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抵達首都

大陸歷197年7月5日，水曜，星期三，晴。

飛艇是在大家的睡夢中着陸的，那一陣輕輕的震動，比起路上經歷雷雨雲層時的顛簸，完全可以讓人忽視。即使少數人因此從睡夢中醒來，也很快就被睡神拉回夢鄉。

這是戴斯第二次乘坐飛艇，也許要歸功於他在學園期間乘坐馬車的頻率要遠遠大於在家裏的時候，這次的旅程並沒有給戴斯帶來多少痛苦——諸如噁心、頭暈、無法入睡之類。

當然也有可能是環境的改變吧——芙露妮給戴斯準備的是頭等艙，比上次去學校上學時的環境要好多了，房間寬敞了兩倍，床也不再是安置在座椅上方，而是直接安置在地板上。

有一張沙發在角落裏，是索菲亞睡覺的地方。那張看上去還算豪華的沙發不大，剛好襯這個房間的格調，索菲亞可以像一隻貓咪一樣縮在裏面安睡。雖然床足夠大到可以躺兩個人，但是索菲亞則是堅持要睡沙發，至於戴斯提議說他要睡沙發這樣的話，索菲亞更加是堅決拒絕。

“讓主人睡沙發這樣的事情要是發生了，天上的神明是會懲罰我的。”

都說到這個地步上了，戴斯也不好說什麼了。

現在天才剛剛亮，玻璃窗外面透進來蒙蒙亮的光亮。原本在沙發上熟睡的索菲亞已經起來出去漱洗了，飛艇上空間有限，即使是頭等艙也做不到有獨立的盥洗室。

戴斯還睡在床上，他的習慣就是早睡晚起。這樣的習慣聽起來給人感覺有點廢，某種程度上，確實是如此吧。

大概是光線讓少年有點清醒過來，他翻了個身，變成了向右側卧，朝着床邊。左手習慣性地放下去尋找支點，卻傳來了奇怪的觸感——奇怪的觸感……奇怪的觸感……奇怪的觸感……奇怪……的……觸感……

不確信地輕輕捏了幾下，柔軟的、柔軟的、柔軟的，比被子要舒服很多倍的手感……然後是更大力地捏……好舒服好舒服的手感……

這是什麼？這怎麼說都不可能是床吧。

“嗯、嗯，”女孩子嬌嫩的聲音響起，左手被兩隻柔軟微涼的小手抓住了，“沒想到一大早就那麼有精神呢，小戴斯那麼喜歡胸部嗎？”

聽到着熟悉的聲音，戴斯腦子嗡的一聲，猛的睜開眼，然後就是一聲大叫：“穆恩利特老師！”

“該叫我什麼，已經說過了吧。”依然抓着戴斯的手，放在胸口上，臉微紅地看着眼前的學生。

“麗、麗塔……”一下坐起來，將手抽了回來，眼前的事情讓他有些混亂，“為什麼、為什麼麗塔老師會在這裏？”

“不是說了嗎？會給你一個驚喜的，嘻嘻。想起來了嗎？”麗塔老師也坐了起來，彎着頭嘻嘻笑着，露出兩個酒窩。

從年齡上顯得矮小但是勻稱健康的身體，在珍珠色紗織睡衣下若隱若現，讓戴斯一時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看。

確實，戴斯在離開學校回家的前一天，麗塔老師有說過這樣的話，開始還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可、可是——”

吱呀。門輕輕地打開了，索菲亞走了進來。

“戴斯大人已經起來了嗎？”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穆恩利特老師早安，我先去為戴斯大人領取早餐。”說著，就準備重新關門出去。

“等、等一下，索菲亞！不是、不是這樣的！”戴斯連忙出聲叫住索菲亞，慌亂地想從床上下來，然後因為裹住了被子而狼狽地掉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從地上爬起來用被子一把將麗塔老師裹住，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然後就同時脫衣服和穿衣服，“索菲亞，麻煩你，能不能幫我穿下衣服。”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戴斯穿好了。麗塔老師雖然臉皮超厚地出現在了戴斯的床上，但是看到戴斯換衣服則依然還是羞紅了臉，乖乖轉過身——也許這是天然呆而不是臉皮厚吧。細心的索菲亞已經為戴斯準備了濕毛巾，大致幫少年打理了下個人衛生。

