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地形
梁嘯大汗,卻又不得不承認荼牛兒說得有道理。
吳楚之亂前,廣陵屬吳國,由吳王劉濞統治了四十年。
吳國境內有山有海,劉濞煮海為鹽,開山鑄錢,免了國內百姓的賦稅,就連去京師衛戍的任務都由劉濞花錢代辦了。劉濞這麼做,當然沒按好心,可是對吳國的百姓來說,那幾十年的確是最好的日子。即使是以文景之治的盛世為背景,吳國的百姓依然過得不錯。
劉濞死了,是大漢帝國的逆臣,遺臭萬年。可是對於曾經的吳國百姓來說,那卻是一段難得的好光景。
百姓不懂什麼大道理,他們只關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劉濞讓他們過好日子,他們就念劉濞的好。至於劉濞是忠臣還是逆臣,與他們無關。再說了,他們是吳國的臣民,與遠在長安的漢朝沒什麼關係。
直到現在,吳王劉濞的屍骨都快朽了,在百姓中的口碑還非常不錯。民間祭祀時,吳王也是神明之一,享受着曾經的吳國百姓的香火。這幾乎是半公開的秘密,楚婆婆給梁嘯招魂的神主牌上,就有吳王的位置。相比之下,荼牛兒的感慨很正常,倒是梁嘯這個穿越者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梁嘯清楚,他還沒有真正融合進原來那個梁嘯的思維,再說下去,難免會露出破綻。他連忙轉換了話題,和荼牛兒商量起刺探軍情的事。
一聽說梁嘯要按照行軍打仗的套路對付胡來,甚至還要用間諜,荼牛兒歡喜得抓耳撓腮,不用梁嘯開口,他就主動請纓去行間,而且一心要做反間。
“阿嘯,我覺得吧,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反間。我們打一架,假裝反目成仇,然後我去見胡來,將胡來的心思搞得一清二楚。到時候,抽空給他下點葯,讓他拉得腿軟,你就可以不戰而勝了。”
“你做間諜?”梁嘯打量了荼牛兒一番,連連搖頭。就算囚徒桓君沒和他說間諜須用機靈之人,他也覺得荼牛兒不適合。這個大嘴巴,哪是做間諜的材料。
“你看不起我?”荼牛兒急了,拽着梁嘯的手臂,一副不答應就絕交的模樣。
“不是看不起你。”梁嘯話鋒一轉。“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幫忙。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別人都辦不了。”
“哦,是嗎?”荼牛兒轉怒為喜。“什麼重要的事?”
“既然是行軍打仗,當然要勘查地形。不了解地形,怎麼排兵佈陣?”
“對頭,對頭。”荼牛兒眉飛色舞,喜上眉梢。“阿嘯,這個囚徒有兩下子,以前不會是個帶兵的吧?”
梁嘯笑而不語。
……
金匱山名字很響亮,其實只是一個大土坡,並沒有什麼險峻的地形。除了散落其間的墳塋之外,只有一些雜樹。
漢人視死如生,喜歡厚葬,也因此造成了民間喜歡盜墓的風氣。
盜墓,除了少數人是為了復仇泄憤之外,大部分是為了求財。墓室里豐厚的財物,時時刻刻誘惑着那些行走在破產邊緣的窮人,甚至包括一些衣食無憂,卻想發橫財的人。
梁嘯本人也經常干這事,他就是在盜墓的時候挨了黑磚,喪了命的。
故地重遊,特別是站在那個新挖的盜洞前,梁嘯唏噓不已。就是在這裏,他的靈魂穿越了兩千年,變成了一個西漢時代的頑劣少年。
“阿嘯,胡來當時就藏在那裏。”荼牛兒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墳包,又指了指旁邊的草叢。“我是在這裏找到你的弩的。他打你的悶棍,你就打回來,在這裏伏擊他吧。一弩射死他,直接扔到洞裏埋了。”
梁嘯對荼牛兒的建議嗤之以鼻。說得真輕巧,殺了胡來容易,想脫身就沒那麼簡單了。且不說胡來肯定會帶不少隨從來,就算是他一個人來,殺了他,胡家會不追查?
官府也許不會管,但是胡家肯定不會罷休,他就等着逃亡吧。
要報仇,得用點別的辦法,不能這麼簡單粗暴。一命抵一命不是不可以,可得看是誰的命,區區一個胡來,怎麼能和我相提並論。
梁嘯仔細回想着囚徒桓君對他說過的話,查看着周圍的地形,尋找對自己有利,對胡來不利的地方。
他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剛才站的位置。
這裏是個不錯的地方,被三個相距十來步的墳包夾着,兩顆野桑樹,枝丫縱橫,粗的一棵有兩丈多高,樹皮粗糙,離地丈余處,一根粗大的樹枝斜伸出去,直指遼闊的大江。
梁嘯看了看地形,向後退了幾步,發力助跑,踩着一個墳頭,一躍而起,伸手抓住樹枝,晃了兩下,盪了上去,扶着樹榦,四處張望。
“就在這裏。”梁嘯滿意的笑道:“牛兒,明天我們就在這裏等胡來。”
“這裏?”荼牛兒仰着頭,看了一會。“這也不夠高啊,摔不死。”
“摔是摔不死,不過我肯定能贏。”梁嘯知道無法和荼牛兒這個暴力殺人狂講道理,直接了當的說道:“牛兒,你上來看看。站在底下看,和站在上面看是不一樣的。”
“且,有什麼不一樣。”荼牛兒不屑一顧,抱着樹木,使出狗熊上樹的本領,爬了上來。一站到斜伸出去的樹枝上,向下俯視,不由得咂了咂嘴。“阿嘯,好像是不太一樣呢。”
梁嘯得意的笑了。每個人都有程度不同的恐高症,第一次站在高處,都會有眩暈感,更別說動手打架了。他在前面登慣了高樓,對高度感的適應又豈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夠比擬的。在樹榦上打架,可以充分發揮他的優勢,將胡來置於不利之地。
角抵需要穩固的下盤,如果他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怎麼發揮角抵的威力?
梁嘯扶着樹榦,得意洋洋的左顧右盼,四處張望。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百步之外的一座舊墳前,兩人並肩而立,其中一人身形佝僂,一手拄杖,一手掩面,似乎正在哭泣。
荼牛兒也看到了,吃了一驚。“咦,那不是住在你家的那個囚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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