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師徒相見
雲霧山上。
陽光透過雲霧迷迷濛蒙地灑了下來，使得山裏的一切都似真非幻，罩上了一層使得現實與幻境之間不可辨認的色彩。一個身着簡潔白衣的少年身影慢慢走近，他秀氣的眉毛輕輕皺起，大大圓圓的眼睛裏滿是疑惑之色，正是南榮垌。
奇怪，師傅不是說在這裏等他的么？怎麼竟見不到人影呢？他一向守時的啊……莫非……莫非出了什麼變故？
“師傅？”
南榮垌向四周望去都見不到半分人影，但是師傅傳來的信上明確的說了是在這雲霧山上等着他的，自然不會有錯。可為何到現在他都沒有見到師傅的蹤影？
“沙沙……”
南榮垌身後的樹叢忽然響起了一陣騷動聲，他警覺地轉頭望去，右手已經扣在了腰間，清秀的臉上變得凝重起來。他繃緊渾身，像一張蓄勢待發的琴弦，圓圓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眼前的草叢。
若是這裏面出來個什麼東西，可別怪他手下不留情！
然而那樹叢再無半分動靜。
南榮垌看着平靜的草叢，慢慢呼了一口氣。他的右手慢慢從腰側放了下來。
也許是自己太多疑也說不定。
卻不料一個黑影猛然從中竄出，帶着一股濃重刺鼻的血腥氣直撲向南榮垌面門！
兩個時辰前。
凌雷摸了摸唇邊濃密的大鬍子，看着漠北的方向。他想起如今日益強盛的青陽，微微地點點頭，銅鈴樣的眸子裏露出笑意。
果然正如師尊所說，那異星居然會給這天下帶來祥瑞，而不是禍端。
須彌宗上下都是一襲白衣，上至師尊下至掃地弟子，都是如此。凌雷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這穿在凌風身上顯得無比翩然的白衣，卻被他生生穿出了粗獷之感，整個人威武雄壯地站在山間，身邊偏生還靠了一叢青翠欲滴、勁瘦挺拔的翠竹。
這強烈的視覺對比果真是常人無法所料的啊……
他正思忖間，卻沒有見到他的身後有一道暗紅色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忽地在雲霧山間閃過，快得讓人懷疑那是一場錯覺。
凌雷撫摸鬍子的手頓了頓。
那人見他仍然閑適地摸着鬍子，心想速戰速決，便輕輕用腳尖一踏腳下的樹叢便閃電般襲向凌雷的背後，在快要碰到凌雷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眼前白光一閃，竟是突然撲了個空！
那人心知不好，急急往後退去，伸出的右手還未收回便聽得耳旁傳來一聲大喝，這聲音竟如虎嘯之勢，帶着強勁的力道直擊耳膜：“——找死！”
“啊！”
只聽得一聲悶哼，凌雷生生掰斷了那人的手腕，白森森的骨頭茬子露了出來，參差不齊，上面還掛着些許碎肉，鮮血滴滴而落，這巨大的疼痛使得那人的表情變得猙獰，他戴着黑色面具之下的目光變得陰毒至極。
凌雷冷笑一聲，手上使力生生將那人的手骨連同手中緊緊握着的鋒利匕首也給擰得變了形，往旁邊一擲，道：
“說，誰派你來的？！”
他詢問着，心下卻是覺得這人的反應有些奇怪。若是前來刺殺，便不會這樣一擊不得輕易罷手，那麼這人的動機就很可疑了。
那人沒有回答凌雷的問題，咬牙冷笑道：“呵呵，這話留着你有命回來的時候再說罷！”
聽到這話凌雷不怒反笑，白色身影飄忽間便是上前一步，這剎那間便是已經抽出了自己腰側的長劍直通入那人的胸腹：
“這話，還是留着你自己聽罷。”
鮮紅的血液再次迸濺出來，凌雷的手上滿是溫熱的血。他看着那人面具之下的眼睛，嘴角緊緊地抿了抿。待到那人終於斷了喉間殘存的一口氣，凌雷沾滿鮮血的手指不自覺互相摩擦了一下。
他正欲將懷中這屍體放到地上，不料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人人都道須彌宗弟子寬宏大量，怎得如此快便親手了結了一條人命？”
凌雷迅速轉身，看到了一張銀色的面具，和與腳下已死之人相同的暗紅色長袍。他的心裏一凜。
簡潔的大殿裏。
一排排的石雕人像木着臉正對前方，在一閃一閃的藍綠色火種映照之下顯得十分詭秘。
大殿正前方一個巨大的木質寶座上面此時端端正正坐着了一個男人。
他伸手在寶座把手上面輕輕扣着，似乎看到了此時雲霧山上發生的事情。他的嘴角輕輕挑起，慢慢側過頭去，昏暗光線下線條分明的輪廓十分清晰。