“那麼，麗塔老師，為什麼你會在船上，而且為什麼這個時候會出現在我的床上？”雖然貴族有一個兩個情人是正常的事情，可是戴斯完全沒有這樣的打算和想法。

而且，這是老師啊，是教授他魔藥學的老師啊——雖然這個老師看上去是那麼的小。

“鏘鏘！”麗塔老師又轉了過來，然後扔掉被子站起來。

剛才穿睡衣的樣子還刻在戴斯的視網膜上，於是正緊張地準備要捂住自己的眼睛，卻看到麗塔老師已經穿戴地整整齊齊站在自己眼前——女僕裝。

戴斯覺得這個造型好像有點眼熟。

“怎麼樣，麗塔扮演的女僕是不是合格了呢？嘻嘻。”麗塔老師踩着漂亮的棕色皮鞋在床上搖搖晃晃地轉了一圈。

沒有索菲亞那麼好——雖然想這麼說，但是索菲亞是難得的好女僕，扮演者還是貴族少女的服務生，怎麼可能比的上嘛，也太過臨時了些。雖然感覺有些亂來，但是從麗塔老師身上透露出來的高雅氣質，總是時不時地提醒周圍的人她應該出自豪門。

麗塔老師一露出這樣的打扮，戴斯就想到了這幾天每次和芙露妮單獨相處的時候，就必定會出現的粗手粗腳的小個子女服務生。總是低着頭，看不到臉，還總是會闖禍，用壓抑而且奇怪的聲音說抱歉。

“啊，原來你就是那個，把紅茶灑在芙露妮身上又往我的咖啡里加了十塊方糖的——嗯……該怎麼形容呢？哦，未成年服務生？”好像總算是找到了比較合適的名詞來形容了，當時也在奇怪船上怎麼會雇傭未成年人來着。

只是這樣的說法，可不會這樣就被麗塔老師接受，只見她鼓着腮，微微撅着嘴：“什麼未成年未成年的，你其實是想說愛麗絲蘿莉吧，是想說幼女吧，是想說幼童吧，可是明明自己也是未成年少年罷了。”

說完之後好像又想明白了，稍稍收斂了氣勢：“嘛，事實確實是這樣沒錯……”

“那麼，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床上？”

“這是最後一個在飛艇的早上，只是想和戴斯說聲早安。”回答問題的時候，一副局促的樣子，眼神有點飄忽不定。

“哦，那麼，早安。”既然這是麗塔老師在飛艇上的最後心愿，當然是要讓它圓滿的。

“早安，嘻嘻。”立馬就在臉上堆滿了笑容。

嗚——————

飛艇上的汽笛鳴叫了起來，拖着長長的尾音，隔着船體傳進房間，並不會非常的刺耳，但足以讓人從睡夢中清醒。汽笛聲音停止后，廣播裏也出現了沙沙的聲音，然後是一位女服務生的悅耳聲音：

“尊敬的乘客們，飛艇撒爾莫斯號已經到達目的地——迪卡斯納王國首都諾爾曼郊外的比爾斯摩恩港口。很高興能和大家經歷這一次愉快的旅行，謝謝大家的一路配合，在旅途中若有給大家造成不便還請大家原諒。請大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準備下船，帶小孩的旅客請看管好自己的小孩以免走失。十五分鐘后飛艇將打開通道，請大家排好隊伍按照秩序下船，謝謝。重複一遍——尊敬的乘客們，飛艇撒爾莫斯號已經到達目的地——迪卡斯納王國首都諾爾曼郊外的比爾斯摩恩港口……”

通告聲在走廊里響過一遍后，飛艇上就開始變得嘈雜了。有大人的抱怨聲，有小孩的哭鬧聲，有男人的呵斥聲，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這不禁讓人開始懷疑飛艇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有人在販賣人口嗎？

只乘坐過兩次飛艇，第一次還是白天中午到達目的地的戴斯，還真有些困惑。

“我們，也收拾行李準備下船吧。”戴斯提議說。

“好的，戴斯少爺。”索菲亞迅速利落地開始收拾起散落在房間裏的各種物品。

戴斯看着坐在床邊的麗塔老師，她正愉快地晃着小腳：“那麼，麗塔老師不需要去整理一下嗎？”

