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認親
“師父,我們這是去哪?”
“喝茶。”
“又喝茶?”妄兒小聲嘟囔。
“怎麼?”
“沒什麼,師父,我們走吧。”
距離上一次來這,已經七日了,今天的茶館特別熱鬧,人聲鼎沸,“師父,好像沒有位置了。”妄兒看看林未遠,林未遠卻徑直上了樓。
“客官請——”小二很恭敬地引他們在包廂坐下。
“師父,原來你早就訂好了位置啊。”妄兒坐下來,拿起桌上的茶點就咬了一口。
“泡茶,龍井。”只見林未遠看着妄兒吩咐道。
妄兒很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茶點,去內堂給林未遠泡茶,誰讓師父喝茶那麼挑剔呢。
這邊妄兒剛走,飛弦便進了包廂,“師父,事情已經辦好了。”
“沿途可有人跟蹤?”
“徒弟已經甩開了他們,師父放心。”
“好。你且先回軍中去,萬事小心。”
“是,師父。”飛弦走出包廂,又回頭有些猶豫道:“五弟他?”
此刻,台上的說書人正講到重尨國皇帝慕容逸的後宮風雲,台下有人笑說:“老兒,敢拿皇帝的後宮說事,可不怕官差逮了你去?”那說書的老人,倒也瀟洒:“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今兒說說這美人的事又何妨。”
林未遠似乎未聽到飛弦的話,目光專註地看着台上的說書人。
飛弦見狀,便咽了後面的話,出了包廂,消失不見了。
“師父,茶來了。”妄兒端着剛泡好的茶,走到林未遠跟前。
林未遠接過茶盞,朝窗外撇了一眼。
話說,今日他們訂的包廂,一面臨街,一面又面對着說書的檯子,視野極好。
這邊說書人一章精彩,剛迎來一片喝彩聲。那邊窗外便傳來清道的鐘聲,隨即街道安靜,說書人也坐下來喝茶潤潤嗓子,眾人無聲。緊接着大喪之音起,原來今天是五皇子出殯的日子,這按照重尨國的禮儀,皇室出殯,照例是要在皇城走一圈的。
不知是誰嘆息了一聲,不知哪個包廂碎了茶碗,等到送葬的隊伍過去,茶樓才恢復了先前的熱鬧。
林未遠卻是從送葬隊伍經過前街時,便已留意,此次扶靈的是大將軍李衛,慕容逸允他為外甥扶靈,也是向世人彰顯,這皇家的恩賞。
“妄兒,我們走。”
“師父,去哪?”
“回長樂鎮。”
“啊?現在。”
林未遠不等妄兒,轉身就離開了包廂。
妄兒取出銀錢放在桌上,才急急地跟了上去。
“林公子——”
妄兒走到茶樓門口,看到了秋三娘,她正牽着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林未遠正與她說著什麼。
“此間事了,林某便不與獨孤先生辭行了,還麻煩姑娘轉達。”林未遠與她說話,儘是客氣和疏遠。
秋三娘望着他,唇微動,想說些什麼,可終究止住了,只將韁繩遞給他,“林公子,一路順風。”
妄兒走上前,林未遠上了馬,伸出手給她,示意她上來。她抓住林未遠的手,上馬,坐在了他的身後。
妄兒看着秋三娘,想說些什麼,又覺得不合適,她畢竟欺騙了他們,最後還是說了句:“三娘,保重。”
秋三娘看着她,聲音卻是緩慢的,“我叫紅衣。”這話似是說給林未遠聽的。
一聲馬嘶,林未遠和妄兒絕塵而去。
————我——是——可——愛——的——分——隔——線————
這一路,快馬加鞭,終於在第二日,林未遠和妄兒趕回了長樂鎮。
進鎮前,林未遠看着妄兒,鄭重地說:“妄兒,這次去重尨國,你遇到了你的兄長,李澈,只是他曾腦部受創,不記得你了,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兄長?”妄兒瞪大了眼睛。
“為師救了五皇子。”
“啊!”這會,妄兒已經不能用驚訝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難怪師父見了五皇子大喪,便要急着趕回長樂鎮。
“是,師父。”
“親人重逢,那是不是該高興些?”林未遠逗起徒弟來。
“師父——”妄兒不接他的話,只有些嗔怪地看着他。
“我們回去吧。”
於是,林未遠一路緩行,妄兒牽着棗紅馬跟在後面。
走到醫館前,便見雲兒跑過來,朝林未遠行了禮,爾後親昵地跟在妄兒身邊,“師姐,你可回來了。”
然後他一偏頭,看到了那棗紅色的大馬,眼睛裏放着光,熱乎乎地就從妄兒手裏搶過韁繩,說:“師姐,我幫你牽馬。”
妄兒見他的樣子,真是又好笑,又好氣,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寵溺。
“最近醫館怎麼樣?”妄兒一路走,一路問雲兒。
“那些得疫症的病人,你們走了沒幾日便好了,就都回家了。”
“對了,師姐,大師兄送來個人,說是你失散的哥哥。你快去看看——”
“大師兄送來的?”妄兒探究地看了一眼林未遠,話卻是問向雲兒的。
“嗯。”雲兒直勾勾地看着那馬,心不在焉地回道。
“明空。”
“文大夫你們回來了。”
剛進內堂,林未遠便瞧見了明空。他正推着一輛木質輪椅,在花園裏與那輪椅上的人說話。
那人,正是五皇子,慕容崇林,現名李澈,他眉目清俊,目光如水,只是身子太過瘦削,臉色又蒼白些,讓人遠遠看着,不自覺的心疼。
“這是文大夫,正是他救了你。”明空向李澈介紹道。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李澈身子虛弱,不能行禮,可是他說起話來,卻是一片誠摯。
林未遠點點頭,對明空說:“這幾日,可還好?”
