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夜色很深,徐念念仰頭看着高大冷漠的隋孜謙。即便是在問這些話的同時,她都無法從那張淡漠的臉上尋找到一絲哪怕對她有懷有憐惜的蛛絲馬跡。

徐念念覺得頭有點疼,茶會上的事情對她衝擊很大……她為什麼要為了個男人卑躬屈膝,還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反擊,被扣一輩子不要臉的帽子。

她不能去扯下安南王妃的髮髻,她無法去打後面無名姑娘們的嘴臉,她只能看着這些人衝著她指指點點,然後默契的開懷大笑。

她做錯過什麼!就是因為太喜歡一個人,還不顧一切的嫁給了他!

這是罪嗎?

她就必須活在陰暗裏。

隋孜謙感覺徐念念放棄掙扎,任由自己攥着她的手腕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看着他,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

悲傷,痛苦,絕望的情緒不斷轉換。他明明什麼都沒有說,他卻似乎明明白白的從那雙哀默的眼神里讀出了這樣的情緒。

為什麼?隋孜謙迷茫了,不是說徐念念很喜歡很喜歡他嗎?

喜歡到可以不要臉的自己穿上別人的嫁衣上了他的花轎?

喜歡到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非議指着姨娘告訴他,休了她。

喜歡到不管他如何拒絕依舊會執着的去書房騷擾他只因為想多看他一眼……

可是,為什麼?

隋孜謙在徐念念的雙眼裏感受不到曾經那麼深刻的眷戀。他如今不過是要她一句話,給這場鬧劇找一個可以退後的台階而已,她退怯了嗎?

或許,她只要卑微的說上一句我真的很喜歡你,勝過我的生命。

他可能會選擇妥協在這份柔情中。

一陣冷風襲來,徐念念頭疼的越發嚴重,眼睛因為痛哭流涕腫的發脹。

她強撐着身體讓背脊站的挺直,她覺得她所有的尊嚴在今日全部轟塌,那麼現在更要站的不能彎曲。

她曾經覺得徐孜刻薄冷漠,卻發現那不過是冰山一角,這個世界容不得她這樣的女子。那些閑言碎語,彷彿一把利刃穿透了她的胸膛,原來她真不是那般強大之人。

這世人的看法是,隋孜謙喜歡她,她便是那天上的明月,讓人仰望。隋孜謙厭棄她,她便是地上的螻蟻,任人宰割。不管是低微的姨娘還是丫鬟,甚至那些不相干的人都可以隨意唾棄她。只因為她是個被自己夫君厭惡的女子。

隋孜謙,隋孜謙!現在隋孜謙明明知道曾經的徐念念多麼的愛他,依然在這冷風呼嘯的深夜,不顧她全然即將癱瘓的身子,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腕,逼她說出那句話……

就因為這個世道男人為尊!

她喜歡他,便需要低下頭妥協。

他有他高傲的資本。

徐念念的神經接近崩潰,她眨了眨眼睛,覺得眼前的黑色開始蔓延,越來越大,直到徹底黑成了一片,意識在瞬間消失……她身子一軟,再也撐不住了。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的感覺很溫暖,溫暖的她不想睜開眼睛。

“小姐?”岫紅見徐念念動了動眼皮,急忙端來熱水,放在床傍,熱了熱毛巾伏在了徐念念的臉上,道:“小姐可醒了,嚇死奴婢了。”

徐念念瞥眼看了一眼這個小嘮叨,嘴巴乾乾澀澀的,說:“好渴……”

岫紅急忙去給徐念念倒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起身,靠在了墊子上,道:“小姐那天在門口昏倒了,是侯爺抱着小姐回來的。”

徐念念微微一怔,她果然跌倒暈了過去。

還撲入了人家懷裏,但願侯爺別又是誤會了。

“不過侯爺將小姐放下就走了,這幾日也從未問過。”岫紅的口氣里有幾分抱怨。

徐念念皺了皺眉頭,舉了舉無力的胳臂,淡淡道:“我睡了幾天?”

“三天啦……小姐,崔大夫說你本來就是大病初癒,不能着涼,如今竟是又受了風寒。”

徐念念回想起那日發生的一切,這大冬天的,她不病都不正常。其實病着也不錯,至少不需要外出應酬,她怕自己沒有足夠的能量去面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對了,夫人來信說侯爺昨個允了小姐去東郊咱們徐府的別莊養病!”

徐念念一愣,有些意外,不明所以的望着岫紅,那人願意放她出去了?

