得夠清楚了。
“沒關係,一點也不臭,我睡你旁邊都沒聞到,你放心的睡。”姜衍耐心地柔聲哄着,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什麼反應也沒有,便試着讓她躺下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