“李公子剛來時,身體太虛,似受過重創,我便用了些溫補的葯,不知可否?”
“可以。”林未遠目光移到那木輪椅上,“這椅子做的不錯。”
“是雲兒做的,可費了好些心思。”
“他倒是有心。”
“這是妄兒,”明空介紹道。
“哥哥——”說是遲那是快,妄兒幾滴滾燙的淚珠便流了下來。她快步走上去,伏在李澈的雙膝上,哭泣不止。
“妄兒,阿澈他現在身子太虛,可不能太傷心。”明空攙起妄兒,柔聲道。
妄兒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站起身,又關心道:“哥哥,我找的你好辛苦,你這幾年都去哪了?”
“我——不記得了。”李澈眼神一黯。
“明空,我們進去,你給我看看他近日的藥方。”說著林未遠進了屋,明空領會,隨即跟了上去。
“哥哥,那邊的秋海棠開得正好,我推你過去看看。”妄兒走過去,推起李澈的輪椅。
妄兒一進內堂的時候,李澈便覺得她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後來聽明空講是他妹妹,他這才安心。“妄兒,我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對不起。”
“哥哥,你說什麼對不起呢,是我不好,到現在才找到你。”說著,妄兒的眼淚又要往下掉。
李澈一下子沒了主意,抬起胳膊,就要拿袖子替她擦眼淚,“妹妹,你別哭。”
妄兒趕緊自己掏出帕子,擦好眼淚說,“我是見到哥哥,太開心了。”
這邊,林未遠在屋中,和明空閑聊,目光不時撇着窗外,自己居然沒有發現,妄兒這丫頭,演技真好。
“文大夫——”明空見林未遠聊天老走神,也跟着向窗外看去。
花園裏,妄兒和李澈不知聊到什麼,發出一陣細碎的笑聲。只見妄兒還剪了幾枝秋海棠,讓李澈拿着。
“雲兒——”妄兒叫道,可是半晌都沒人回應。
“他一定是去看那棗紅馬了。”妄兒朝李澈解釋,“哥哥,我們回去,拿個瓷瓶,把花養起來。”
“好。”李澈笑笑,他很喜歡妄兒。
這個女孩,十四五歲的樣子,身姿輕盈,容貌秀麗,目光所到之處,溫暖如冬日的陽光,笑起來又嬌俏可愛。
“哥哥,你喜歡吃什麼?妄兒晚上給你做。”妄兒推着李澈的輪椅進了屋,一邊與他聊着。
“妄兒做什麼,我都愛吃。”李澈看她的目光一片柔軟。
“明空,我那個汝白細月瓶呢?”妄兒左看右看,就是找不着她原先收着的瓷瓶子,便跑去林未遠的房間,問明空。
“是不是瓶面上畫著一輪滿月的白瓷瓶?”明空想了想問。
“是啊?你知道在哪裏?”
明空頓時扶額,慘了,上次林未遠和妄兒不在醫館,雲兒一個淘氣,翻出瓶子,想要倒騰個小玩意,結果把瓶子給打碎了。這可怎麼辦啊?
明空轉念一想,“那日醫館裏的人多,不知哪裏跑出只野貓,便把那瓷瓶給打碎了。”明空答着話,語氣里還有些惱怒。
“打碎了——那我的花兒可怎麼辦。”妄兒有些茫然。
“這隻,可好?”只見林未遠已經從架子上拿了只月白色的瓷瓶。
這隻瓶子瓷薄如片,如往裏面註上水,從外面都能瞧的清楚,隱隱約約,很是神奇。這可是,林未遠很喜歡的瓷瓶啊。
“師父——”
“快拿去吧——”林未遠笑笑,遞給她。
“謝師父。”妄兒很歡快地抱了瓷瓶就走。
“哥哥,你看。”剛回到正屋,妄兒就忍不住獻寶。
她也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的親人,此刻,她特別理解李澈。由此,也更加從內心裏把這個少年,當做親哥哥一般。
“真好的瓶子。”李澈拿着瓶子看了幾眼,又遞給了妄兒。
“哥哥,我去裝些水來。”妄兒抱着瓶子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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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林未遠正和明空下棋。
“李澈,這幾日是住在哪裏的?”
“住在我房間,我和雲兒擠一擠,騰了一張床出來。”
“嗯。”說著林未遠又落下一子,“你晚些叫雲兒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嗯,好。”
“你可要輸了,明空。”林未遠一笑,又在關鍵處落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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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又說我了?雲兒此刻正在馬棚,給棗紅馬喂乾草,剛摸了摸馬兒,就連打了三個噴嚏。
這邊,妄兒已經取了水兒回來,將秋海棠插入瓶中,這滿屋的花香,熏的人竟有些醉。
妄兒看着李澈賞花的模樣,思緒有些飄遠,師父為何要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