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死神逼近
從芸香院裏出來之後，那瘦削男子便拆開信封，看完之後，暗中運功，卻是將信揉成了一把碎屑。他輕輕一揚，碎屑漫空飄散，在夜風的吹拂，跳躍搖曳，似乎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就此結束自己的使命，又似乎有說不盡的委屈和悲傷。
“大哥，聖主怎麼安排？”兇惡漢子問道。
“殺人。”瘦削男子冷冷的面容，不帶一絲微笑。
“殺誰啊？什麼時候動手？”狗頭軍師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又將自己收拾了一番，居然也是煥然一新了。他說話時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也不知他的手上要沾染多少鮮血，才能練就如此淡定的境界。
事實上，他們三人本來就是江洋巨寇，而且在江湖上有一個響噹噹的名號：三煞魔君。瘦削男人名叫杜廣，是三煞中的老大；狗頭軍師名叫常老四，據說他本是兄弟四人，他自然是排名老四的，只是前三個命苦，夭折的早，家裏就他一根獨苗，父母一向寵着護着；可惜兩位老人家也沒照顧他多少年就過世了。常老四從小便被道觀收養，還拜了一個惡道為師，學了一身功夫，也害了不少良家。後來被仇家追殺，遇到了同樣亡命江湖的杜廣，兩人為了保命不得不聯起手來。
兇惡漢子名叫杜小丫，聽起來很可笑，一個凶神惡煞的猛男，卻叫什麼“小丫”，實在令人忍俊不禁。杜小丫和杜廣乃是同村人，真要向上推算若干輩的話，兩人肯定也是同宗同族的。杜小丫生下來可以說是又丑又笨，連親生父母都不待見他。好在杜小丫天生神力，干起活來完全沒問題，所以父母倒也養着他，只是整日裏呼來喝去，少不了各種各樣的臟活累活了。
有一次，杜廣恰好碰見杜小丫的老爹在毒打小丫，口中還罵罵咧咧，說他好吃懶做啦，說他浪費糧食了，說養他還不如養頭豬，將來還能殺了吃肉啦等等。杜廣實在看不過去，與杜小丫的父母起了爭執，最後失手殺了他們。為了逃避官府的追剿，杜廣不得不亡命江湖，只是將杜小丫也一起帶走了。
因為心中有些愧疚，所以杜廣決定教授杜小丫武功。奇怪的是，雖然杜小丫平日裏笨頭笨腦，傻乎乎的樣子，可學起武功來，竟有幾分天賦；杜廣也不需要向他解釋，只要照着姿勢套路做一遍，杜小丫很快就可以學會，並練習熟練。唯一有點難的就是內功了，因為這個畢竟是要講解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杜小丫只要照着杜廣教他的姿勢去做，這內功居然也可以慢慢出現，而且自動順着合適的經脈去運行。
杜廣也解釋不了這種現象，只是嘆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又有些可惜杜小丫的這份天賦。不說多聰明了，就算一個正常人有了杜小丫這份練武的天賦，練得二三十年，妥妥的江湖十大高手之一。
常老四遇到杜廣的時候，杜小丫的武功已經大成。三個人從此結伴，闖蕩江湖，橫行無忌，可以說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終於闖下了自己的赫赫凶名。
其實，這些年中原武林一直追殺他們的原因，不單單是因為他們惡行昭彰，還有一點更重要，那就是他們三人乃是帶有蒙古血統的邊民。雖然他們是漢姓，但其家族久在邊關，至今已不知多少代人了。起初是元蒙當政，後來大明立國，漢蒙之間你來我往，多有雜居，許多真正的邊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漢人還是蒙人了。
當然，大明立國之後，因為經商、貶官、流放以及其他各種原因，被遷往邊關的百姓，與蒙古等邊關異族來往還是很少的。
或許正是因為長相上更多地方像是蒙古人，所以在三人闖下諾大名聲之後，就受到中原武林的強力剿殺。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不就是天朝文化的一個精髓么？
不過，禍兮福所倚，迅速崛起的三煞神君，也受到長生殿的極大關注。長生殿在蒙古地位尊崇，乃是執蒙古江湖之牛耳的三大聖地之一。三煞魔君雖然罪惡累累，可在很多人眼裏畢竟還是蒙古人不是？正好可以為長生殿效力。再者，自從元蒙被大明驅逐出中原，這些年弄得是四分五裂，各部落征戰不休，許多高手也相繼隕落。所以，為了補充實力，蒙古各方勢力也各出奇招，四處招攬人才，甚至不惜收買漢人敗類為之效命，三煞魔君也因為被快速出手的長生殿招攬了過去。
有了組織，起碼心理感覺安全了不少。長生殿對他們管制的也不是很嚴厲，還讓他們在中原武林自主行事，有任務的時候執行任務，沒任務的時候就隨處打探些消息，為長生殿搜集一些大明朝野的各種情報。
如今，瓦剌在也先的領導下，逐漸強盛，已經在表面上了統一蒙古各個部落。也先迎立脫脫不花為蒙古大汗，並自任瓦剌丞相，對內休養生息，對外與大明和睦修好。這些年，三煞神君的任務也少了許多，起碼很久沒有打打殺殺的任務了，日子過得很是輕鬆自在。
現在聽到杜廣說又接到了殺人的任務，由不得常老四驚奇。最近沒聽說瓦剌和大明鬧什麼矛盾呀？江湖恩怨？好像也不對……
他並沒有疑惑多久，杜廣抬頭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說到：“就是今夜，殺李之郎。”
今夜，似乎急了點，不過也沒啥。可這李之郎……哦，好像剛才還在說他來着，不就是大明剛剛撞死的忠烈李應庚的兒子么？
他和瓦剌有什麼恩怨么？十七歲耶，小時候在山東，少年時代來到京師，一直閉門苦讀，能有什麼恩怨？！他的存在對瓦剌產生了什麼重大威脅么？更扯淡了，一個十七歲的孩子罷了，就算再天縱奇才，強大的瓦剌需要害怕嗎？起碼，需要現在就害怕嗎？
想不通，就算他一向自命“足智多謀”，“能掐會算”，現在也是想不通長生殿為什麼會對李之郎下了格殺令。
人家剛剛死了父親，現在卻連自己都上了閻王爺的黑名單。饒是常老四無惡不作，卻也為這沒來由的死神降臨嘆息一口氣。就算自己作惡，好歹還有利益在引誘，或是美色當前，或是財帛動人，或是意氣之爭，或是純粹無聊找樂子……可長生殿下達格殺令，而且還派出了聖女前來坐鎮，能使純粹無聊找樂子么？
那麼，動機在哪裏？利益在哪裏？常老四很有做捕頭的天賦，可惜他這輩子註定要被捕頭追捕了。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長生殿做事，自有其理由，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