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異

第4章 怪異

在我終於能忍住身心的痛苦,以及痛苦帶來的不自禁的嘶吼的時候,我被謝爾頓先生要求自己站起來。在遵照他的要求抖落身上可以抖落的東西包括碎裂成垃圾的布袍的時候,除了靠某個實在不算明顯的特徵,以及一再確認的記憶,慶幸自己重生後起碼沒有變性之外,我對自己現在的身體的枯瘦乾癟和骯髒怪異有了新的認識。我不斷搜尋記憶,只覺得自己一個整天和藥劑、植物和礦石等材料接觸又不知多久未考慮過清洗自己的傢伙,能活到600多歲,即便在這個世界的人形生物中最長壽的精靈社會裏,我也算是老年人了。真是老天瞎眼,讓前世那些耄耋如何作想。如果這世界有養老金,我這混吃等死的估計要比赤子先生都要富有了。

赤子先生能忍受我這樣一個氣味怪異的人在身邊,還是一個只能簡單處理和分摘材料的助手,他肯為我提供庇佑,留在身邊如此多年,也是神奇。即便以我前世苛刻的標準和被修鍊出來的諸多猜忌,也無法否認他很是念舊情。

蹦躂着甩下身上殘餘的粉末,我身體的疼痛卻在飛速地減輕,在甩掉手上的一些血漬之後,我已經不會感覺疼痛了。突然感覺有些不適,我伸手到肋下,摸巴摸巴扯巴扯巴,居然從側胸裏面抽出了一條不知道是布條還是藤條的黑乎乎的長條!我甩了下,不會動,也不是一條莫名其妙的寄生蟲,但不確定是不是我的一條壞死的筋肉甚至肋骨,或者是神經?所以我才會突然感覺不到疼痛了?雖然猜測不準,但我還是把它扔在了腳下。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肋下,那裏好似多了一個小洞,也不知道通入自己的胸肺了沒有,我不敢隨便亂摳,但依然對自己新身體的怪異和融合記憶后這堅韌的精神和強大的承受能力默默驚嘆。然後我若有所思,抓了兩把頭,發現上面果然有硬邦邦的一把“藤條”,我折下來一根,咬了一口,格啦嘣脆的,也不是蘑菇味,於是我覺得驚奇,難道是新長的頭髮?

四周的地精,以及謝爾頓先生只是退遠了幾步,似乎在躲避我身上不知道帶不帶毒的粉末,卻沒有對我身上的怪狀露出一點奇怪的表情,看來他們眼裏我也是怪物差不多了。

認識到自己新身體和精神的堅韌之後,沒來由的,我突然有了一種“身體這麼好難道是因為我忘了自己是一個超強武者的事情了?”的意淫,可隨之而激活的,卻是一陣陣雜亂的畫面,我躺在一間類似前世的手術室的地方,痛苦地,時強時弱地呻yin着,可是面前一個穿着奇異服裝的面目不清晰的男人依然不溫不火地在我身上做着什麼。

我是科學怪人,還是超強武者?

反正我是怪物這件事是跑不脫了。

抽出那根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長條,又玩弄了一會也許看起來和“衝天炮”一樣的新頭髮后,我愣神了一會,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出苦笑的表情,畢竟身上還有不知道是麻痹還是遲鈍的感覺。

可能看我似乎已經準備好,謝爾頓先生帶起了他的白手套,從身後的侍從手上拿過一身灰袍,在我期待的眼神中,如果我的魚眼珠子做的是這個眼神的話。他踟躕了一下,還是走近了來,把袍子親手交到我的手上。這是我記憶中的謝爾頓先生,雖然嘴巴毒了些,不通人事了些,有點畏忌與他人身體接觸,但起碼不會對我這個經常見面或者“合作”的“副助手”表現得彷彿潔癖一般。這些印象來源於記憶,“我”之前貌似自卑怯懦得沒有膽量去評價謝爾頓先生這位赤子先生真正的助手。他讓我感覺不壞,倒和前世《生活大爆炸》裏的謝耳朵有點相似。

咦,除了長得不像,那是越對比越相似,和高智商卻低情商的謝耳朵類似,也和高智商卻大多專註於藝術和歷史的精靈,大多隻看着錢的地精工匠類似,如果以我現在的年歲說句不客氣的,他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我不自禁地彎起了嘴角,只是看四周的地精們齊刷刷後退一步,謝爾頓先生的白手套都抖了一下,看來我做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善意的。

謝爾頓先生清了下嗓子,又用手揉了下眉間,似乎想揉散那個疙瘩。他站在我面前,用標準的大陸通用語說:“本來想訓斥一番你逾矩的行為,畢竟被你吞吃的那點液體可是耗費甚巨,雖然那可以算是實驗事故,包括給你續命的藥材,哦,至高神!還有你毀壞的魂鏡!不過看你那麼凄慘,我也說不出口,畢竟我是信仰仁慈的至高神的紳士!隨我去見赤子先生吧,不過,唉,他可是仁慈的至高神化身,估計你又不會受什麼責難了。只希望你能再活久一點,為偉大的赤子先生多獻一分力吧,雖然你的力量實在太小,而且這次居然還幫倒忙!”

我佝僂着腰,一半似乎是習慣成自然,一半是肚腹有些不適,難道被我扔地上的是腸子?我心中不自覺地罵粗口,卻還是提腿跟上了謝爾頓先生和他的侍從,走了一步,卻停下了,然後我斟酌了下,還是環視一圈,被徵用來拉我或者再之前吊我下崖邊的地精苦力不多,還有很多隱在崖壁間的黑暗裏,在昏暗的燈光之間,似乎都在看着我。也許我該感到害怕,畢竟我初來乍到,就算有自己的“尊容”驚嚇在前,這密密麻麻的的黑瘦矮小的地精也理應讓我頭皮發麻,可是或許600年的記憶足夠灼熱,我並沒有任何異樣情緒。我提起聲音,只是出口的地精語卻因此而有點漏風:“金幣的光芒永遠照耀你們,我的地精朋友們,再會了!”

