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試探
蒼義點了點頭,隨後臉色猛然變得慘白,眉頭緊緊皺起,雙手顫抖着抓向自己心口,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呼,帶着咬牙切齒的憤恨道:
“——出來!全都給我出來!”
也許是太過痛苦所致,他枯瘦的雙手卻是在此時迸發出了強大的力道,一把便將身上的衣物撕開,十指狠狠抓向自己的皮肉,隨後胸口便很快被抓出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在古銅色的肌膚上縱橫交錯。
蒼緲見狀連忙幾步跑到床前,將蒼義的手緊緊按在床上,焦急道:“阿爸!忍一忍吧,很快就好了!”
這動靜把婁西陽從震驚中驚醒,他上前兩步,俯下身來,見到蒼義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再一看他的胸口處隱隱隆起幾道印記,仔細一看竟是正在遊走的黑色長線,心下大駭,沉聲道:“蒼緲你讓開!你阿爸他這不是病,而是中了蠱!”
“蠱?漠北怎會有這種東西……”
“快點,這蠱已快成氣候,再晚些他就沒命了!”
婁西陽見到蒼緲只是在那裏怔愣,還沒有讓開的意思,便大手一伸,將蒼緲推到一邊,伸出手來點住了蒼義的穴道,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小巧銀亮的匕首。
蒼義慢慢閉上了眼睛,臉上因為劇痛而流出的冷汗在面頰上很是明顯,眼窩深深陷在眼眶之中,唇色有些發黑,整個人看去竟是形容枯槁,憔悴不堪。
婁西陽低下頭來看着他,左手將他方才扯開的衣服撕去,蒼義的胸膛便裸露在了空氣中。婁西陽右手裏握着的刀子微微發亮,刺痛了蒼緲的眼睛。
“你幹什麼!”
蒼緲又驚又怒,回身撲了過來,急急道:“你妄想對我阿爸下毒手!”
婁西陽眉頭一皺,寒如點星的眸子冷冷看向蒼緲,沉聲道:“你給我起開!”
婁西陽征戰沙場多年,每次都是浴血奮戰,在鬼門關徘徊過數次,卻竟都保住性命,私下裏便有人稱他是閻王也怕的男人。在他手裏親手了結的性命自然也是不必多說,多年的殺伐給他累積起來一種可怕的氣概。
在這一瞪之下,婁西陽的目光有如實質一般直直刺入被瞪的蒼緲胸膛,使他被那嗜血的目光所震懾,再不敢上前一步。
見到蒼緲終於安靜下來,婁西陽回過頭看着蒼義的胸膛,目光一凝,手裏銀光閃現,小巧的匕首飛快挑過蒼義的胸膛,隨後是一聲刀子入肉的聲響,昏迷中的蒼義眉頭緊緊皺起,似是在承受着極大的苦痛。
婁西陽凝神看着蒼義胸前被劃開的皮肉,裏面卻是一片血肉模糊,泛着隱隱的黑色,不時有極為可怖的黑色蜈蚣在裏面出沒,手指般細長的身體靈活地鑽來鑽去。
方才看到的那長線,原來竟是這一條條的黑色蜈蚣!
一陣隱隱的腐臭味傳來,婁西陽卻是面不改色,俯下身來細細看着蒼義的胸口,數着究竟有多少條蜈蚣。
一條,兩條,三條……他默默地查着,待到查清楚之後,臉色很是凝重。
僅僅只是蒼義的胸口之處便有着這麼多蜈蚣!
他往下看去,不知道蒼義的身體裏還藏着多少這樣的東西,再一看蒼義的臉色已是如同白紙一般,自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婁西陽抿了抿唇,看準蜈蚣爬動的軌跡,手指一動,一條蜈蚣被快速挑起,黑色的身軀在刀尖扭動着,無數的爪足使人毛骨悚然。
他將蜈蚣扔到地上,蒼緲在一旁見到這番情景,便很快衝上來一腳把這扭動的噁心毒物踩得稀爛,“噗嗤”一聲,只見一灘綠色的蜈蚣屍水便在地上暈開。蒼緲頓覺噁心,轉眼一看婁西陽又挑出幾隻,方才知道阿爸這段時間以來究竟受了多大的痛苦!
蒼緲將那些不停爬動的蜈蚣踩死,緊緊地握着拳頭。
究竟是誰對阿爸下此狠手?!
婁西陽將蒼義胸口的蜈蚣全數挑了出來,擦了擦額角上滲出的汗水,轉身看向蒼緲,沉聲道:“他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了,但是這種蟲蠱若是要解得完全,須得找出放蠱之人才行。”
蒼緲走了過來,漆黑的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阿爸,又看向婁西陽,俯下身來對他深深行了一個禮:
“今日真是多虧了你了,從此以後若是有用到我蒼緲的地方只管開口,我絕不推辭!”