“戴斯是在擔心麗塔嗎？”從某一次開始，沒有在名字後面加類似“同學”這樣表示生疏的敬語后，麗塔老師就一直直呼戴斯的名字了。

“嘛，大概算是吧。”雖然沒有真正擔心，但也無法完全否認。

“完全不用擔心哦，東西已經全部在麗塔的儲物空間裏了呢。”

“噢。”其實戴斯完全不知道儲物空間是什麼樣子的，因為還沒有到那麼高深的境界，而且也沒有出身在魔法世家裏。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禮貌地響了三下就停了。門外面是女孩子的聲音：

“那個，戴斯大人，請問是否已經起來了？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芙露妮！戴斯眼中閃過一陣沒有來由地驚慌，看了眼在床邊晃着小腳的麗塔老師，不過身體已經背叛自己做出了反應，很快就打開了門。

“已經起來了，請進吧。”

“那打擾了。”芙露妮和她的女伴一起走了進來，每個人手上都拎了只行李箱。走進來后，芙露妮微微睜大了眼睛，臉上有着明顯的意外：“這、這位女僕……穆恩利特老師，您、您這是在打工嗎？”

“早安，芙露妮小姐。”

“早、失禮了！早安，穆恩利特老師。”稍微一陣不知所措之後，芙露妮恢復了鎮定，理了下整齊的頭髮，規規矩矩地向老師行禮。

身後的女伴也跟着低下頭。

雖然沒有鬧出太大的事情，不過芙露妮和麗塔老師的見面還是讓戴斯感覺有些費神。需要和索菲亞解釋，需要和芙露妮解釋，需要和芙露妮的女伴解釋——但是，要解釋什麼？該怎麼解釋？還有，為什麼要解釋呢？

好像，如果我們的戴斯先生一旦想明白了第三個問題后，似乎就完全不需要苦惱了。

總之，五個人就那麼稍微有些尷尬地在房間裏待了一個小時后，一起從通道下了飛艇。即使到最後，戴斯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比爾斯摩恩是一座由高山開鑿而成的碼頭，下船後走了一陣就可以到一個小廣場，然後那裏就有很多載客的馬車和運載貨物的貨車在等生意。乘坐這些馬車只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夠到達山下，山下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可以在那裏租用去各地的馬車。當然也有一些裝飾了家族紋章的馬車停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小姐、小姐。”遠遠的就有人向剛剛下馬車的五個人這邊揮着手中的帽子，然後用輕快的身手躲着來往的車輛，迅速到了這邊，“小姐，老爺派我來接你。”說著，他偷偷用着眼角餘光打量着另外三個人。

“他怎麼知道我今天到？”因為是面對自己熟悉的僕人，芙露妮表現的很自然。

“老爺收到小姐的信之後，在小姐的飛艇出發的第二天就把我派過來了，生怕接不到。小姐，請問這幾位是？”

“啊，這兩位是我的同班、同學，還有我的魔藥學老師。”轉過來看了着戴斯，然後告別，“那個，很開心能和幾位一起乘坐飛艇。我先回去了，希望下次能儘快見面。”

“嗯，期待下次的見面。一路順風。”

“謝謝戴斯大人，也請諸位保重。那麼，失禮了，我先告退。”

說完，芙露妮就將行李交給了過來的男人，向著自家的馬車走去。

“唔，這個紋章，好像有點眼熟。”戴斯看着不遠處的馬車。

“雖然麗塔以前也學過，但除了能看出這個家族是個新興貴族之外，也不知道是誰。”

“新興家族指的是……”

“費爾南多神聖帝國解體后，各地王族冊封的貴族，歷史不會超過兩百年。”

“噢。”

“我們回去吧，戴斯家的馬車在哪裏呢？”

“……”

“怎麼了？”

“那個，我沒和家裏提前說，所以估計他們不會派馬車過來接我的。另外，為什麼麗塔老師是要和跟我一起回家呢？”

“真是沒辦法呢……好，我們飛回去吧！”麗塔老師直接迴避了第二個問題。

“飛回去？”

“嗯，”麗塔老師從虛無中變出了三把掃帚，然後用魔杖點了三下，它們一個個地懸浮了起來。

“這個……”戴斯額頭上開始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