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踏上旅途(二)
那廚房主事的似乎真有幾分地位。万俟望想。沿路的丫鬟小廝無一不對他點頭哈腰,一聲聲“主事”叫的甘甜。
“你似乎很受重用。”万俟望問向主事的。那主事的也不做假,昂起頭道:“那是自然,從這‘梅坊’開了,我就跟了我們掌柜的,少說也有十年了。”
“十年,這麼久了啊。”塗水鈺感嘆,“你們掌柜的一定很疼你。”
......是這個意思沒錯,但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万俟望知塗水鈺心中所想,替她問道,“你們掌柜的是男是女?”
主事的雖然覺得万俟望問的突兀,但也沒什麼大礙,正要回他,季堯一把從後面撲了上來。
“不能說啊!”一聲蒼老而聲嘶力竭的呼喊。還沒待反應過來,主事的的嘴已被死死捂住。
“原來如此。”塗水鈺了解的點點頭。看包畢的反應,這梅坊掌柜的果然是個男人,而且十分喜愛這個主事。“真是辛苦你了。”語氣敬佩不已。
“......”我做了什麼事?主事的伸臂掀開季堯扒在自己身上的孤零零的一隻手,謙虛道:“都是份內之事,應該做的。”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在塗水鈺眼裏就變成了掌柜的對主事的十年不離不棄,熱情不減。主事的對掌柜的死心塌地,生死相依。
“在下佩服佩服。”塗水鈺抱拳不止。不說這份感情難得維持,便是流言蜚語的壓力,想必已讓他們難以應對。
“哪裏那裏。”主事的不停還禮。心道果然不能以第一印象辨人。這姑娘剛見時頗是難纏,現在看來倒是個明事理的人。
心裏一旦對塗水鈺有了欣賞之意,主事的便多說了幾句。“幾位定然對敝坊的名字很好奇。”主事的語氣中透出滿滿的自豪。“梅坊”,若不是自家賭坊做的極大,連京城都常有人來一擲千金,任誰聽到如此有詩意的名字都不會想到是一個賭坊。
“沒有啊。”万俟望一臉無辜的回道。
主事的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他說沒有對你們坊的名字好奇。”塗水鈺見主事的一副獃獃的樣子,好心解釋。“我也沒怎麼好奇。”解釋完尤覺不夠,順帶着抒發了一下自己的觀點。
“為......為什麼?”主事的開始結巴起來,不感興趣就罷了,你為何這麼不給臉面的講出來?
“因為這裏就是個梅園啊。”塗水鈺抬起手畫了個半圈,“雖然夏季無梅,但是枝椏我還是認識的。”
不。主事的頭不由自主的跟着塗水鈺的手轉了半圈,費力的想要理解塗水鈺的想法。自己的和她的意思明明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是無論誰的話都沒什麼問題。
“咳。”主事的想要跳過這個障礙,“我們掌柜的最愛賞梅。”
這下總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主事的胸有成竹的想。我們掌柜的和一般暴發戶可不相同,這下還怕你們不誇讚兩句?
“你的名中一定帶有‘梅’字。”塗水鈺信誓旦旦的猜測道。
“......?!”梅子辰驚呆了。
“你如何知道的?”聽說北方長白山一派專攻卜卦測算,每年都會派遣幾個弟子下山歷練,難道今年的被自己遇上了不成?
梅子辰思及至此,沖塗水鈺一揖到底,恭敬問道:“姑娘神通!在下正叫梅子辰!不知我何時能夠娶親?”自己十五與掌柜的結為至交好友,如今十年已過,自己每日在商場中打拚,年歲已到,卻是連一點時間也擠不出去考慮這兒女私情。
這下不僅季堯和万俟望,連塗水鈺都呆住了。這人怎麼忽然行了如此大的禮?但是塗水鈺又怎是不會變通之人,想到他與賭坊掌柜相守十年而不能將這份感情公諸於世,今日遇到自己懂他的心事,便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一些安慰,自己又怎能讓他失望,於是定定開口道,“今年即可。”只要有心,便是不能結為伉儷也足以羨煞旁人。
梅子辰又是深深一揖。曾聞長白山弟子冷漠孤高,看來又是世人訛傳了。現既已知自己年前便可娶親,回家也算是對老母有了交待。心下免不得十分高興,“幾位既是貴客,便隨我去雅座吧。”
季堯不能明白梅坊是如何區分貴客的,難道那條洞進來的就是貴客?讓貴客鑽進來賭錢?