婁西陽收回匕首,站起身來,對地上的蒼緲輕輕笑道:
“不必了。”
伏在地上的蒼緲看着他藏藍色的衣袍從自己身旁走過,心裏突然升騰起一種想要永遠追隨於婁西陽身後的感覺。
婁西陽走出門后,看着草原上的一片歡騰,想到蒼義之前講過的事情,大手在身側緊緊握起。
他一定要弄清楚這其中的事情!
臧樞越今日並沒有出現在慕達會上。
他正在王宮裏坐着,面前擺了一大盤子的雞蛋,一口一個囫圇吞下,嘴角帶着一絲邪笑,頗有興味地看着眼前身段妖嬈、眼神媚人的舞女如同蛇一般扭動着。
“王子殿下,這蛋有什麼好吃的?”
一舞跳罷,舞女扭動着水蛇腰緩緩走了過來,赤裸的腳踝上面金色的鈴鐺叮噹作響。她靠在臧樞越身旁,蜜色的肌膚上一點豐滿紅唇微微開合,眼角勾起的眼影更是讓她有着說不出的嫵媚。
“這個么,得你嘗嘗才知道了。”
臧樞越對她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一個雞蛋送到舞女身前:“來,嘗一嘗。”
舞女看着他的笑容不比尋常,竟有些陰邪之氣在裏面,便有些害怕起來。然而王子的命令她不敢不做,只得伸出手來接過雞蛋,在桌子上敲了敲。
隨即便是“咔嚓”一聲。
隨着這清脆的響聲,透明粘稠的蛋清慢慢流了出來。
舞女變了臉色,一甩手將雞蛋狠狠扔向一旁,驚叫道:“生的!”
“你怎麼扔了呢?真是可惜啊。”
臧樞越輕輕嘆息一聲,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舞女身旁:“你看,浪費了一個雞蛋。”
他的手輕輕在舞女臉上游移着,最後落在了脖子位置,大手有意無意地在慢慢收緊。
臧樞越禁錮着舞女的腦袋,使得舞女不得不抬頭看着他,看到臧樞越那深沉莫測的眼神之時,舞女的心裏便是怦怦直跳,一張嫵媚的小臉瞬間變得慘白,連聲求饒道:
“王、王子殿下,您原諒我吧,我會賠你好多雞蛋的……請饒了我!”
“不,不用。其實你說得對,最好吃的不是雞蛋。”
臧樞越低下頭來,慢慢靠近舞女那張美艷的臉,輕輕笑道:“我問你啊……你知道這世間最美味的東西是什麼嗎?”
舞女搖了搖頭,因脖子被握緊而脹得通紅的臉上是深深的惶恐不安,細長的眉頭緊皺着,大大的眼睛裏流露出深深的驚懼,勉強道:“不、不知道……”
“那我來告訴你啊……”臧樞越鬆開了手,舞女便順勢倒在地上重重呼吸着,一抬眼卻見拿起一把刀子,朝她慢慢走近,且在她的臉上比劃了一下,一面還舔了舔嘴唇,一幅回味無窮的神色,道:“這世上最美味的,其實是人的腦漿啊……”
“啊——!”
婁西陽剛走到王宮便聽到這一聲凄厲的大喊,心裏猛然一驚,匆忙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正好見到舞女軟倒在地的畫面。
“大哥,這是怎麼了?”
他看着地上身段妖嬈的舞女,問一旁很是平靜的臧樞越道。
“我怎麼知道?或許是看到了什麼小蟲子之類的吧。”
臧樞越的臉色有些僵硬,這個男人的身影他還記得清清楚楚,可不正是那一日在巴爾神廟裏一槍捅進他小腹的那人?!想到那一陣劇痛,他便是變了臉色,伸手微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一槍的痛苦太過猛烈,似乎現在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婁西陽看着他不同尋常的冷淡反應,腦中想起了蒼義講的那個故事,心裏念頭轉了幾轉,便走到臧樞越身邊,道:“大哥,我聽說草原深處有個很厲害的巴爾大神,不如我們哪天去拜一拜,如何?”
臧樞越聽得此言,心裏疑竇頓生,不由得多打量了婁西陽幾眼,卻是正對上他探究的目光,隨即便匆忙躲閃開來:“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事?”
“誒,還不是聽人家說的么!”婁西陽笑道:“聽說這巴爾大神十分了得,曉得許多事情呢!不如咱們去為草原祈福,你看如何?”
聽得婁西陽此言,臧樞越便在心底冷笑一聲:
我自然厲害,不用你多說!
他想了一想,答道:
“為草原祈福這自然是好的,只是我聽說那神廟已經倒塌了,咱們還要去么?”
婁西陽看着他游移不定的的視線,知道他心底必定有鬼,決定再試探試探:“是啊,上次我去的時候便見到了一條大黑蛇,那畜生把神廟攪得翻天覆地!”
臧樞越面色一僵,道:“哦?是么?想必在神廟之內,就算是一條蛇,也是一條有靈性很厲害的蛇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