然後,在我不可思議的眼神中,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到位沒有,但是我心裏的確不敢相信,地精們聽我一言,黑暗中密密麻麻的小小的眼睛裏居然全都馬上盈起了淚水。他們呼喝着,相扶相攜地,手拉手地整齊跪拜於地,或者俯在崖壁之間的夾縫裏、小路上,口中很不整齊有些嘈雜地致謝着。我心中很奇怪,金幣的光芒可以讓曾經貪婪的他們依舊衷心感謝,卻沒有理由如此。可不等我細想,身後的謝爾頓先生已經開始催促。我只有再次點頭致意,挪起步子跟了上去。

可是……說是跟了上去,可是我最大努力的邁步,估計也只比蹣跚學步的孩子快一些。蒼天大地,我走一百米的速度,夠其他小說的主角從魔法學徒升到魔導士了,就算是領盒飯的配角,也應該升到七級魔法師了吧。這倒霉催的,好在前面兩位都挺了解我,走一段就停下來等一會,才沒有讓我完全跟不上。拉我一把?先不說他們肯不肯,我還怕自己哪裏的粉末毒他們個三長兩短呢。至於地精?普通的地精都有優越的身體和低賤的生命,在這裏,被褪去貪婪的地精們還好,只是做些涉險的事,比如開鑿崖壁、挖礦和給我這樣的“不明物體”服務一下,還算是一種被人類看一眼的生物,在其他人類的地方,他們活得不如牲畜,是最低賤的苦力。且不說有時還會成為魔族的血祭或者惡龍的食物。

地精肯定是有過輝煌的,這和我曾經讀過的小說架構差不多,正如地精工匠的金貴與普通地精的低賤,歷史和現狀肯定有所區別。是什麼導致如此?我想起了剛才地精們的異狀,卻開始心慌意亂,記不起來想不明白。

赤子先生有很多實驗室。在我不懈的努力和謝爾頓先生耐心的等待下,我可算是挪到了最底層的,也是離“地盤”底部的深淵最近的那一個。赤子先生最近考慮打通所有的實驗室,正在着人查探地形,這是我突然泛起的一個記憶。

“法亞,閉嘴!”

不自覺地,一句話從我嘴裏低聲吼出。我保證,雖然我之前一再被烙印的記憶影響言語和行動,但是這一句話吼得毫無來由,我根本不知道這句話的意義,記憶里也找不出法亞這個名字代表的意義,就好像還有一個靈魂在控制着這個身體說話。這麼想着,我突然感到一陣驚恐的寒冷——我不是重生的嗎?怎麼還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

前面謝爾頓先生從侍從懷裏把破碎的魂鏡小心接過來抱好,然後很不客氣地遣走了侍從,也很不客氣地直接打開實驗室的門。那打開的門裏傳來一個讓我感覺很熟悉的聲音:“哦,親愛的謝爾頓!快來,我想到一點有趣的東西,希望你也喜歡。”謝爾頓先生矜持地應了一聲,向我示意,先一步進了實驗室。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我身上的寒冷迅速被下意識的安寧和激動驅散,這是赤子先生啊,他也許也需要我的幫助。

這麼想着,我達到臨界點的速度再次爆發,像一個剛學會跑步的孩子一樣,噠噠噠地拐進了房門裏面。

“親愛的謝爾頓,我在尋找新的原料,以研究我的靈魂課題。”一個穿着輕便的白袍子的老人揮舞着雙臂,顯得特別精神矍鑠,以及亢奮,然後他看見摸了進來的我,老臉笑得跟菊花兒似的,“哦,您也來了,進來吧。咦?謝爾頓,你手上抱着的難道是魂鏡?碎得真有性格,你是做了什麼實驗嗎?”

“這是副助手乾的,在遵照您的囑咐將魂鏡放下崖壁去作用的時候它還是完整的,而我設計的捆綁和倒吊方式嚴格遵守了您的囑咐並結合了我的知識,不可能會讓貴重的魂鏡意外撞壞的,因此,只有當時也在崖壁下的副助手才有能力破壞它。”

謝爾頓先生把魂鏡放在了一個乾淨的桌面上,體貼地把碎裂尖銳的一邊貼在牆面上。

穿着白袍的赤子先生嘻嘻哈哈的,贊了一聲謝爾頓的細心,在謝爾頓謙遜致禮的時候,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說:“哦!是這樣,不是因為謝爾頓神秘的實驗而損壞的略有可惜,不過能把您救下,也是極好的,請您不要介懷。相比這個,還是來聽聽我說!”

他的情緒重又亢奮起來,特別把手裏的一塊石頭對着我和謝爾頓先生使勁晃悠。“看看,這是一塊屎黃色的蠑螈礦,對,屎黃色,我就在想,如果說蠑螈礦不是礦而是不知名的糞便的話,你說有沒有可能可以作為一種肥料或者飼料?如果是作為肥料的話,理論上可以在蠑螈礦的礦場存活的植物都可能可以作為施肥的對象,但也不排除兩者互斥的情況,就像毒蠱草和它的解藥落魄花總是伴生的一樣。而如果是作為飼料,除了傳說中的屎殼郎,我這愈發老邁的腦子實在想不出其他的了,謝爾頓你可還有什麼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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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滅法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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