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直掛雲帆濟滄海
金碧輝煌的裝飾點綴着至高無上的皇權,苟延謙卑的態度維繫着命懸一線的悲切,在這皇權至上的時代,每一生命的存在或消逝只是在於那男人的輕飄飄的一句話之間,一念之間,或生。一念之間,或死。
清晨,凌亦澈接到聖旨,急匆匆的往皇宮趕去,聽今早去宣旨的公公說,皇帝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斥責偌大的太醫院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治癒四王爺的病的太醫,一時間整個太醫院都惴惴不安。
凌亦澈踏上這千雲梯的最後一節台階,看着那一身黃袍背影略顯孤寂的男人,輕聲開口道:“給父皇請安。”
男人聽見聲音並未轉身,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遠方,似乎在觀景,也似乎在沉思。
“起來吧。”男人蒼老的聲音響起。
聞言,凌亦澈起身與男人並肩而站。
俯瞰而下整個天啟的雄偉宮宇盡收眼底,一個一個裝飾精美輝煌的宮殿鱗次櫛比的位於宮內的各個方位。靜靜聽去,好似訴說這各自的哀傷與看不見的悲涼。
在這繁花似錦,花團錦簇的外表掩蓋下,埋葬的是錚錚的鐵骨,柔美的嬌顏,都說只聞新人笑,哪聽舊人哭,可是總有一天新人也會是舊人,這一亘古不變的道理,在這漆黑的世界裏一代一代的上演輪迴。
“父皇?”凌亦澈微微叫了一聲。
“你看從這千雲閣向下望去,這整個皇宮多巍峨雄壯,整個天啟多繁榮昌盛,這一切都是屬於朕,都在朕的掌控之下,可惜啊,朕雖擁有整個天啟,整天高高在上,卻找不到一個可以救兒子的人,你說朕是不是很悲涼。”
凌亦澈看着男人亦傷未傷的神情,心有些難受,抱拳躬身道:“請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找到辦法救四哥於危難之間,七弟已派人在京城各處張貼告示,尋找神醫梅遠道未四哥治病,相信不多時一定可以找到他。”
男人淡淡的應了一聲,未多作言語,默默的看了他一會,道:“老四是因為什麼受傷的,你一直沒說,你,在隱瞞什麼?”
聞言,凌亦澈一陣膽顫,上次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解釋了路上遭遇刺客,凌亦逸是因救人不幸誤傷,而沒去解釋為了救誰?刺客又是為了殺誰?
這關乎另一個人,他不想她受到傷害,所以甘願冒着欺君之罪而擋下了一切。
如果被人知道,刺客刺殺是為了搶奪靈溪的國寶,那到時候掀起的可不單單隻是靈溪國內的事,恐怕整個江湖都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她又會受多少人的追殺……
到時候她,還會如現在這般過着安穩寧靜的生活嗎?
“你還是不肯說。”男人突然厲色喝道。
凌亦澈一臉鎮靜的跪倒在地,語氣平淡,毫無半點畏懼之意,道:“兒臣未有隱瞞,望父皇明察。”
“哼”男人怒氣的一揮衣袖,帶起的厲風抽打在凌亦澈臉上,頓時臉頰處一片通紅。“你不說難道以為朕不知道嗎?你不顧欺君翻上之罪也要護着丞相府的那個小姐,是為了討好丞相,將來好……”
“兒臣絕無此心。”凌亦澈默然的說道。
“不為此,那你是為何?”
凌亦澈剛毅的臉上無半點異常,可內心卻是波濤洶湧,這到底該如何做才能護她周全。
沉默了半響,道:“兒臣只是喜歡丞相府的三小姐,所以處處護着她,置於父皇口中說的,兒臣並未作他想。”
淡淡的語氣,平常的態度,彰顯出他的為人,也透露了他的內心。
男人聽見這話,未有所動,只是那剛剛還深深皺着的眉頭微微鬆懈下來,面上有所緩和。緊盯着凌亦澈看了一會,道:“起來吧。”
凌亦澈知道,這一局,他賭贏了,只是這賭局的籌碼是他放棄了整個天啟王朝的繼位權,對於一個王爺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他微微翹起嘴角,對他而言,還有什麼能夠比上她,有你何乎傾天下。
微風吹過,凌亂了他的發,也洗滌了他的心。
蘇公公急匆匆的上來,對着男人俯身道:“皇上,春熙殿那邊差人來報,端妃娘娘聽聞四王爺身受重傷,一下子暈了過去,請皇上去看看。”
一聲渾厚的聲音響起:“朕知道了。”
“父皇,那兒臣先行告退。”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聲,看着凌亦澈慢慢的退下后,自己才向春熙殿走去。
凌亦澈出了皇宮就趕往四王府,離七日之限已所剩不多,目前卻毫無進展,要是再找不到神醫,那四哥到底該怎麼辦……
“六哥,你回來了,父皇怎麼說,沒有為難你吧。”一進四王府,小七就急切的引上來問。
凌亦澈看着小七一臉擔憂的模樣,笑了。
“六哥你倒是說話啊,笑算怎麼回事,父皇他有沒有問什麼,他有沒有問傾城?”
凌亦澈眉眼彎彎的看着他,取笑道:“這麼關心傾城?難道是看上傾城了。”
聞言,小七的臉有些微紅,突然像是想起什麼,眼神有些躲閃,道:“六哥說什麼呢,我怎麼會看上那個兇巴巴的丫頭,我可是喜歡那種溫柔安靜的女子。”
從小到大,小七在凌亦澈面前從沒撒過謊。只是這一次,他撒謊了,他為了那個女子,也為了這個男子,他撒謊了。此刻在他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只要你跟她都能幸福,那麼我也會幸福。
凌亦澈笑着拍了拍小七的肩膀,道:“六哥知道,六哥只是跟你開玩笑呢。”
“那父皇有沒有說什麼?”