他的手邊放了一個木製的面具。
男人的目光緩緩落在牆角石雕人像那裏，便停住，一刻不曾離開。
若是此時有人在那裏，便會發現，以往看來不起眼且詭秘的石雕人像眼裏竟然有了一絲光芒。當然那並不是石人變活，而是其中有個什麼東西使得它反射出這樣不起眼的、甚至有些溫潤的光芒。
此刻，南榮垌看着眼前撲來的黑色影子，放下了手裏的長劍。
那不過只是一隻年幼的小豹子，沒有必要痛下殺手。他後退一步，看着小豹子威風凜凜地跑過來，接着南榮垌伸出右手打了個響亮的呼哨。
聽到這陌生的聲音，黑色的小豹子明顯一愣，不確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它的身體雖是弓成了弓箭的姿態，但是看起來毫無攻擊力，因為那一雙水潤的眼睛。
它頭上身上烏黑的皮毛油光水滑，漂亮極了。
南榮垌從懷裏掏出一塊牛肉，放在了豹子的面前。
黑豹警戒地看着他，一人一豹對峙了許久之後，它終於妥協般地將頭低下去，嗅了嗅那塊牛肉的味道，隨後伸出舌頭舔了一舔，開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南榮垌看着它吃下去，嘴角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試探着伸出手去摸了摸豹子的腦袋，第一次的時候遭到了它的恐嚇，第二次第三次卻變得逐漸安靜了下來。
而這其中原因，大概因為他們之間有着相似之處。
“徒弟！”
洪亮的聲音響起，正是凌雷。他臉上那熟悉的爽朗笑意看得南榮垌心裏一陣激動，轉身奔了過去：
“師傅！”
低着頭吃的正投入的小豹子聞言猛然抬起頭，衝著來人弓起了身子，雪白的牙齒也呲了出來擺出一份威脅凌雷的姿勢。
“瞧瞧這小傢伙，這是在幹什麼呢？”
凌雷饒有興味地看着小豹子，轉頭對笑道：“乖徒兒，你從哪裏找到的這個寶貝？”
南榮垌看着小豹子的樣子也笑了：“剛剛遇見的……對了師傅你怎麼下山了？……師尊可還好？凌風師叔可好？”
小豹子在衝著凌雷叫了幾聲后便離開了，南榮垌口中問着，眼神卻是看向了它消失在山間的身影，須彌宗上上下下能出什麼事端？左不過是一句問候罷了，然而這小豹子卻也不知今日一別何時才能再見……
凌雷留神看着他的反應，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便又笑道：“好，都好着呢！能有什麼事情？你也不問問你師傅我，這些日子可是清減了不少！”
南榮垌聞言繞着凌雷走了一圈，點了點頭：“也是，師傅你可是難得瘦一回，莫不是見到什麼傾國傾城的俏佳人以至於茶不思飯不想的？說出來也好讓徒弟替師傅分擔分擔！”
凌雷此生其他不愛，唯獨極好美色，年輕時就因為一個美人，在須彌宗和冥神宗對決之時差點私自偷偷溜下山，還好及時醒悟，沒有釀成大禍。如今雖然收斂了不少，但喜愛美色這個毛病還是沒有改正。
說來也怪，須彌宗上下皆是清心寡欲，唯獨凌雷膽敢對師尊說出“食色性也”這般大逆的話來，也只有他在說出這等話之後還可以瀟瀟洒灑安然無恙，這換作其他人根本便做不到，只是看到師尊的一個眼神便會嚇得將口中的話語咽回去了。
於是這樁子糗事便流傳了下來，加上另類詩歌豁達的，便有人時不時地就此事開個玩笑與他，卻每每也都是點到即止，百雲山上可是誰都知道這凌雷是個不好惹的人物。
“哈哈，你這死小子！膽兒越發肥了，敢跟師傅這麼開玩笑了！”凌雷聞言笑罵道，並伸出手來點了點南榮垌的小腦袋瓜。
“哈哈，師傅如此心胸寬廣之人如何在意這些呢？不如請徒兒去飽餐一頓，您說好不好？”
凌雷揉了揉南榮垌的頭髮：“好，好，為師這便帶你去好好吃一頓！莫非那莫桑前沒有給你飯吃，怎的把我徒弟餓成了這副模樣兒？”
“師傅瞎說，莫姐姐對徒兒可好了呢！”
縱然南榮垌在莫桑前面前百般嫌棄她，但是在師傅面前卻是止不住地說她的好話。只見正太臉上表情一皺，伸出手指來刮刮臉皮：“師傅一大把年紀了還跟莫姐姐一般見識，不害臊！”
“你就替她說好話吧！”
二人笑着談着走出了雲霧山。
山頂之上的雲霧漸漸散開，露出了一座小屋。
小屋之中端坐的老者看着山裏的情景，微微嘆了口氣。
不愧是冥神宗的手筆，心思如此縝密。看樣子他們正在用所有的辦法慢慢地、慢慢地進行着一場驚天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