岫紅蓋好了徐念念的被子,輕聲道:“上次夫人跟侯爺說小姐現在走衰運,需要去東邊住幾日,咱們家在東郊有莊子,夫人提議接您過去,先前侯爺不同意,是打算讓小姐去住隋家在東邊的莊子,但是現在居然允了……”

徐念念點點頭,回到娘家的莊子上,她至少可以隨時見到親人,不至於受到限制。

徐念念一想到可以離開這裏,不再見到隋孜謙那張她似乎欠了他銀子似的臉龐,心情竟然生出些許愉悅。既然是回到娘家莊子,她總算不需要再招待任何人了。現在的徐念念希望變成個繭,可以給自己包上一張大大的皮,一輩子縮在裏面自得其樂其實也不錯。

徐家東邊的莊子位於京郊李家村,這個村子依山傍水,有很多達官貴人在此置產。

其中比較有名的包括徐相爺,當朝一品殿閣大學士秦大人,九門步軍巡捕統領寧大人,還有從一品太子太傅,千貴妃的父親千大人。

當今聖上共有七個皇子四個公主,太子是隋皇后所出的四皇子黎弘宸,今年十二歲。後宮之中大體分為三派,分別是隋皇后,千貴妃和近來受寵的寧貴人,寧貴人年輕,在皇上四十歲的時候生下了麟兒,取名黎弘賜,如今滿半歲多。

徐念念坐在馬車裏,聽着一旁岫紅念叨着皇家秘辛,昏昏欲睡。七個兒子……還好太子已立,否則又是一場骨肉相殘的奪嫡之戰。

不過在隋皇后以前,還有先皇后和先太子,都是因為謀逆被聖人親自處理掉了……

徐家的莊子緊挨着千家,徐相爺和千國舅雖然平日裏往來不多,京城宅邸相距甚遠,但是在這裏倒是鄰居……

徐念念剛剛抵達李家村門口,便看到前面有一條長長的車隊,馬車帘子上印着牡丹的花樣。

“千貴妃是在牡丹花會上同皇上偶遇的,平日裏最愛牡丹,千家便弄了個這樣子的圖案,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姑娘當了貴妃似的。”岫紅八卦的附耳道。

徐念念打了個哈欠,見到那馬車隊走了以後,尚有一群人站在村口,似乎是等什麼人呢。

岫紅一看,高興道:“主子,那是咱們徐家的僕役,我看到大少爺了,還有小少爺,他應該是特意從學堂溜出來的。”

徐念念一怔,撩起帘子,看到前面幾個騎馬的少年和他們車隊的趕車夫在說話,然後指了指遠處。馬車夫點了下頭,便號令車隊跟着那兩名少年向東邊去了。

“灰衣服的是我大哥吧?”

岫紅想起徐念念不記得人了,耐心道:“那個騎着白馬的灰衣少年是大少爺,徐雨誠,比三小姐大二歲,騎着鬃毛馬的黑衣少年是小少爺,徐雨戒,今年剛滿十一。”

徐念念暗自記下,不由得感嘆,這兩個孩子應該和她關係不錯,聽說她來莊子上,竟是早她一步過來安排,怕是下人們會對她這個“風雲人物”多有怠慢。

不管父母多麼疼愛她,這嫁出去的姑娘終究是潑出去的水,一時間,她竟是為了兩位兄弟的體貼有些感動的熱淚盈眶。

徐念念暗罵自己煽情,這幾日是怎麼了,動不動就愛掉眼淚……

“姐姐,咱們到了!”馬車外面傳來一聲清脆的童生,徐念念撩起門帘,入眼的是一個梳着當前最簡單的鼓包髮髻,瞪着圓眼睛的少年。她衝著他,使勁的嗯了一聲。

徐雨戒似乎十分高興,不停的叫着:“姐姐,姐姐!”

徐念念尷尬的垂下眼眸,徐雨誠在旁邊但笑不語,他身材不高,模樣清瘦,皮膚白皙,文人氣息嚴重,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帶着幾分溫暖的滿足感看着徐念念和徐雨戒,道:“戒哥兒,你還不扶三娘下來。”

徐念念有些窘迫的掃了一眼小大人似的徐雨誠,墨跡了半天,道:“大哥……”

徐雨誠讓人上了轎子,說:“三娘你先上轎子,這是外院,人多嘴雜,好多人不是家生子。”

徐雨戒拉着徐念念的胳臂,整個人跟個軟骨頭似的靠着她,說:“三姐姐,我快想死你了,你自從嫁人了,就沒回來過。”

徐念念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頰,道:“這不是回來了吧。”

徐雨戒一下子抓住姐姐的手,受寵若驚似的說:“姐姐……姐姐!”他想了好久的姐姐終於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了,徐雨戒甚感欣慰,道:“做什麼轎子啊,走,我帶姐姐進屋。”

徐雨誠皺眉的看着胡鬧的弟弟,卻並未阻止,任由他拉着徐念念一陣小跑,進了內苑。岫紅無奈的嘆氣,這戒哥兒都十一了,還是沒大沒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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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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