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郎之仕途
我怎麼就穿了呢？
我怎麼就穿了呢！
此時此刻，李之郎滿心悲憤，欲哭無淚。他本是一名北大歷史系高材生，畢業后參加了國家公務員考試，歷經千辛萬苦，層層選拔，終於回到他的家鄉H省Z市，並被市委組織部錄取。為了這些，他不但託了很多關係，自己還異常努力，沒日沒夜的學習相關知識，關注新聞熱點。說到底，人情關係可以用，但不能用了之後讓自己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剛上班的時候，領導對他還是非常關心的，主動噓寒問暖，親自安排和指點他的工作。雖然他知道這都是因為領導看在別人的面子上，但他仍然很感動，幹勁十足，他也相信自己的明天美好無比。
他的父親雖然不是大官，不是富商，甚至在Z市官場很少有人知道他父親姓甚名誰。但他的父親卻結下一段善緣，那就是年輕時候曾經救下一個人的性命。而這個人，後來結婚的婚禮上再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時，竟發現自己的妻子就是救命恩人的遠房表妹！
每每聽人說起自己的這個遠房表姑父，李之郎總感覺就像在聽小說，以至於他不得不感嘆：創作，果然還是來自生活啊！
後來，他的遠房表姑父先後任職縣長、縣委書記、Z市常務副市長，C市市長、市委書記……現任H省副省長。
別人總是羨慕說：“老李同志要發達了，救過省長的命呢！人家省長要報恩呢……”
但李之郎知道，他的父親從來沒有索要過什麼回報，不是表姑父不報，而是自己的父親，還依然是那個老實巴交又死要面子的農民漢子，用他自己的話說：“要啥回報啊？丟人!當初救人就沒想過啥回報，何況現在生活條件好多了，自己每月打工也能掙好幾千塊，一家人吃穿不愁，也沒啥需要的，還報答啥呢？”
就是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為了兒子的前程，最終還是抹下自己的面子，向自己的遠房表妹夫張嘴了。正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李之郎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謹言慎行，埋頭苦幹，每天總是來的最早，走的最晚。有些同事暗地裏說他愛表現，有野心，想盡一切辦法詆毀他，他都付之一笑。
他一直堅信，善良總是屬於多數人的。再說了，嫉妒和流言，只是懦弱者的心靈寄託，他又何必與這些可憐人計較呢？不但丟了自己北大高材生的身價，更會讓領導感覺自己年輕衝動不成熟，正正經經是得不償失。
好吧，大學生的優越感要不得。這些年大學擴招日益嚴重，大學生的形象在社會上不斷突破底線，但我們不能否認大學裏就一個好學生都沒有不是？所謂優秀，所謂精英，總是少數人的專利。
大學擴招，本意是為了提升精英的數量。但可惜，精英的數量沒有多少提升，有文化的流氓倒是加工出來不少。萬幸的是，李之郎自認自己還算是一個小小的“精英”，而不是墮落成了有文化的流氓。
其實，大學本無罪，有罪的往往是不良的人，不良的群體。學生不努力、老師瞎胡搞、領導亂指揮、媒體整天拿着放大鏡去找事……一片曾經無比純潔的世界，就這樣被污染了。
李之郎每每哀嘆，但他卻無能為力。他只能努力做好自己。
短短一年，他就被破例提拔為辦公室副主任，成為副科級幹部。又兩年，他被任命為信息科科長，雖然這是組織部里的一個冷衙門，但這也只是相對而言，最重要的是，25歲的他已經成為Z市最年輕的科級幹部了！
有心人的目光已經盯緊了這個Z市官場上正在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當然，他們並不是有什麼壞心思，更多人的是在摸索李之郎的身後的關係，思考着如何與李之郎產生交集，提前投資。
寧欺白須翁，莫欺少年窮。更何況這個少年一點都不窮呢。
官場混的都是人精，沒有誰盲目地去拉攏一個人，或者打擊一個人。無論這個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官位是高還是低……
那些不分青紅皂白，擼了袖子就衝鋒陷陣的官場中人，基本上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幸運的人，也不過是慢慢熬、慢慢熬，別人五年熬一級，他卻十年熬一級，甚至二十年熬一級，毅然無怨無悔地“堅守着崗位”。
李之郎下鄉調研的時候，有一個鄉長為他接風。這鄉長也是大學畢業自己考取的公務員，他比李之郎早七年畢業，從鄉長助理起步，經過七年“煎熬”（鄉長語），終於在30歲的時候熬到鄉長的位置，這升遷速度已經算很不錯了。而當時，李之郎記得非常清楚，為鄉長鞍前馬後跑腿的辦公室工作人員，竟然已是滿頭白髮！
是的，鄉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副科級都不是，卻已滿頭白髮。
那人剛滿40歲，比鄉長大10歲，卻依然只是一個科員！
四十滿白頭，何其悲也！
那一瞬間，李之郎想起了范進中舉這篇文章。但是，他並認為世道如何，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作為組織部工作人員，他很容易就可以找到這個人的資料。果然，他曾經因為作風問題被嚴厲處分。之所以沒有被開除公職，還是他走了關係的緣故。但從此，他的升遷之路也被徹底封死了。
李之郎無意去追究舊賬，就算現在翻出來把那人開除又如何？他不但要得罪很多人，說不定還反而幫助那人解脫了呢？就現在這種情況而言，那人捨不得走，留下來又沒希望，心情每天處於矛盾痛苦之中，豈不是對他更徹底的懲罰嗎？尤其是那四十歲就已經白完的頭髮，不正是對這份痛苦最有力的證明嗎？
李之郎感覺自己越來越有“官味”了。當然，這不是在貶低自己。他所想的“官味”，其實是一種為人處世的沉穩與豁達。這一點，也獲得別人的認可。在Z市官場，真正用心關注了李之郎的那些有心人，也都是這樣評價他的：關係深厚、工作勤奮、為人沉穩豁達、追求上進而又不驕不躁。