凌亦澈想起剛才在千雲閣上的對話,沉思了一會,雲淡風輕的說道:“沒什麼,只是我跟父皇說了,我喜歡傾城,想娶她。”
小七藏在衣袖中的手,緊張的握了一下,又隨即鬆開,笑着道:“那要恭喜六哥了,傾城不多久就成我嫂子了,哎,那個丫頭到時候在我面前又要得意了。”
輕鬆的語氣下是掩埋的悲傷,以及那段還未開始,就已夭折的愛情。
“嗯,父皇還未有所表示,許是因為此次四哥受傷的事,我為了傾城的安全故意隱瞞了實情,父皇對我說的話,有所懷疑,所以並未作出答覆。”
小七蹙了蹙眉,道:“既然這樣,那我們更得儘快找到神醫了,不然遲早有一天父皇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嗯,好了,先不談這個,先去看看四哥。”
聽雨閣內一片寂靜,因為凌亦逸體內的毒,風月如換掉了聽雨閣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只留着幾個身邊的丫鬟在這伺候,每日凌亦逸的膳食都是親自準備,不假他人之手。
凌亦澈二人輕輕的推門進來,就看見一眾的太醫圍坐在桌邊,神情疲倦。眾人見兩位王爺前來,都起身迎接。凌亦澈朝着他們抬抬手,示意他們安靜。
踏進內室,斑白色的帷幔隨意的垂在床邊,微風從敞開的窗戶里鑽進來,吹的帷幔陣陣晃動,風月如連日連夜的照顧凌亦逸,有些疲累,伏在床邊就睡著了。
小七輕聲的叫了聲:“四嫂。”
風月如聽見聲音猛然驚醒,驚慌失措的道:“王爺,王爺怎麼了?”
“四嫂,是我們。”
風月如回過頭來,看見是凌亦澈二人站在那,這才放下心來,微微起身,許是跪的時間長了,腿有些發麻,好在小七上前扶了她一把,才站起身來道:“六弟,七弟,來了,可有神醫的消息?”
凌亦澈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不過昨日我已收到消息,說神醫此時就在京城,四嫂你放心,我跟七弟就算挨家挨戶的去查也一定會找到神醫來救四哥的,四哥他,一定會沒事。”
“真的嗎?神醫就在京城,太好了,王爺總算有救了。”風月如流着淚異常激動。
小七抬眼看了看凌亦澈,神醫什麼時候到的京城,他怎麼不知道,昨日六哥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也沒見他出去過,難道六哥是為了安慰四嫂而撒謊嗎?
凌亦澈感受到小七好奇的目光,淡淡一笑。
“側王妃,丞相府三小姐求見。”臨總管在門外道。
“請顧小姐進來。”
傾城謝過臨總管,緩緩走進來,環視了一圈,遇到那抹眼神時,微微一笑。“傾城給兩位王爺請安,給側王妃請安。”
凌亦澈道:“起來吧。”
傾城起身上前,對着風月如道:“側王妃,我來看看四王爺,他還好嗎?”
風月如掀起帷幔有些哽咽道:“還是老樣子,只是這毒發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看王爺如此,我這心裏也不好受,恨不得替他受過。”
看着躺着的凌亦逸,面色依舊蒼白,薄如柳葉般的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傾城心裏內疚不已,當初你要是不救我,此刻你也無需躺在這了。
昔日那個剛毅冷酷的四王爺,眼下像個睡着的孩子一般安安靜靜的躺在這,性命堪憂,這份深情,你要我怎麼還?
收回目光,傾城拉着風月如的手,輕輕的道歉,“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四王爺也不會……”
“顧小姐何必說這樣的話,王爺他救你,是他心甘情願的,所以顧小姐不必覺得內疚而道歉。”
“我……”傾城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落寞,到底是我欠了你們的。
“傾城”一道清涼的男聲打破了她心中的那份歉疚。
凌亦澈走到她身邊,牽起她,安慰道:“沒事,別擔心,一切有我在。”
“嗯。”傾城看着他專註的眼神點了點頭。
“今日怎麼過來了?”
“哦,前兩天有人在醉仙居給我送了這個,我不知道是什麼,拿來給你們看看。”說罷,從懷裏掏出那方錦盒遞給他。
凌亦澈接過錦盒,打開來,小七驚訝的叫道:“是個藥丸,六哥會不會?”
“太醫,過來看看這是不是解藥。”
傾城等人一聽也是一驚,這要是解藥的話,那他就會醒了。
華太醫拿過藥丸,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清香,激動的道:“王爺,這是,是那個嗜心散的解藥,沒錯,這清香正是靈溪國特有的青女樹的葉香,沒想到這世間真的有這種解藥,四王爺有救了。”
“快,快給四哥服下。”
聽聞得到解藥,眾人都是異常的激動,除了傾城。
“靈溪?”這個名字曾經潛意識的出現在記憶力,只是當初不覺異樣,今日看了,好像跟自己有着某種聯繫,不然為何她會無緣無故的得到如此傳奇的解藥,又是誰知道她在找解藥?深深的謎團印在傾城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王爺,王爺醒了。”風月如看着凌亦逸悠悠轉醒,喜極而泣。
凌亦逸環顧了四周,正好瞥見傾城悄悄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