或許這樣能讓那些富豪公子更有征服欲吧......季堯隨便挑了個看得過去的理由。
“我們不去雅座。”塗水鈺開口。
梅子辰從剛才開始越看塗水鈺越順眼,聽塗水鈺說不想去雅座,便考慮到定然是長白山修行辛苦,她們沒有餘錢上雅座。當下開口道,“自然不能讓姑娘掏錢。今晚贏了就是姑娘的。輸了便算在下的。”
塗水鈺開心的直點頭。季堯剛剛一直在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塗水鈺忽然想起他的籌碼。現在聽到有人自願當冤大頭,拚命的抓耳撓腮,試圖引起梅子辰的注意。
梅子辰在季堯第三次抓癢“不小心”碰到他時終於忍不住了——“老人家,身體若是不舒服便儘早回去休息吧,免得傷身又傷神。”
“哼。”季堯冷哼。如此的沒有眼力見兒,怪不得能和塗水鈺相談甚歡。
穿過光禿禿的梅園,再繞過一個人工湖,轉個彎兒就到了那聲色犬馬之處。呼叫聲一浪高過一浪,比起剛才寂靜的梅園,彷彿進入了極樂世界。
“我帶你們進去。”主事的沖想要過來接應的一個小廝擺擺手,道。
塗水鈺皺着眉進去。這賭坊恐怕不只經營着賭博的事務,為了給達官貴人們提供更高層次的服務,必然還會涉及**。裏面女子的調笑聲不必叫點的音量低。
“水鈺。”万俟望開口,“不然還是雅座?”一低頭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她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她從小在書香門第長大,乍一到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必然不適應。
“還是這兒吧。”塗水鈺笑着開口,“這裏熱鬧,万俟兄也想來。”
万俟兄心裏一動,是因為自己嗎?
塗水鈺第一個進去了。
万俟望跟進去,眼前的一幕讓他立刻後悔放任塗水鈺進來。
賭場空間極大。空中飄蕩着陣陣青煙,熏得人眼睛疼。幾個幾乎不着寸縷的女子正在賭場的中央起舞,身拂處麝香撲鼻,台下一群面紅耳赤之人想要爬上舞台,被賭坊的小廝攔在外面。
“我們要那桌。”塗水鈺淡定的指向叫聲最高的一桌。
梅子辰頓了一下,隨即點頭道,“姑娘稍等。”說著走到那桌講了幾句什麼,旁邊的小廝立刻搬了一張相同的桌子與原先的拼在一起。桌下夾帶四隻椅子,正好夠他們一行人。
塗水鈺扶着季堯坐下。看向桌上,果然是猜大小點。莊家是個一看就很富態的老手,嘴角一抹高深的笑,身邊的女子一手骰盅搖的乾淨利落。
這要怎麼押?塗水鈺用眼神詢問季堯。
女子輕輕將盅蓋下。
季堯老神在在的從袖子裏掏出籌碼。
旁邊一個小廝走到塗水鈺身旁低聲道,“我家主事已吩咐過,姑娘只管押。”塗水鈺道謝。
“押這個吧。”塗水鈺指向“小”,看向季堯手裏的銀碼,“這種的兩個。”
那小廝給塗水鈺放上。
旁邊人都湊到塗水鈺身邊,看誰這麼大的面子,讓天下第一賭坊的主事親自過來安排插座,還特地給了個老練的幫手。
此時見塗水鈺壓了小,紛紛把手裏的碼扔到“小”里。塗水鈺盯着莊家的臉看。自己也認識幾個常出入賭場的世家公子,無一不是說沒有不黑幕的賭博,沒有不出千的莊家。
莊家表情不動。
“叔叔。”塗水鈺猶豫開口。眾人都紛紛豎起了耳朵,賭場上的多半是叫喊和諷刺的聲音,像塗水鈺這樣恭敬的稱呼可不多見。
“你的頭髮好像有些油了。”
“見笑。”莊家淡淡一笑,“在下在這呆的有些久了。”
塗水鈺擺手,“不要客氣,肯定不止有些,起碼得有三天了吧?”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看來這小姑娘還不知對面坐的是什麼人。若是知道了,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說話!
“買定離手。”之前搖骰的女子輕飄飄開口,打斷了塗水鈺剛要開的口。
呼喝聲震天。“小!小!小!”
塗水鈺拚命的伸頭去看那盅,生怕它在裏面被人翻了個兒。這賭坊為了製造氣氛給那台上的人表演,也不知滅了幾盞燈,自己都有些看不清了。塗水鈺又回頭看了一眼台上,除了知道有人在上面起舞,什麼細節都不知道。跳的什麼舞?不知。穿的什麼裙?不知。領舞的可是絕世美人?還是不知。
“哦!”人群中一陣歡呼!“還真是小!”裏面也有唉聲嘆氣的聲音,只是十分微弱。
小廝接過四個銀碼。
塗水鈺第一局贏了錢十分開心,把小廝手裏的碼往万俟望手裏一放,“万俟兄不要觀望,儘管下注!”
万俟望眯着眼睛。雖說只是尋樂之用,對面女子卻硬氣的很。自己不過稍微試探了一下,竟差點被傷。
“小吧。”那女子還沒開始搖盅,万俟望已把塗水鈺給的銀碼都放到了“小”上。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哪有先下注再搖骰的道理,也不怕莊家出千?不過偌大的賭場什麼事情都會發生,群眾紛紛看莊家怎麼應對。
莊家還是一副油光滿面的樣子。也不說不妥,也不說妥。
那女子也像沒看見一樣,玉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便開始搖。
塗水鈺忽然又加了四個銀碼放到“小”上。“万俟兄你不要怕,我不會讓你孤單的。”塗水鈺握拳。
万俟望輕笑。
群眾又開始議論。一塊銀碼就是一百兩銀子,這下“小”上一瞬就有了八百兩。剩下的散碼也差不多有八百兩,若是都投到“大”上,莊家不賠不賺。
季堯終於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